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旬，天气温和，绵绵春雨如棉絮般打在人身上，软绵无力。
仅仅是沾湿衣裳，却叫人无可奈何，心情烦闷。
程止水站在公交车站避雨，看着外面雨水在浅浅的水面引起细微的波纹，又汇入水中，如此反复。
她是来避雨的，可惜过了好久，雨却依旧自顾自下着。
她抬头望着天空，盯着层层乌云发着呆。
突然，衣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程止水不耐烦拿出手机，看着电话备注“爸爸”内心抗拒，却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接通后，她没说话，静静等等对面开口。
“死丫子，又窜达哪去了，赶紧给老子死回来……”
这个天应该能打到车吧？
“喂？喂！艹！他妈了个逼的，你听见没有，赶紧给老子回话……”
人都没见几个，能打到车才怪。
“程止水，老子告诉你，明天就上学了，你有本事就死外头，你……”
这人真烦。
“嘟嘟嘟……”
程止水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怒骂，翻了个白眼，心中烦躁，挂了电话，顺手把那人拉入黑名单。
再抬头，雨依旧未停。
她是从家里跑出来的，打算回去时，却被这场雨给拦截住了。
两个小时前，她亲眼目睹了家里的又一场争吵。
她爸为了一桶薯片又和她妈吵起来了。
“你是不是有病，这玩意狗都不吃！”她爹双目瞪圆，面目狰狞，撕心裂肺的冲她妈吼着，手里攥着一桶薯片。
“哎呀，这不是小喜欢吃吗！我买点，给孩子的东西你计较那么多干啥。”她妈眯着眼睛，扭动着肥胖的身躯，语气无奈弯腰要去抢那桶薯片。
“不行！这吃死人喽，这东西！”她爹狠狠地把薯片摔在地上，又狠狠踩上了几脚。
“哎呦哎呦，别踩呀，不要我吃，不要我吃。”她妈阻止了她爹继续踩，弯下腰捡起拿桶薯片，拍了拍上面的灰，心疼地说。
她嫌烦，带着手机从家里跑了出来，没地方去，干脆找了个面馆坐下吃了碗面。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没什么好担心的，见多了，她甚至觉得这场面有些下饭。
现在回去的话，她爹正在气头上，回去只不过是自讨苦吃。
至于她妈，都不用他人劝，她自己就会CPU自己，为了她儿子，她甘愿受气。
哦，对了。她还有个弟弟，叫程一航，妈宝男。
看着自己爹妈为自己吵架的时候，他就在一旁静静的玩游戏，时不时蹦出几句脏话。
而程止水，被排斥在他们一家人之外。
主打一个散养式养娃！
……
思绪回笼，雨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
程止水看着朦朦胧胧的雨点，心下一沉，戴上卫衣帽子，抬步走进雨幕中。
蒙蒙春雨打在身上没有感觉，只是潮湿感越来越重，披在身上的薄外套也越来越沉。
一天没吃东西，几个小时前吃进胃里的那碗面早就消化干净了，现在肠胃咕噜噜的叫着，饥饿感如洪水猛兽般向她席卷而来。
她环顾街道，试图寻找超市之类的地方，想买个面包填填肚子。
很幸运的，她在自家小区的后面找到了一家“便利蜂”便利店。
程止水哼着歌走进便利店。
因为是下雨天，天又晚了，人并不多。
转了几圈，她只在第二个放酸奶的货架后面，见到了一个少年。
少年高高瘦瘦，身形高大，穿着一件纯黑色卫衣，头发蓬松，，带着个口罩遮住了半边脸，也不影响颜值，看上去清清爽爽，拿着手机站在那里，带着股与世无争的散漫劲，周身散发着“莫挨老子”的气息。
嗯，是个帅哥，但看上去脾气不太好。
程止水弯腰挑着面包没过多注意他，但还是觉得那人有些眼熟。
不过也正常，她在心里想。
毕竟自己之前是从这边学校转走的，遇到旧日校友也是正常的。
她没过多留心，专心致志的挑着合眼缘的面包。
挑完面包结完账，想找店员拿几串关东煮，收银台里却一个人都没有。
她四处张望着，在店里四处逛荡，一个长得像店员的都没找到。
无奈之下，她只好拍了拍那位不好惹的帅哥。
“不好惹”从手机上抬头直视她，她强忍内心慌张，开口还是有些磕巴：“你好，内个，请问，店员在哪？”
少年听她问完，收了手机，两手插兜靠在墙上，语气带笑：“我就是啊。”
“……”啥啥啥？what！？
见程止水呆愣住不说话了，“不好惹”又开口接着说：“怎么？我不像店员吗？嗯？什么事？”
不是，兄弟，你都快把“滚一边去，老子心情不好”写脸上了，你问我说像不像？
“我要拿关东煮，谢谢。”程止水强迫自己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来。
“哦～”
“不好惹”托长尾音，慢吞吞地往收银台那里挪动，只是在程止水眼里，这位帅哥此时正因为看手机被打扰而烦躁，却又因为不得不上班而心生怨气的苦逼上班族。
惹不起惹不起。
程止水拿了关东煮就立马逃似的走出了便利店，生怕这位大哥心情不好把她这个路过的小可怜拽去当撒气的沙包。
……
因此，她并没有留意到少年看清她面庞时，眼里一闪而过的不可置信。
……
程止水走后。
“宋别尘！”一位系着橙红色围裙的女子拨开纱帘，冲着店里喊道。
显然，她才是店员本员。
“刚刚有人来吗？”她一边甩着手上的水珠，一边问。
“有，有个……熟人。”宋别尘看着她，打了个哈欠。
“是吗？”
“下次别让我给你看店，怪无聊的。”宋别尘又翻出手机开始刷视频。
“是是是，您祖宗金枝玉叶，可金贵了，累不得累不得。”女子夹着嗓子冲着他挤眉弄眼的阴阳怪气。
宋别尘充耳不闻，只是嘴角突然牵起来一抹淡淡的笑。
突然的笑容让女子措不及防，冒出一句：“你神经了啊！”
宋别尘神色茫然夹杂着疑惑缓缓抬起了头。
“成天神经兮兮的，有病就去治，别整天跟个神经病似的，你再这样下去以后找不到媳妇儿的。”说着，还上下打量着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宋别尘：“？”
无辜被骂，孩子很疑惑。
半晌，他才悠悠怼了一句：“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回应他的是自家姐姐的白眼。
宋槿淑：“呵呵。”
宋别尘“……”
宋别尘感觉自己能活这么大不被气死真是个奇迹。
……
“我回来了。”程止水进了家门，边换拖鞋边冲着屋里喊了一声。
面包和关东煮在回来的路上吃完了，程止水从玄关出去，发现他们一家三口正整整齐齐地坐在茶几面前吃饭。
两口子吃一盘菜花，一碟小咸菜，唯一的一小盘火腿肠摆在了程一航面前。
程止水：真是感人的奉献精神。
程止水进屋后，便不理会他们仨，径直越过他们朝自己房间走去。
“死丫子，你还知道回来！”她爹程智高见她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立刻摔了筷子，冲她大吼道。
逼逼叨逼逼叨，别逼逼了，听着烦！
程止水瞟了他一眼，脚步未停，没理会，依旧面无表情，继续朝房间里走着。
程智高见她不搭理自己，怒火一下子又窜上来了。
他咽下嘴里的馒头，指着她破口大骂。
他嘴里的馒头没咽干净，白色混杂着口水的食物残渣喷溅的到处都是。
程止水回到屋里关上门，仰面躺在床上。
她拿起枕头，捂住耳朵，企图隔绝这令人窒息的谩骂声，却毫无作用。
便索性放下枕头，静静听着。
门外的声音依旧不停，她妈也加入进来开始劝说：
“你个没良心的小*崽子，你***，你今天别吃饭了饿死算了……”
哦，幸亏买点东西垫肚子。
“哎呀，你别说了，赶紧吃饭啊，吃饭。”这是她妈的声音。
吃吃吃，好好吃，千万别因为我影响你们吃饭的好心情。
“呵，你怪搞笑的嘞潘娟，你自己瞅瞅你生的这个杂种，这个贱货……”
唉，骂了这么多年，还是这几个词，就不能换个花样吗。
“行了行了，别说了，让孩子听见不好。”
切，你还知道不好。
“不好？不好就对了，她已经废了，她没救了，你明白吗！她没救了！”
程止水“呼”的一下把枕头从脸上拿下来。
……毁灭吧，累了。
她戴上耳机，将音量调到最大，掩盖住外面传来的对骂声，翻看着手机里的来电消息。
看了一会，外面的对骂声也小了，她关掉耳机，定好闹钟，钻进被窝里闭眼睡觉。
养精蓄锐，毕竟明天还得上学。
这是她临睡前脑子里最后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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