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的家庭背景说来也算是个没落地主,老家位于昆明市宜良县一个小乡村,村名曲者村,但周边的人都亲切的称之为“小村子”,确实小,且位于山坡上。云南独特的地形地貌造就了很多本土特有文化,山多地碎,山与山之间偶有少许平地,平地稍微多一点就叫坝子,坝子也就是云南人聚居的地方,像昭通、怒江这些极贫困地区的大山与大山之间就没多少平地,人们只能被动的选择住在山坡上,艰难的开垦一些坡地,一层一层形成梯田用于种植粮食糊口,为什么被列为国家级贫困市,原因就在于坡地梯田的种植效率很低,产量很少,且这些地方的村民因为穷困,总有一种思想就是多生娃多种地,人多了才有机会改变穷苦命运,但却是形成了恶性循环,土地资源有限,质量又差,人越多越是不够吃不够用,无法扩大生产规模,只能世世代代的延续这样的贫困状态。小村子的情况跟昭通怒江那些山坡上的村子情况不同,这个村子的村民没有因为住在山坡上没有土地资源而缺衣少食,反而是因为曾经这里的村民几乎都是周边坝子大片土地的拥有者,选择居高临下的居住方式,反正自家坝子里的大片土地都有长工什么的帮着经营,他们负责背山面水,享受生活就是了,也就是说这个村里的村民原来几乎都属于地主阶级,上层集团,小村子里的村民几乎都姓林,村里有个家族祠堂-林氏宗祠,似乎以前的大家族才能拥有祠堂,因为在周边其他村落我没见到过这么个充满神秘气息的单位。

不过新中国成立后这样的局面被打破了,土地收归国有重新分配,外婆家的良田和资产都充公了,原来殷实的生活也不可持续了,虽然因为没被打土豪分田地的活动破坏过,但前景可预见的不容乐观了。好在当时外公外婆给自己稍微留了点后路,一些金银细软偷偷保留了下来,而且外公非常有远见的动员大舅参军了,无形中淡化了原来的地主家庭成分,因为家里有解放军,后来的很多次政治运动也就没遭到清洗破坏。

只不过该来的总归得来,这个家族享受了太多美好之后,按照上天反转棋局的尿性,母亲的家庭也迎来了反转,外公罹患肺病去世了,当时的医疗条件也没判定是什么病症,根据外婆后来的描述应该是肺癌吧,在患病后期他整个人已经瘦弱到水米不进的状态,且时常疼痛哀嚎 ,为了不让外公受那么多罪,依然把家里遗留下来那些金银细软变卖后换成鸦片给外公止疼,据说家里原来有好些砖头大小的银锭,各种翡翠黄金什么的最终都因为这次浩劫给造没了,仅留下一小部分,后来外婆在弥留之际把保留下来的一些遗产分发给了家里的这群表姊妹们,记得当时最羡慕大姐(大舅的大女儿)分到的东西,就是一个砖头大小的银锭,银锭上面刻着五十两的文字,还有一个金灿灿沉甸甸的小金猪,其他的表姊妹们每人都有一份,玉镯子呀,宝石发簪呀什么的。我那时候还小,大概五六岁的样子,母亲排行老三,我在家里的分量也排名中不溜,分得一个小孩带的金手镯,一个有小孩肚子面积那么大的长命百岁银锁和一个银裙扣,这些宝贝后来都被我的败家德行给糟践没了,据母亲说分完宝贝没多久,得瑟的我就因为某次佩戴着金手镯去街心游玩,被某个杀千刀的用一块叮叮糖骗走了最值钱的金手镯,大银锁后来也被败家玩意儿的败家母亲拿去化了打成一堆戒指手镯发簪什么的分发给她的结拜姐妹们,唯一留下一个做功精美的银裙扣,也是唯一记事后见过的宝贝还被我送给了高中女朋友,打水漂了……真是狗窝里留不住热馒头啊!

外公去世后外婆也改嫁了,不过和奶奶的重组家庭大相径庭。我那个二手爷爷给我留下的印象非常负面,他极端自私阴毒,典型的电影里的坏人形象,对我父亲和二叔非常刻薄,对后来的我也是冷淡排斥,关键是还抽鸦片,本来是个有点本事的人,县里唯一大型高科技企业-中安监狱铁厂的技术大工,收入很高还有一定地位,却跟一帮狐朋狗友惹上了鸦片,楞是害得这个家乌烟瘴气,这也是我父亲童年命运悲惨的一个原因。我后来的这个外公是伴随我童年长大的一个极好极好的智者,亲外公是在母亲十多岁的时候就去世了的,我当然没见过,只是外婆偶尔会提起从前的往事,后来的外公在我十多岁的时候才离开我们,而我的童年记忆里几乎没有爷爷奶奶的身影,所有祖辈的爱全是外公外婆给与的,两个祖辈家庭这种甜蜜和阴暗的对比让我留下了及其深刻的童年回忆。

小时候不知道外公和外婆是重组家庭,因为从来没有任何迹象让我感觉到外公与我没有血缘关系,甚至我总感觉要是外公是皇帝的话,我一定就是太子(差辈了),直到后来注意到外公姓崔,口音也和村里的林氏宗族们不一样才询问得知这一渊源。在这个家庭里,大舅家生了两个姐姐,大姨家虽然生了两个儿子,但因为大姨夫在煤矿工作遭遇矿难去世后,两个哥哥被他们的奶奶带走,儿时从未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所以我理所当然就是家里的长子长孙,加之长得乖巧,且还算聪颖,所以外公外婆对我格外疼爱。小时候最喜欢过年了,因为每到过年除了能穿新衣服,能拿压岁钱,能吃好吃的,最开心的还是母亲每年都会带我回老家跟外公外婆团聚,当然还有视我为己出的大舅、大姨,同样疼我的四姨、小舅、小姨,以及我的好大姐好二姐,听话的弟弟,漂亮的妹妹……后来看过一个印度电影《三傻大闹宝莱坞》,电影里对一个角色生活的描述手法简直太贴合我对父亲母亲两个家庭的感觉了,母亲这边的回忆总是彩色和美好的,而父亲那边的画面多是黑白的无光的。

外婆改嫁后,母亲的生活也彻底改变了,财富地位什么的如光阴一般没给她的生命留下一丝痕迹,外公是新中国最早一批的工人阶级,也是煤矿工人,宜良县这里也有个小型国有煤矿(明良煤矿),而且是建国以前就在开采的露天煤矿。外公虽然是个文盲,好在为人处世极好,年青的时候明良煤矿在曲靖宣威这边招工,凭着极好的人缘混得了个当工人的机会。在我母亲成年后,也因为外公在煤炭系统内的人缘好,顺理给她落实了一个煤炭工人子女的行业继承机制机会,母亲也就从农民户口摇身一变成了煤炭工人,投入到了新建的后所煤矿的生产建设队伍之中。这也才有了后来的我和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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