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止水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她妈上夜班昨晚就出去了，那对父子还在呼呼大睡。
六点了，她看了眼表，跳下床开始换衣服，去上学。
她今年高二，初中原本是在J市的十二中上的，但初二的时候转学了，转到了省实验，原本打算就在那边念下去，现在又因某些原因中途转回来了。
挺离奇的。
出了家门，程止水给自己买了袋豆浆，正站在摊贩前等自己的煎饼果子。
反正还早，不急。
程止水看着小摊老板摊饼的一系列动作，思绪渐渐游离。
中考完那段假期，她爹为了上哪个高中揍了她一顿。
却不是为了让她报一个更好的高中，是为了让她报一个里程一航学校近的高中，美名其曰：照顾弟弟。
说白了，就是让她当扶弟魔。
但程止水偏不愿意，要回十二中，她爹气急败坏，骂她不尊老爱幼，目无尊长，拿着卷起来的书就往她身上抽，用手扭她的胳膊，用脚踩她的手，腿脚并用的踹她的肚子。
他力气很大，程止水在之后的一个星期拿笔写字手都很抖，胳膊疼得抬不起来。
程止水至今依旧记得，那天她蜷缩着，双手抱头，瑟缩着往沙发的角落里躲，绝望又无助。
她妈就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没有任何阻拦的动作，连一句劝说的话也没有。
而且，那几天正好是她的生理期。
腹部传来的疼痛，拳头、书本砸在身上的疼带来的疼。
那一瞬间，她连想死的念头都冒了出来。
与其成天挨打，不如死了算了，一了百了。
“姑娘，你的煎饼果子好了。”老板抹了抹围裙，拿了个塑料袋子给她装好。
“哦，好，谢谢叔。”程止水接过袋子，冲老板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吃着手里的煎饼果子，走在去学校的路上，程止水脑子又开始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起来。
最后，她拼命跑了出去。
她衣着单薄，坐在河岸边的石凳上，夏夜的晚风吹在身上，带来阵阵寒意。
蚊虫不断围绕在她身边飞舞，给她腿上叮了好几个包。
无助、绝望、悲哀……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
她抱着腿，蜷缩着坐在椅子上哭。
最后，程止水还是回去了。
不回去的话，她该何去何从。
她不能就这么死了，她要好好活着，才能有机会出了这口恶气。
她答应了爹妈的要求，抱选了省实验中。
当钻进被窝的那一刻，疲惫感如潮水般铺天盖地将她淹没。
那一年，她十五岁，开始考虑自己的未来。
说实话，程止水对这一家人没什么感情。
她只想离开J市，离开S省，离这一家人远远的。
她才不愿意当这个扶弟魔，谁爱当谁当。
不知不觉间，就到走学校了。
手里的煎饼果子早已吃完，程止水将塑料袋扔进门口的垃圾桶，转身进了校园。
不得不说，十二中作为J市数一数二的顶尖中学，校园环境做的十分不错。
学校操场旁边是个篮球场，再看过去，是一片花坛，一片小树林，此刻微风徐徐，树叶沙沙作响。
程止水此时可没心情欣赏这大好风光，属性带点路痴导致她压根找不到自己的教室。
“你好。”最后，在程止水围着学校绕了第五圈之后，实在没办法，程止水逮住一个进学校的倒霉学生，打算问路。
那是个男生，穿着蓝白校服裤子，寸头短发，校服外套搭在肩膀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
“请问理科四班怎么走？”程止水面带微笑，语气友好。
那男生扭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呵，女人，这只不过是你靠近我的手段罢了。”
看得程止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前面那栋楼四楼楼梯口左转。”那人说完就走了，留给程止水一个冷漠孤傲的背影，显然是把程止水当成了小迷妹。
程止水被他自信的厚脸皮举动震惊到了，震惊之余，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想揪着那位“自信哥”的耳朵给他好好解释解释，再给他一拳。
不是，哥们你什么眼神？
不过这种事也只是想想，但真让她做……她也能干出来这种事。
……
许南山看着面前的女生。
女生身形高挑，一米七左右，和他差不多高，外貌酷似男生，但定睛一看还是能分辨出来是女生的，身穿着白色衬衣，黑色长裤，单肩背着个深灰色的双肩包，留着一头微卷的齐肩短发，语气淡淡，明显就是来问路的。
但这并不影响他装一装逼。
等人家问完后，许南山甩头就走，没给那人留任何反应机会，摆出一副校园男神的样子，迷晕那姑娘。
小样，被哥迷住了吧！
……
不行了，不行了，要累死了。
累死累活，程止水终于爬上了四楼，感觉浑身都要散架了，自己也在心里吐槽自己的身体素质。
她慢慢挪动脚步，按照那人的描述寻找理科四班。
一进入班级。
哇！动物园？
“额嘞个豆，介似嘛玩意儿啊！”后排一个男生靠在墙上，用手指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嗓音尖锐。
“滚边儿去，别打扰老子肝作业。”有几个同学奋笔疾书火急火燎的赶着作业，忽略那句话，单看这幅场景，程止水绝对认为这几位是热爱学习的超级卷王。
“上上上！哎呀！来这啊！”哎呦，还有开黑的。
还有……趴着睡觉的。
程止水在门口站了起码有半分钟，消化一下自己到底来到了个什么班级。
在反复确认自己没进错班之后，程止水心一横，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走了进去，挑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
大多数人只是抬头瞟了她一眼，就继续低头各干各的，甚至补作业的人看都没看她一眼，大有“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架势。
那位趴着睡觉的同志随大众一起抬起了头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却让程止水不淡定了。
我去！这不昨天那不好惹的店员哥吗！真是奇妙的缘分。
那人也坐在窗边，就在她前面，一抬头，程止水就注意到了他那张脸。
此时店员哥没戴口罩，一张帅脸映入程止水的视线。
等等……宋别尘？！老熟人啊！我就说为啥昨天看着那么眼熟。
此刻，程止水的内心活动不可描述。
宋别尘显然也注意到了她，微微愣了愣，干脆不睡觉了，一只胳膊靠在窗台上回过身来面带笑意的盯着她。
程止水被他盯得内心发毛，抬起手弱弱的打了声招呼：“嗨。”
宋别尘没回应，看猴似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打了个哈欠。
您是困死鬼转世吗？
程止水在内心吐槽，面上不显。
“困死鬼”宋别尘终于不再看她，回过身去和同桌说话。
嘶～他这同桌，也挺眼熟啊！这不“自信哥”嘛？
那位自信哥此时正跟宋别尘说着什么，还手舞足蹈的比划着，看他想表达的意思，多半是在说她了。
宋别尘听着听着，笑了。笑的肩膀一颤一颤的，“自信哥”看他笑了，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宋别尘突然往“自信哥”后脑勺来了一巴掌。
力度还不小，“啪”的一声，程止水坐在后面都听见了。
“自信哥”的表情十分复杂，一下子被自己同桌整蒙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莫名挨打。
程止水见他呆愣愣的表情莫名的想笑，但又觉得笑出来不太好，就抿着唇憋笑，表情难以描述。
自信哥：我是谁？我在哪？我干了什么？
就在程止水默默观望他们同桌之间的“友好互动”时，宋别尘突然回身给她扔过来一个纸条。
程止水憋笑的嘴角一下子耷拉下来了，笑不出来。
脑子里一瞬间想过多种可能，最终汇率成一个：他给我下毒了！？不是吧大哥不至于我就打扰你看了会手机有话好说！
这个想法把程止水自己吓了一跳，晃了晃脑袋，把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赶出脑子。
打开纸条，上面写了六个字：
“你好呀，新同学”
其中，“新同学”三个字中间间隙很大，一看就是在调侃自己。
程止水失笑，拿出笔给他回了几个字，又把纸条给他扔了回去。
宋别尘接过她扔过来的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安安静静的躺着六个字：
“你好呀，宋同学”
宋别尘心中暗喜：
她还记得他。
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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