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飞雪惊涛

当我再次回到文化局公寓的家里,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的八点半。

拖着沉重的躯壳,在身体与心灵的双重折磨之下,我洗了个澡之后,便回到床上沉沉睡去,当一觉醒来,已经是夜里的九点多钟。

此时此刻,来自夜晚的孤独便瞬间汹涌袭来,这个房子里,承载着我太多太多的爱情记忆……从相处五年的李雪菲,再到后来的秦鸢,都曾在这座房子中发生过。

于是,那种撕扯灵魂的回忆便被无限放大,让充满悲情的我,沉浸在那种难以承受的窒息中无法自拔。

所以此时此刻,我再次将香烟点燃,来缓解这种深入骨髓的窒息感,可我却悲哀的发现,香烟越是在肺叶里辗转,那种窒息便越发加深。

不知抽了多少烟,等烟灰缸里再也装不下残留的过滤嘴时,我也依然熟视无睹的继续吸着……直到感觉到肺部传来的疼痛,这才停止了这种自我折磨的行为。

我艰难的起床,将烟灰缸里的过滤嘴倒在垃圾桶里,随即又煮了两包方便面,吃过饭之后,再次躺在床上,望着上面的棚顶发呆。

点燃香烟的火苗,不断在指间燃烧,仿佛燃尽了过往云烟,让支离破碎的人生变得更加虚无缥缈。

于是,在向家里报过平安之后,我便果断关掉了手机,把自己锁在这一方小小的世界里,独自舔舐着一道道难以愈合的伤口。

如果外面的世界皆成虚妄,那么至少在这一方天地里,还有香烟在陪伴着我,让我能够感受到自己还存在于世间,不至于产生行尸走肉的错觉。

日复一日,我将自己锁在家中,不去关注房间之外的一切喧嚣,不去寻找城市的堕落腐朽,只将自己隔绝于其中,外面的一切一切,都与我再无关联。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抽手中烟!

忘了时间的流逝,忘了凡尘俗世的所有因果。

我本以为,我的与世隔绝会持续到上班的前一天,然而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在距离上班还有一天时间的时候,房间的门突然被人敲响,让感到已经往生极乐的我,再次复活过来。

“谁呀……”我有气无力的出声问道,只是一开口的瞬间,喉咙便觉得被万千支针扎过,痛不欲生之下,声音变得无比沙哑。

“司徒,你在里面吗?”门外,传来了李悦婷的声音,看来,她并没有听到我的声音,还在执着的敲打着房门。

我没有再开口,任由李悦婷如何呼唤,依旧无动于衷的躺在床上,仿佛隔绝视听般,再没发出丝毫声音。

“司徒隽,我知道你在里面,你有胆量做,就没有胆量承担吗?你给我开门,如果你不开门,我就让开锁的人过来!”

听了李悦婷的话,我猛的一把从床上爬了起来,忽然意识到,这里可是文化局公寓,李悦婷一个平民大众,是怎么进来的?

尽管带着万般疑惑,但我依旧没有下去为她开门,便再次躺在床上,任凭她如何辱骂,也没有再让我产生丝毫情绪波动。

这时,门外的声音突然静止下来,看来,李悦婷已经离去。

即便她拿话威胁我,但我却深知,她若想要找开锁的人来撬门,无异于痴人说梦。

且不说她自己的身份,就算她真的把开锁的人叫来,也决计进不了公寓的大门。

然而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大概在四十分钟之后,房门上忽然响起一阵阵开锁的声响,等我想要下去阻止的时候,房门已经被顺利打开!

“司徒隽,你这个懦夫,你……”李悦婷率先走了进来,跟着她一起进来的,居然是老穆!

“司徒,你干什么,想自杀吗?看看你现在这副德性,和濒死的乞丐有什么区别?”老穆来到面前,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臭骂,随后,他伸手在自己的面前扇了扇,似乎也受不了这满屋的尼古丁味。

而此时的李悦婷,却忽然捂着嘴,眼泪顺着指缝滴落下来。

“你们来干什么?我想自己静一静,赶紧出去,都别打扰我!”说完,我转过身去就要回到床上。

然而还没等我迈开步子,一阵阵天旋地转的感觉瞬间在大脑里肆虐,紧接着,在李悦婷的一声惊呼中,我失去了知觉。

当再次醒来的时候,首先感受到的,是一股股刺鼻的福尔马林气味,随着视线的清晰,我看到了满屋的白色,和挂在头顶左上方的输液瓶,一滴滴液体,顺着输液管缓缓流进了我的血管中。

“司徒大哥,你醒了!”耳畔边,传来了惊喜的呼声,转头看去,坐在床边的李悦婷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满脸欣喜的望着我。

在她的身后,老穆面色复杂的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我这是……在医院里吗?”我看着李悦婷,下意识的问道。

“你这些天到底是怎么过的?如果不是我和穆局长及时找到了你,你是不是打算在里面折磨自己一辈子?”李悦婷泣不成声的说着,俏脸上再次挂满泪水。

“臭小子,就算你想不开,也犯不着那样作践自己吧?这是婷婷告诉我了,如果我们都不知道,你恐怕早就猝死了!”

“我就是多抽了一些烟,至于吗?”恢复了精神头的我,连忙反驳道。

“放屁!还一些烟……你一天至少会抽四包烟,而且也不知道开个窗户通通风,再这样下去,你非得尼古丁中毒不可!”

“老穆,如果你来这就是为了骂我,那你现在可以走了,我不想到哪里都受你们这份鸟气!”

“你……!”

“穆局长,您别和他一般见识,他这才刚刚好转,情绪难免激动……要不您先回去,这里有我一个人照顾他就够了。”李悦婷连忙站起身来,随手在脸上擦了一把,一脸笑意的劝说着老穆。

“臭小子,回头再找你算账!”说完,老穆怒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司徒大哥,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李悦婷再次坐下来,一脸关切的问道。

“别叫我大哥,我承受不起!”说完,我将头一偏,有一种再也不想看到她的冲动。

“我知道你心里怪我,因为是我和秦鸢说的那件事……”

“你既然知道这样,为什么还要告诉她?如果秦鸢真的和我分手了,那你就是拆散自己妹妹幸福的罪魁祸首,你懂不懂?”

“没错,我承认我做的不对,可你知不知道,你们幸福了,那我的幸福呢?难道我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爱的人,和自己的妹妹出双入对而无动于衷吗?抱歉,我不是圣人,我做不到这么大度!”

“你什么意思?”李悦婷的话,让我陷入了短暂的呆滞,我回过头来,大惊失色的看着她。

“算了,你就当我胡言乱语好了,既然你现在已经没事了,那我就先走了……”说着,李悦婷起身就要离开。

然而听了那些话的我,又怎么可能任由她离去,于是我急忙坐起身来,对她大喊道:“我现在还是病人,你就忍心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一走了之吗?”

“你……”走到门口的李悦婷忽然转过身来,一脸愤恨的瞪着我:“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李悦婷终究没有一个人离去,她再次回到床边坐下,却没有再搭理我。

而我之所以将她留下来,并不是真的因为自己还在输液,而是觉得自己有必要和她进行一番深度的沟通。

不管怎么说,她毕竟是秦鸢的姐姐,在秦鸢没有提出分手之前,她必须停止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哪怕我真的和秦鸢分道扬镳,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她如何如何,所以我必须明明白白的告诉她,我和她是不可能的。

念及至此,我做了个深呼吸,笑着对她说道:“李悦婷,你……”

“行了,什么也别说了!”李悦婷打断了我想要说的话,道:“我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所以你尽管放心,以后无论你们之间再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再去插足。”

“那……”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李悦婷再次打断了我:“你就当我被猪油蒙了心,做了一件天大的愚蠢事吧,以后,我也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你这是?”我皱着眉头,忽然有了一种不妙的感觉。

“过两天我就去找我小叔叔,之后我会定居在那里,再也不来北京了……你不是看着我烦吗,那我就离你远远的,从此以后你就再也不会觉得我碍眼了!”

“你这都哪跟哪?”我无比懊恼的抓着头发,耐着性子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要你别再想那么多,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况且我也从来没觉得你有多么讨厌,要不然,我当初干嘛要不顾一切的救你?”

可能是我的话触到了李悦婷的伤心处,她哽咽着说道:“我也不想那样做,可是一想到你和我妹妹……我就控制不住自己。司徒,你知道吗,从我第一次认识你,你对我无比认可的那一刻起,我就爱上你了!可是我却没有勇气向你说出自己的内心想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秦鸢和你越走越近,我真的……”

“婷婷,感情这个东西要讲个两情相悦,你还小,恐怕一时之间转不过这个弯来,等以后你认识了真正对的那个人,你就会明白,你对我的这种喜欢,只是出于一种依赖心理。”

“好了,司徒,你不用再跟我解释了,我知道我自己以后该怎么做了。”李悦婷擦掉了眼泪,一脸决然的说道。

“那你还去新左旗吗?”

“我……”

“婷婷,如果你现在走了,你表姐会怎么想?你妹妹又该怎么想?听我一句劝,你还是留下来吧,即便你去了新左旗,就算刨除我不说,难道你还能永远不和你妹妹见面吗?”

“这……”李悦婷犹豫一番之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打消了逃离的念头。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七月底,从那次进医院之后,我再也没有为了秦鸢而自暴自弃过,更没有再和她联络过。

每一天都重复着三点一线的过程,哪怕是在周末,我也没有再去过旧梦如欢。

发生了李悦婷的那件事,即便我将她留在了北京,但我还是选择刻意与她和卓玛保持距离。

如果再这样下去,那么我就真的成了老爸口中所说的滥情之人了!

这些天的工作之余,除了和郭彩妮与莫清璇在微信上有过数次交流之外,就再也没和其他任何人联系过。

这一天,在我刚刚下班之际,口袋中的手机忽然响起一阵来电铃声,拿出一看,打来电话的是一个归属地为杭州的陌生号码。

我没有多想,便瞬间将电话接通:“喂,哪位?”

“司徒隽,你丫的还活着呢?”听筒里,传来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不是,你特么谁呀,开口闭口的就咒我死?”我毫不客气的骂道。

“卧槽,你特么连我都忘了!我是冯涛,你丫的现在有没有想起我来?”

“冯涛!我靠,是你这个龟孙子……”

说起这个冯涛,他曾经也是我的大学同班同学,值得一提的是,我们还出自一个高中,又好巧不巧的考上了同一所大学,甚至还分在了一个班里!

当初在学校的时候,他和我的关系并不算特别好,只能算是点头之交,由于后来分在了同一个大学和班级,这才有了诸多往来。

要说真正和他要好的人,那就是张东了,也是由于张东的关系,我和他才会越走越近,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

只不过自从大学毕业以后,我和他便从此失去了联系,于是刚刚在听到他的声音时,才一时间没有分辨出来。

让我十分不解的是,许久没有联络的他,为什么会突然找到我?这让我有些莫名其妙,于是开口问道:“咱们这么多年都没联系,今天突然给我打这个电话,是不是有什么事找我?”

“滚你丫的,我找你就非得有事啊,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冯涛这时刻意清了清嗓子,随即话锋一转:“不过还真让你说中了,我还真是有事找你帮忙。”

“有事就直说嘛,还拽的二五八万的!”我翻了翻眼皮,随即说道:“说吧,找我什么事,如果是借钱的话,我现在穷的连西北风都喝不起了,就不要跟我开口了。”

“我去你大爷的,老子这身价,还用得着跟你借钱,埋汰谁呢?”

“那你这是?”

“实话跟你说吧,我最近和我媳妇在杭州开了个酒店,这不是还没有正式开业吗,所以特意邀请你,来参加我的开业典礼,到时候再上台露两手,就算是给哥们儿捧场了,行不行?”

“你都结婚了?”我忍不住惊呼一声,自动忽略了他其余的话。

“对呀,年初结的婚……别跟我转移话题,就说你丫的到底来不来吧!”

“你都开口了,我怎么好意思拒绝呢?”我笑着调侃道。

“少跟我拽!”冯涛笑骂一声,转而说道:“你能来捧场,哥们儿感激不尽,等你来了,我再好好请你喝一杯,届时不醉不归,你可别耍赖!”

“随时奉陪,谁要是耍赖,谁是王八!”

“哈哈,这可是你说的,那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随时恭候!”

结束了和冯涛的通话,我这才坐上公交车,回到了公寓楼。

即便此时安静下来,也不禁为冯涛的来电而感慨起来,想着想着,忽然心中一动,便拿起电话,准备给他发个微信。

然而就像无巧不成书一般,在我拿起电话的同时,冯涛的微信添加请求也随之到来。

接受了他的添加请求,我紧接着在聊天框里编辑了一段文字,随即发送过去。

“你媳妇是不是叫萧玉雪?”

“对呀,不然你以为是谁?”冯涛在发来这段文字的后面,又附上了一个白眼的表情。

“难得啊,患难见真情,你们这对患难之交,总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谢谢祝福。而且你还不知道吧,我们酒店的名字,就叫飞雪惊涛!”

我没有再回冯涛的消息,却再次陷入了一段回忆中,暗暗感叹不已……

说起冯涛和萧玉雪的经历,那是在我们还上高中的时候,那时,萧玉雪也是我的高中同学,只不过和我不在一个班里。

当初,萧玉雪和冯涛一样,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富二代,两个人的父母,都是在全国排的上名号的富豪。

只不过在那个时候,萧家的掌舵人,也就是萧玉雪的父亲,在一起离奇的车祸中丧生,紧接着,她的母亲也在不久之后坠楼身亡。

掌舵人的相继亡故,让萧家陷入了空前的动荡,各大股东互相争斗,都想坐上董事长的位子,于是在那样的状态下,萧家的生意也越来越不景气,最后濒临破产。

然而让人完全没有料到的是,萧玉雪也被莫名其妙的卷了进去,从那之后,各种追杀层出不穷,若不是她爷爷的拼死反抗,恐怕她早就命丧黄泉了。

于是,为了躲避追杀,老爷子带着孙女从上海逃到了秦皇岛,然而祖孙俩却低估了对手的执着,在两个人逃到海边之际,就被两名手持凶器的杀手堵在当场。

就在杀手欲要向萧玉雪动手之际,老爷子一把抱住一名杀手,在对方捅了十数刀的情况下,硬生生咬断了那个杀手的喉咙!

而另一名杀手,也顾不得同伴的死亡,握着匕首直奔萧玉雪而来!

当时,悲愤交加的她甚至忘了自己还是赤手空拳,尖叫着就要上去和对方拼命,杀手的第一刀也因此落空。

这时,杀手一脚将萧玉雪踢翻在地,举着匕首就要结果了她的性命!

便在这时,一块带着破空声的黑色物体疾驰而来,狠狠打在了杀手握着匕首的手腕上。

杀手惨叫一声,捂着已经支出骨茬的手腕,倒在地上惨叫连连。

而在他的身边,是一堆凌乱不堪的手机碎片!

毫无疑问,出手救下萧玉雪的这个人,便是冯涛。

冯涛这个人,从小就开始练习武术,十几年下来,练就了一身过硬的武术基础,哪怕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也能让自己甩出去的东西精准的命中目标,而且不失丝毫力度!

就这样,萧玉雪被在海边散步的冯涛成功解救,在两个人刚刚认识的那一刻,正值严冬的天上忽然毫无预兆的飘起了鹅毛大雪,呼啸的北风也随之而起,在海面上掀起了惊涛骇浪。

于是,为了纪念那个惊心动魄,又无比浪漫的邂逅之日,两个人便将那次的相遇命名为飞雪惊涛。

从那以后,两个人正式开始在一起,哪怕是过了将近十年的现在,依然携手并肩,更是在夫妻俩的共同努力下,开了一家名为飞雪惊涛的酒店,值得每一个与之相识的人们津津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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