院长点头：“对，程小姐最近是经常过来，”说罢，他好像突然想到什么，打开办公桌的抽屉拿出一张照片，“不知道您是不是为这件事来的？前些天，程小姐还帮我整理这些年的文件，偶然发现一张令堂的照片。”
叶云恺快速接过院长手上的黑白照片，仔细地看着。没错，这正是那张画上的侧脸，叶云恺此时想着过世的母亲，内心百感交集。
“当年医院刚刚成立，令堂有一次来做义工，一位来做采访的记者无意中拍下的，那位记者回去之后，虽然没有刊登这张照片，但是他觉得照片拍得很好，就送给了医院。我拿到之后本想把它送给叶夫人，可是当时事情太多也就忘了，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天程小姐帮我整理东西，发现了这张照片，她问我照片上的人是谁，我便给她讲了一些叶夫人当年做义工的事，但没有告诉她叶夫人的身份，程小姐说她的母亲在她出生不久之后就过世了，当年家里贫穷，程夫人连一张照片也没拍过，所以程小姐根本不知道母亲的样子。她问我借了这张照片，说是要为叶夫人画幅油画来参加几天后的拍卖会，如果这幅画能够筹到一些善款，相信她自己的母亲和过世的叶夫人都会很高兴，我听了以后很感动，觉得难得她有这份心，就把照片借给她了，现在，应该把这张照片交给叶少爷来保管了。”
叶云恺小心翼翼地收起照片，说：“真的很谢谢您，还有程小姐。”
“当我知道是您拍走了程小姐的画时，我还在想，这张照片只拍到叶夫人的侧脸，夫人过世时叶少爷年龄那么小，这么多年过去了，难得您还能认出来。”
“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看到那幅画时，就是觉得很熟悉、很亲切，虽然只是侧脸，但我相信画上就是我母亲。”
院长点了点头，说：“这也许就是无形中的牵引。”
叶云恺不忘此次的来意：“院长，我想当面感谢一下程小姐，没想到她和我母亲素未谋面，竟这样了解她，她说得对，如果我母亲知道自己的肖像画能筹到善款帮助医院，她一定会非常高兴。”
“好啊，正巧程小姐今天也在，我这就带你去见她。”
叶云恺听后眼里满是惊喜，忙向院长道谢。
院长带叶云恺来到了一间病房，他轻轻地推开门，看到程悦清正在给一个熟睡的孩子盖被子，阳光从窗子照进来，给她的身影蒙上了金色的光晕，叶云恺专注地看着她，只见她的动作那样轻柔，生怕惊扰到睡梦中的孩子。
程悦清觉察到有人推开门，于是正过身来，看着院长和叶云恺，微笑着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叶云恺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程悦清：她的身材高挑苗条，穿着一条剪裁合身的白色旗袍，旗袍上点缀着淡粉色的碎花，乌黑的头发辫成两根粗粗长长的辫子垂在身前，金黄的阳光照在她身上，竟有种亦真亦幻的感觉。此刻的她和初次见面时不太一样，少了几分清冷，让他觉得很温暖。
程悦清轻轻走到门口，礼貌地向叶云恺微微低头示意一下，然后压低声音对院长说：“孩子们都睡了。”
院长微笑着望了望病房里的几个病人，然后将门关上。
经院长的介绍，程悦清知道了叶云恺的来意，二人走在医院的院子里，开始交谈起来。程悦清看起来似乎并不记得二人曾经见过。
“我们前些天见过一次，你不记得了吗？”叶云恺问。
果然，程悦清摇了摇头：“我回国之后不太出门，我们之前在哪里见过？”
叶云恺心里满是失落，这么多天来他心心念念的人儿，竟然对自己全无印象。不过他并没有流露出失望的情绪：“在‘魅世界’歌舞厅，那天你带着你妹妹来找你大哥。”
程悦清一下子想起当天的情景，也记起了叶云恺。她眉头微皱，毕竟那天的经历其实并不算愉快。
“抱歉，”叶云恺马上说道，“那天我们这些人不太庄重，我向你道歉。”
程悦清浅浅一笑，目光澄澈：“没什么，程小姐的身份本来就容易带来不便。”
这句话倒是令叶云恺颇感意外，没想到看起来温柔含蓄的程悦清竟有这样坦率豁达的一面。
叶云恺笑了笑，继续说：“其实之前在法国我就听别人说起过你，但是一直没机会见面。”
虽然并不关心，但是程悦清也大概知道别人对她的评价，说道：“那些同学应该说我很奇怪吧，因为我很少参加聚会。”
“倒也不必在意别人怎么说，有人喜欢聚会、喜欢热闹，自然也有人喜欢安静，”叶云恺一直试图拉近两人的距离，“真的很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永远也看不到我母亲的这张照片，谢谢你画的油画，把我母亲画得很美。”
“没什么，听院长说令堂生前经常到这里来帮助医生和护士照顾病人，为那些有困难的病人做了很多事，我很敬佩她，我到现在才过来做义工，希望还不晚。”
“做好事怎么会嫌晚呢，”叶云恺说，“看来他们说的也不全对，你不是不爱出门，只是不愿意和无聊的人在一起浪费时间，想做更多有意义的事。”
程悦清笑了：“你说得没错，像歌舞厅那种地方，我是从来不去的。”
叶云恺一愣，她这是？和他开起了玩笑？
就在这时候，二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一个小女孩身上，她孤独地坐在院子的角落里，他们异口同声道：“过去看看吧。”说完略略吃惊，再次看着对方会心而笑。
“你是过来看病的吗？你叫什么名字呀？”程悦清蹲在小女孩面前，笑着问她。
小女孩一声不吭，过了很久才微微抬起头盯着程悦清，又看看叶云恺，随即又低下头，喃喃地说了句：“我叫蕊儿，我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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