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万籁俱寂

老李将今早捞上来的鱼都去过鳞片之后,接过了墨非攻刚拿过来的鸡,三下五除二地完成了宰杀。、

拿水洗过了手之后,这壮硕汉子对着墨非攻来了一句:“今天开始与学我做菜,如何?”

墨非攻自然是没想到这句话,他愣了愣,随后连忙点头说好。他没有想到老李舍得把自己的手艺传给别人,要知道老李可是向云楼过来挖过墙角的,这样的师傅凭借所拥有的手艺绝对是可以在这丰鲤镇过得滋润的。

随着太阳的不断升高,饭馆里的人也越来越多,但是今天的店小二似乎格外得忙。

“诶,小常,今天怎么没见到墨家小子?”一个进来一会儿的中年人说道。

“他啊,在跟老李拜师学艺呢。”店小二一边回答,一边忙着给这些人端盘子送菜。

来饭馆的大部分都是常来光顾的老主顾,不会不认识那个常常在饭馆进进出出的黝黑小子。

听到这姓常的店小二的回答,中年人也是笑了笑:“这小子也是出息了,谁还不知道这老李的手艺啊。“

正当大伙儿都为墨非攻感到高兴时,柳家大少爷也是步入自家饭馆,目光不自觉地扫过熙熙攘攘的食客,走到二楼靠窗的位子坐下,有些好奇地问从进门开始就跟在他身后的小常。

“小常,近来饭馆的生意如何?今日是有什么特殊的事吗?”柳家少爷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疑惑。

店小二小常恭敬地鞠了鞠腰,将今日老李让墨非攻当徒弟的事说了出来,同时也不忘提及墨非攻正在厨房跟随老李学习厨艺的事情。柳家少爷闻言,微微点头,顺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便让老陈去挑几个菜等着一会儿饱饱口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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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家大少爷是出了名的刀子嘴,并没有白家公子讨喜,再加上常年喜欢呆在自家,并没有多少人见过他,只知道他小时候便是个不常说话的,长大了估计更沉默寡言,天知道他会不会和柳二少爷一样跋扈。

但饭馆的老人们都知道,他在与如今墨非攻一般年纪时,看见老李的那把菜刀却差点晕过去,这家伙拿着菜刀半夜闯入柳家宅子,与自己父亲在大堂说着什么,老李出去时抬头看了看两堵墙外的树上的柳家大少爷,随后便走了。

“哦?墨非攻那小子也开始学厨了?这倒是件新鲜事。”柳家少爷看似随意地提起,实则心中已有了计较。他深知,而墨非攻能够选择学习厨艺,这无疑是一条不错的出路,只是他的师傅有点特殊啊。

他并未在此事上过多停留,而是再次将话题转回到了饭馆的经营上。“你且去将账本取来,我想看。”他转头对着小常吩咐。

店小二小常应声退下,不一会儿便捧着一本厚厚的账本回到了雅间。柳家少爷接过账本,认真地翻阅起来,时而眉头紧锁,时而眉头舒展。

账本还没有看完,饭菜便先上桌了。老陈给自家主子收拾了一下碗筷,夹了些菜放入碗中,便开始自己吃自己的了。

待柳家少爷从账本上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看老陈忍不住破口大骂:“老陈,你大爷的,到底谁是主子?”

老陈随意擦了擦嘴:“自然少爷是主子。”柳家少爷看着桌上快吃完的饭菜差点没把银牙咬碎,这家伙只留了几片嫩小菜叶和两块五花肉上的猪皮。

旁边的店小二小常见怪不怪了,这老头每次出来都是规规矩矩恭恭敬敬,但和少爷像是忘年交一般:昨天出去把少爷的踏雪乌骓骑走,明天出去乘舟把少爷的酒偷喝了,这都是常有的。今天不还把少爷的菜吃光了,就留了那一碗盖着几片小菜叶和两小片猪皮的白米饭在那里。

小常站在那里,想着想着,发现整个饭馆最可怜的不应该是自己吗?老陈有少爷,非攻有老李,自己啥活都得干还挣得和大家一样。想到这里,他不由叹了口气,说书先生说,苍生如蜉蝣,百年一日,想来自己也不过如此。

在旁边等到自家大少爷吃完,他收拾收拾回厨房清洁碗筷了。也就是在他即将关门的时候,老陈也起身:“我与你一起,我找老李有事,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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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厨,墨非攻今天也是学了几道简单但味道十分不错的开胃菜,一想到今后可以像老李那样每个月都有半贯钱,此刻和小常一起刷碗的他又用力了几分。

“老李,”随着声音出现的是老陈那看着有点贱兮兮的身影,“老李,少爷叫你过去。”

李抬头看了看冒出来的老陈:“说完了?”

“你从北地带过来的酒分我点。”

老李皱了皱眉头,还是从一个角落里拿出一坛,倒了两碗给他。等自己将厨具收拾好后,又用吊在柜子上的破布擦了擦手,开始向雅间走去。

走入雅间,抬眼便可以看见柳家少爷坐在窗边的位置,阳光透过窗户照着账本的同时也正好照了半边脸,听见动静,他放下手中的账本,起身拱手示意老李坐下。

“李叔,听说你收了墨非攻为徒?”柳家大少爷有些兴趣。

李磐点了点头,坦然道:“那孩子勤快,他会是个好厨子。”

柳家少爷轻轻一笑:“那常九呢?”

李磐的眼中掠过一抹复杂的情绪:“苗子是好苗子,但缺点意思。”

柳家少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转向窗外,望着忙碌的街道,缓缓开口:“这个小镇,安安稳稳也是挺不错的。”

老李听罢没再回答,闷着把后厨的角落藏起的两坛子酒拿到了雅间。将其中一坛抱在怀里,另一坛子推向了对面:“承蒙照顾。”

柳家大少爷不再讲话,目光始终停留在街道之中,待到他回头看着桌上那坛子酒,已过了半晌。

街道两旁的柳枝,因风而动,欲静而风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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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墨非攻成了李磐的徒弟,李磐非说拜师就得与师傅对饮,两个人共喝了一坛子,但墨非攻只喝了八碗就倒下了,剩下的全给李磐牛饮了。得亏是老陈跟少爷走了,要不然他也非得凑个几碗。

看着熟睡的墨非攻,李磐弯腰将他背起,步过朱雀街乌衣巷,把他放到了床上,随后在院子里转了转就关门离开了。

“墨桀,你可知天下之所以分三教九流是为了什么,你莫要执迷不悟。”

一道声音自前面响起,墨非攻睁开双眼,自己竟不知何时来到了朱雀桥边,前面是一位身着布衣,拿着一把破旧扇子的中年道士正在训斥他面前身着华丽的青年。只是听完了这一句,他却再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只能看到他越说越激动。

那青年却也不说话,只是跪在地上给道士磕头,砸在地上的声音却是听得见。

砰砰砰,三声过后,地上有了血渍,墨非攻看着,竟然觉得有些心痛;又是砰砰砰三声,血渍越来越大,但桥下流水似乎变得湍急了些;在他磕下最后两个头时,桥下一条水龙腾空而起。

道士终于忍不住,给了面前的青年两脚,随后从怀里摸出了三张符箓丢在地上,逃也似的跑了。

墨非攻并没多留意这些,他主要的注意力还是在那条水龙身上,他长这么大还只在镇边山上的白鹭观里的柱子上见过龙呢,而且也只是雕刻出来的,哪像这水龙一样灵性。

在那道士拐过巷口,那水龙与那青年竟消失了,连同周围小镇,都变成一个个发光的米粒一般消散,就好像那寺院扫起的浮尘。

待到周围全部消散,墨非攻发现自己站在了一片虚无之中,周围全是黑色,但自己却看得到自己,这是为什么?

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他发现自己变成了活泼一条鲤鱼,每日游来游去,不时跃出水面,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双眼之上有大包鼓起,逐渐有了小角,这时自己已经长了四只鸡爪,但听说书先生说过的,自己应该是蛟龙了。

而自己在水底飞速移动,好像到了一条江,没到这条江还好,一到这条江,自己便好像受到了什么巨大推力,差点被打回,但自己却依旧向前游,游到鳞片褪去,血肉模糊,最后竟是漏出了骨头。

他看见了九个人立在前头,手里都拿着闪闪发光的长条,像鱼的鳞片一样反着光。而后那些人竟是冲了过来,墨非攻大怒,腾空而起,最终将三人人甩入了江中,三人吞入口中,最后两人虽然砍断了自己的尾巴,但也被自己撕碎。

也就在此刻,天上降下了几道金光将自己包裹,使自己恢复骨头,血肉,鳞片,使自己的角变长,鳞片变厚,自己好像更有力量了,在看自己周身时,他突然见到水中的自己,愣了一下。

轰。他的脑袋里一声炸雷,随后便是无边寂静,感官随着那一声炸雷似乎都消失了。

什么水流声,炸雷声,龙鸣声,通通消失不见。

古夫子云:万籁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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