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村长的带领下,少年抱着小宝来到居所,不顾老人的阻挠,走进了一间客房。
里面有一面高大的铜镜,光滑无比,能够极为清楚的映出面前的事物。似能这般清楚的,普通的铜镜根本无法做到,此物更像是一件灵宝。
少年看着镜中的自己,这才意识到头发有些散乱,便从身上摸出一根白色丝带,将满头乌发束起,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少年关上了门,没有理会那位年迈老人。
关上门后,屋子便黑了下来,尽管是白天,依旧伸手难见五指。
少年在极黑的夜里也能像白天一样视物,但小宝不能,所以拿出一块会发光的石头,置于桌案上,整个房间便有了如白昼的模样。
小宝惊呼,好奇说道:“这是什么?”
将原本放在床上的被褥拿到一边,少年这才坐下,说道:“你须称呼我为师尊,我才会回答你的问题。”
小宝挠了挠脑袋,指着那块发光的石头,看向少年,试探说道:“师尊,这是什么?怎么这么亮?就像…就像太阳一样。”
少年说道:“所以它就叫太阳石,没什么用,只能用于照明。修行者基本不会需要照明,因为我们在黑夜里也能看见。”
小宝有些兴奋说道:“我也可以吗?”
少年说道:“以后说不定可以,现在当然不行。”
“哦。”
小宝略显失落。
少年宽慰道:“听说此前这里从未出现过修行者,你是第一个,也应该是唯一一个。”
小宝似懂非懂。
白衣少年道:“识字吗?”
小宝摇了摇头,说道:“村里以前有过一位先生,后来死掉了,就再也没有了。”
少年点了点头,说道:“那明天开始我教你识字,学会以后,我便教你修行。”
小宝说道:“谢师尊。”
见其只是言语感谢,少年眼神示意,小宝眨了眨眼睛,不解其意。
少年道:“跪。”
小宝这才恍然,跪谢。
少年点了点头,说道:“出去吧,把被子带上。”
小宝问道:“师尊不盖吗?”
少年道:“不盖。”
“不会着凉吗?”
“不会。”
“哦…”
小宝抱着和他差不多高的被子走了出去,这里白天虽然有些炎热,但入夜后会渐渐变冷。
白衣少年不在乎天气如何变化,这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在小宝走后,便收回了太阳石,盘腿而坐,准备内观一番。
入夜,房门被轻轻推开,一名妙龄少女走了进来,小意关门,怯怯的站在那里,不敢靠近,也没有说话。
站了许久,也不见搭理,少女才忍不住轻唤了两声仙师。
白衣少年这才肯睁开眼睛,说道:“有事?”
少女弱弱地说道:“爹娘让我来给仙师侍寝。”
白衣少年看了她一眼,说道:“回去吧,我不需要。”
被拒绝后,少女有些慌了,说道:“虽然我不懂侍寝是什么意思,但…爹娘说了,如果我没能为仙师侍寝,他们会打我的。”
白衣少年不再看她,说道:“那你就说,如果他们因此打骂于你,那我会加倍还于他们。回去吧。”
闻言,少女只得退出了房间。
此后,少年白日里教小宝识字,夜里便静坐内观。时日渐久,村里那些小孩也会偶尔跑来听仙师先生讲课。
少年的教学风格并不严厉,偶尔吵闹也不过以眼神止之,孩童们渐渐对这位仙师不再像最初那样畏惧,甚至大多数每天都会在辰时准时来到这里。
因此,本来在村长家里讲学的少年,只能换到路边,不过就算下雨也不用担心淋着,因为有他在的地方,雨就落不下来。
小宝聪慧,数月过去,字便算教完了,新的居所也已经建好,按照少年的要求与图纸,整间屋子全用的玉竹所造。
少年从老村长家里搬了出去,并告诫众人除了小宝,不许任何人靠近。
那些孩童不懂为什么先生突然不愿意再见自己,甚至不再给他们教书,接受不了在家里哭闹,大人们无奈,怕声音太大打扰到仙师静修,只好请他们吃了好几顿板子才算老实。
搬进新居的第二日,少年开始教导小宝修行,这里虽然离村子有一小段距离,但并不远,如果声音太大,还能听得极为清楚。
小宝虽然可以修行,但天赋并不算高,在少年刻意引导下学习了数月有余,才堪堪感知到天地元气,资质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但这并没有减弱少年教导他修行的乐趣,依旧十分有耐心地解答各种问题。
经过很长时间的教导,小宝终于可以完整的舞出一套剑招,只不过体内元气稀薄,并无威能。
天空里划过一道笔直的白线。
坐在溪边躺椅上的白衣少年,看了一眼,便没再理会。
白线是修行者御剑飞行时所产生的元气拖尾,那上面,必然有着一位修行者在御剑而行。
御剑的法门在别处并不算珍稀,但经过长时间的了解,据少年所知,此地方圆八百里,虽然修行者不在少数,却并无御剑法门。
天上的中年修行者被禁山脚下的村落吸引,停了下来,疑道:“这满是灵兽的危山下怎会有一处凡人村落?以往路过竟从未见过,真是怪哉。”
出于好奇,中年修行者落了下来,就落在溪边。
少年没有看他,督促着小宝修行。
中年修行者向少年行礼,说道:“这位道友,能否为在下解惑?”
少年看了他一眼,说道:“想知道什么?”
中年修行者说道:“这稚童舞剑,虽有其形,但无其意,更未成势,却玄妙莫测,是何剑术,可容一观?”
少年说道:“你此番下来,最初的目的应该不是这套剑招,改主意了?”
中年修行者笑道:“这禁山脚下出现村落,再如何稀奇古怪,也比不得能够获得高妙剑术的机缘。”
少年说道:“给你也行,拿什么换?”
中年修行者说道:“道友需要什么?”
少年想了想,说道:“一瓶延年益寿丹吧。”
听得此话,中年修行者有些错愕,半晌才道:“果真?”
少年点了点头。
中年修行者摸出一个玉瓶,凭空送至少年眼前。
少年摸出一本书册,随意扔了过去。
书册上写的是三个大字,天剑术。
中年修行者接过书册,迫不及待的翻开书册,却见上面一个字也没有,立即便将神识探了进去,一盏茶的时间过后,才肯意犹未尽的收回神识,眉开眼笑的向少年拜谢。
少年说道:“此术是我幼时所创,入门容易,精通甚难,你可以自己修炼,也可以教给他人,名字是随便取的,如果不喜欢你也可以叫别的,随你高兴。”
中年修行者听得此话,这才恍然,行礼道:“原来是位前辈隐居于此,请恕在下眼拙。”
少年轻轻摆手,表示无妨,唤道:“小宝,这瓶丹药你拿回去,每个月给你爷爷吃上一粒,能保他延寿十年。”
小宝闻言停止舞剑,接住飘来的玉瓶,行礼拜谢。
待小宝离开,少年看着中年修行者,说道:“你是谁,来自何处?”
中年修行者说道:“我叫元安,是千秋派的授业课师,此番下山是为了寻找合适的弟子,入门中修行。”
千秋派,是这方圆八百里最强大的修行门派,其掌门便是此地极为罕见的通天境。
少年点了点头,说道:“刚才那个孩子,你觉得如何?”
中年修行者说道:“资质普通,勉强能够修行。”
少年嗯了一声。
中年修行者立刻领悟,改口说道:“此子资质上佳,可入门中修行。”
少年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又如何?”
中年修行者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不解道:“前辈这是…”
少年看着他,没有说话。
中年修行者赶紧说道:“前辈资质也上佳,可入门中修行。”
少年嗯了一声,说道:“你知道为什么这里会有一座村落吗?”
中年修行者摇了摇头。
少年说道:“那隔断灵兽下山路的禁制,是何时出现的?”
“禁制?什么禁制?这里每过数十年,甚至十数年时间便会有灵兽集体下山觅食,形成兽潮,所过之处,人畜皆被啃食干净,所以方圆五十里都没有人烟。我还以为,是前辈在此的缘故,才让一些难民在这里建造了居所,又用神通抹去了这里的痕迹,所以我每次御剑路过,都没能看见这里竟然存在着一座这样的小山村。”
“不是我,一年前我才来到这里,在这之前村落便已存在。”
少年没有得到答案,也就算了,说道:“去吧。”
中年修行者心领神会,来到村中。
村长李廉家中,小宝正蹲在门口哭泣。
他不明白,明明是能够延年益寿的灵丹妙药,为何爷爷就是不肯吃?而且还因此大怒,狠狠抽打了自己一顿。
中年修行者走了过去,说道:“你是否愿意随我修大道,求长生?”
小宝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说道:“我已经有了师尊。”
中年修行者说道:“我与他说过了,他愿意。”
小宝疑惑,说道:“师尊那么厉害,怎么会…”
转念一想,师尊从未出手过,或许并不如表面看上去那般厉害,说道:“师尊若去,我便去。只是,允我与家人做个告别。”
中年修行者点了点头。
谁知,当李廉听说这中年仙师要将小宝带去山门修行,却怎么也不愿意,态度强硬至极,更是把平常畏之如虎的仙人赶出门外。
拒绝尚是小事,但如此态度,让中年修行者感受到了侮辱,看着紧闭的房门,杀心渐起,但很快被压了下去,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回到少年的居所。
少年听后,只道:“我不管你用何种方式,一定要将小宝从这里带出去,但不可威逼,亦不能杀人,要让他心甘情愿的跟你回去。”
中年修行者不解而问,没有得到答案,只好走出门去。
直至第二日清晨,他才再次来到村中,见一妇人,上前说道:“我是来自千秋派的仙师,来此处为满年岁的稚童测修行资质,符合要求者,可入门中修行。”
妇人惊道:“还有这种好事?”
中年修行者故作奇怪道:“千秋派每年都会有人出来寻觅弟子,周遭各镇都有去过,你们居然不知?”
妇人答道:“因本村离别处甚远,不常出门,故消息闭塞了些,我这便去召集合适的稚童,只是不知仙师有何要求?”
元安说道:“年满六岁至十六岁的,都可。”
没有多久,村中稚童便都寻了过来,元安找了一间桌案,坐于泥地上,身侧放着一面比人还要高的镜子,那便是可以窥探修行者经脉品级的特殊灵宝。
稚童们有序整齐的站成一排,在最前面的稚童上前报名,由元安书写记下,然后便会去镜子前站上数息时间。
鉴脉镜不照人影,只照灵脉,若是气海丹田内空空如也,便不会有任何反应,若是有灵脉存在,便会发出光芒,灵脉是何品级,便会出现何种颜色。
不出意外,稚童们无一能够修行。
元安摇了摇头,对围观的村民们说道:“昨日我观一孩童,舞剑舞的虎虎生风,为何不见他来?”
有村民回道:“那是村长家的小宝,村长说他已拜过师尊,不让转投别处,关起来了。”
元安说道:“昨日我与村中的那位白衣仙师已经交谈过,他已经同意让小宝随我回去修行,毕竟,能够进入门派修行,总要比在山野修炼要好得多,若真是为他好,没有人会拒绝。这村长是何居心?居然想要断人仙路?”
村民们说道:“仙师说的是,只是村长家事,我们也不好过多干预。”
元安鼓舞道:“难道你们忍心看着好不容易才冒出来的一位修行者苗子,却因为他一人的固执,断送仙路?若他日小宝修行有成,对这座村子的好处只多不少,说不定还能诞生更多修行者。如果你们前去劝说,就算他再如何固执,也无法堵住众说纷纭。”
围观的村民们觉得仙师说的有理,便在元安的督促下全都往村长家中去了。
村长毕竟老了,根本挡不住人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将关在房间里的小宝带了出来。看着众人从家中离去,他的脸上时青时白,愤怒到了极点,但最终也没有再爆发出来。
小宝来到村间,走至案前,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与年龄,元安点头示意其站在镜前。
镜面第一次有了反应,出现了一根寸余的白色条状物,散发出淡淡白光。
元安见此放下毛笔,收起书册,站起身来,说道:“你可愿,随我修大道、求长生?”
小宝微微点头,抬头看向他,说道:“我师尊…”
元安说道:“只要你愿意,这便去接他,一同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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