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礼物
【原创小说，严禁搬运、严禁复制粘贴】
1935年，夏末的气息悄然弥漫。殷虚怀并未前往自家旅店帮忙，而是整日待在自家院子里。这些日子，他一头扎进挨着厨房的后院，一门心思打造属于自己的小书架。
殷虚怀手持刨子，全神贯注地雕琢着手中的木料。面前摊开的，是他亲手绘制的图纸，上头勾勒着一个简约的两层小书架。彼时的南京，依旧暑气未消。今日，太阳似是躲进了云层，可闷热的空气却一丝未减，沉闷得让人稍一动作，便觉喘不过气来。
殷虚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如断了线的珠子般，顺着脸颊滚落，“嘀嗒”一声，滴落在木材上。
回想起四月份，殷虚怀在报纸上看到招生信息，思量之后，他选定了距离较近的金陵大学，同时也报考了北平的清华大学。七月份，两场考试都安排在上海，这对殷虚怀来说，既方便应考，又能借此机会去上海逛逛。
时光匆匆，转瞬考试结束，殷虚怀回到家中，满心期待地等待录取通知书的到来。中学放假期间，除了帮父亲殷如凯打理自家旅馆，殷虚怀从13岁那年，也就是1932年开始，还会前往亲戚在上海开的皮具店打工，学习制作皮具。
对于殷虚怀这个南京人而言，无论是南京到上海的路途，还是上海本地，都并不陌生。
殷虚怀热衷于制作具有实用功能的手工艺品，无论是皮具，还是家具，他都兴致盎然。
在读书之余，他享受着独自对着亲手绘制的图纸，将原材料变成一件件物品的过程，仿佛在这期间，与这些物品建立起了深厚的情感纽带。
殷虚怀的母亲崔氏，在他年幼时便已离世。在殷虚怀两岁那年，母亲因难产不幸去世。除了偶尔翻看母亲的照片，殷虚怀对母亲的记忆，几乎一片空白。
唯一深刻的记忆，是在某个寒冷的冬日夜晚，母亲怕他尿床，轻声唤他起来小便。
母亲温热的手，紧紧拉着他，夜里怕他着凉，还将他搂在怀中。母亲蹲下的身影，成为殷虚怀每次回忆起母亲时，脑海中最真切的画面。那热乎乎的触感，那温暖的怀抱，仿佛从未远去。
“吱～吱～”，殷虚怀手中的小刨子又在木料上推动了两下，书架的最后几个部件终于完工。这最后的三个部件，是小书架的撑子：两块小巧的桥型短板，用于侧边支撑；一块稍长的桥型板子，则作为后面的支撑。
殷虚怀感到一阵疲惫，闷热的天气更让他有些燥热难耐。他放下刨子和撑子板，长臂一伸，轻松够到窗台上的茶碗。他端起茶碗，猛地灌下一大口水，随后拿起毛巾，擦拭着脸上、胳膊上以及脖颈处的汗水。今日，殷虚怀身着一件白色背心，搭配一条黑色麻布裤子。
他在藤椅上坐下，顺手将毛巾搭在扶手上。此刻，母亲的身影不由自主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形似怀表的小镜子，这镜子是用牛皮精心包边制成的。轻轻打开，一面是光滑的镜面，另一面，则是母亲的照片。
看着母亲的照片，殷虚怀发现，自己除了嘴唇与母亲如出一辙外，其他地方都与父亲极为相像。这个镜子，是他亲手制作的。在上海皮具店帮忙时，他一边学习手艺，一边利用夜晚的闲暇时间，为自己打造了这个牛皮包边的镜子，将母亲的照片小心翼翼地放入其中。
（时光倒转）
回到13岁那年的夏天，暑假期间，殷虚怀第一次踏上上海的土地，来到亲戚家开的皮具店当学徒，学习制作皮具。
第一天，他学习如何辨别皮子的种类，以及不同鞣制方法的皮子适合制作何种皮具。第二天，他开始学习与客户沟通：询问顾客的需求，带着客户查看店内的实物样品和案例图样，然后根据客户的要求，画出定制皮具的草图。
殷虚怀的父亲殷如凯，国画和书法造诣颇高，从小便悉心教导殷虚怀。然而，殷虚怀对写生和物品制作更感兴趣，自幼便喜欢对着屋子、院子、家附近的小河池塘、桥和山进行写生。初到皮店帮忙的殷虚怀，面对客户的需求，竟能将其想要的皮具模样画得有模有样。顾客们看着眼前这个稚嫩的少年，画作却如此出色，不禁啧啧赞叹：“这个孩子，真机灵！”他们对着殷虚怀的亲戚老板夸赞道，随后又问殷虚怀：“你叫什么名字啊？”
“大家都叫我大树，您也可以这么叫我。”殷虚怀回答道。
第三天，殷虚怀开始学习切割皮子，制作皮带……第四天，店里来了一位太太，想要定制一个参加舞会的小包，还提出要做一个能合上、且能放置自己照片的小镜子。大树与太太交谈着，一边在纸上勾勒着包和镜子的样式，太太在一旁不住地说着：“对对对，就是想要这样的。”就在这时，大树的思绪突然飘远，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在接下来的几个夜晚，大树利用太太定制包和镜子剩下的边角料，又在店里花了一点钱买了个小镜子，开始动手制作一个与太太要求一模一样的包皮边镜子，只不过，他将母亲的照片放了进去。
……
此刻，殷虚怀手持镜子，看着镜中的自己，又看看母亲的照片。这三年间，他如同茁壮成长的大树一般，个头蹿得飞快，不知不觉竟长到了一米八五。或许是大家“大树、大树”地叫着，给叫出来的；又或许是母亲去世后，邻居们对他格外照顾，吃着百家饭，才长得如此健壮。
“大树，大树”，大家都喜欢这么称呼殷虚怀。一晃三年过去，看着镜子里已然长成大小伙子的自己，殷虚怀心中感慨万千。
（回到当下）
他思忖着，这次考试应该能取得不错的成绩。他一心想报考与建筑相关的专业，不过这类专业需要学习数学和物理等科目。其实，他除了制作家具，还尝试过为人制作人力车，只是由于轮子难以购置，制作的数量并不多。他心中怀揣着一个远大的梦想，盼望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制造出汽车、轮船之类的交通工具。
如今，即将步入大学的校门，想到父亲独自留在南京，殷虚怀心中满是不舍。也许，若是同时收到清华和金陵的录取通知书，他还是会选择留在南京，就读金陵大学。
2023年11月26日初次发表
2024年9月3日整理更新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