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12点，闄的家——
闄桑醒了。
他摸了摸脑袋，又晕又疼。
忽地想起刚才在划船机上，划着划着，一不注意就进入了梦的湍流。在小船剧烈的颠簸之中脑袋撞在了峡谷两侧的“地板”上。
因为醉酒的影响，他的关节里像掺了棉花，几乎无法撑起自己的上半身。
终于，闄费力地爬到到床边，他的手机上弹出一条新进消息。
短信的抬头并未显示数字号码，而由一堆英文字母所替代，无法辨别是什么单词。它们的排序和间隔杂乱无章。应该是某种暗语，也可能没有含义。
闄拍了拍脸，眼前逐渐清晰，按下回拨键。
“嘟嘟嘟。。。”
【恸】：“。。”
“这位先生，来电有何吩咐噻？”，闄礼貌问候道。
【恸】：“。。”
“噢噢噢。。抱歉，那个。。我是谁。。
哦！！~我是那个那啥。。呼。。。呼。。
请、请稍等我一下。。”
0糖分啤酒的后劲儿已经在闄的大脑与胃袋中分头行动了。那股难受劲儿让闄的大腿都在抖。他握紧拳头抵住嘴唇，强忍着吐意，做了几次深呼吸。
“我。。是【乐乐恚-享万之肆】的非正式低级雇员，现已退出。职业杀手全名：闄-GILONMA，所属第四区域【八轮-它平】，代理编号：XXXX，直属上级全名：【???】，已死亡”
【恸】：“哈哈哈！~~哎我说~要是我同事接你的电话绝对会引起怀疑！~”
对方听完这段例行公事的介绍后，才开口调侃道。
“我航行在爱的水道上，谁知情爱风暴呼啸而过，让我失神沉入了髓那温温袅袅的海涛中，我无力挣扎，只能眼望风暴的中心”
【恸】：“又喝假酒了？说什么胡话！~等我过段时间给你带一箱好酒，你老这么喝身体会坏的，本身你这体质就不适合这么喝！”
“谢谢兄弟关心~
最近【水银庵】有啥新消息吗？绯闻也行~”，闄爱好搜集职业杀手间的八卦丑闻，就像常年坐在小区楼门洞外晒太阳的婆婆。
【恸】“还那样，工作嘛。哪有趣味可言。。
对了，我和上司单独秘密聊过你的情况，如果你来【水银庵】完全可以享受和乐乐恚同样的待遇，这儿怎么着都比你老东家强！~”
“诶呦有心啦你！~~”
“我准备入职新团体了，里边有我女神在，我的心与灵只随她而动~~”
【恸】：“真是痴情。。
是原先在【巢】待过的那个女魔头？？”
“正是~她用神奇的魔法迷住了处在中年迷茫期的我。”
【恸】：“你俩都没正式沟通过，怎么知道人家能不能看上你。。。
还有啊哥们，我没有贬低女性的意思。
你30岁了，她还比你年长几岁。。好歹咱们找个年轻一点的。
而且吧，她这人。。异常得很。。”
“大不了收张卡，等到那时，她婉言拒绝的表情将永远封印在我的心间”
【恸】：“别这样兄弟。。
哪个正常女人会喜欢奇葩呢。。你这老棒子会孤独终老的。。”
【恸】嘴上这么说，但他心里更担心的是髓这个女人潜在的危险性。
“那无所谓。。我之身若可相融髓之影，便已满足”
【恸】：“唉。。那在新团体里要是遇到危险，悄么声给我打专线，之前那个号就行~”
“懂了。聊正事儿吧？”
【恸】：“哈哈哈~我要休假，有个任务没心情做了，帮个忙呗”
“一猜就是。。单子发过来吧，最快今天完成”
闄也是个不懂拒绝的老好人。明明自己不想再做杀手了。
那句谚语怎么讲的：
老好人收好人卡——没毛病。
【恸】：“爽快！~标记物电话已经设置好了，你一挂机，来电记录就会自动抹消。正好这位老先生今天在家，现在打吧~”
“那这样，拜”
闄挂了电话。
闄挂了电话。。。
闄挂了电话。。。。。
“————”
没有声音。什么都没听到。
那个什么物种。
可能从闄呱呱坠地的时候就长在他的背后。
“这”是从哪里来的？
？
。
有着藏青色皮肤的修长女性双手，五指并拢搭在了闄的双肩上，看起来是坏死很久了，上边的青筋已经开始显现出黄绿色，红色脓泡五个五个排列呈梅花形状，像草间弥生所绘制的波点有规则地蔓延在手上。每个“梅花”中间有着黑色的压痕，里边透出发亮的血水。
双手的每个手指的骨节数量都不一致，同时大小不一。
左手中指第二关节里明显多长了六七个骨节。
或者是和骨节很接近的什么。
就像痛风石。
为了让手指并拢，那关节单独挤到了食指和无名指上边，骨节上有一块和中式传统婚礼中新娘头纱神似的布套着，同时被一圈又一圈极细的特殊花纹金指环穿透。
没错。指环不是套在上边，而是从上到下穿透了这些骨节，和中指上的肉皮粘连在了一起，就像鼻环一样。
而右手的中指却只有一个几乎感觉不到形状的骨节毫无存在感地埋在死肉里。
它们被紫色绣金花纹女士长衫包裹着，看不到双手主人的影子。花纹也根本辨别不出是什么花。
“嘟嘟嘟。。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等片刻”
标记物的电话被特殊处理后，就会变得和杀手的拨打方式一样，不关机就一直响。
毕竟是漫漫人生长河中最后的来电嘛。不接也得接。
闄静静坐在床上，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拿着手机等待着。
好像这屋子里就只有他一个人在等这个电话一样。
“你谁。。。别给我推销。。。死玩意儿。。”，对面的人有些愠怒地讲道，粗俗又无礼。
“咕咚。。”一个巨大的咽吐沫的声音从闄的脑后传来，吞咽的声响居然如此刺耳又恶心。
“老先生~您为什么生气呢？”，闄露出礼貌和善的微笑。
闄在说腹语吗？？他的嘴就没张开过。
油腻乱发的头顶，一个凭空出现的暗金色玉璧似的“脖子”上，套出一个大脑袋，周围嵌着四个小脑袋，大脑袋的脸的外形和产道内窒息而死的胎儿脸无异。纯紫色脸蛋，仔细一看，上边隐隐约约全是小白疱疹。还伴有汗痕，泪痕。
本来是头骨的地方被塞进去一个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女王冠。
刚才那句带着闄的嗓音的话就是从这个脑袋上发出来的。它的嘴唇上全是疑似刀切的伤痕，大脑袋的每一“块”唇都在无秩序地摆动，甩动。看起来就像海兔的裙边。
“老先生~您为什么生气呢？”，就是闄的音，只能是闄的声带振动发出的音。
大脑袋周围各有一个红棕色的小脑袋，长着蚯蚓般狭长的脖子，在嵌入环中来回伸缩着，那动作就好像在二倍速播放一样，极其不自然。
小脑袋上是表情不一的女性脸庞：
东边女性的脸表情庄重，一对像荔枝果核般黑的眼球往外耷拉着，鼻孔外扩到人所不能为的大小。
西边女性的脸像个睡美人，颦着眉毛，好像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南边女性的脸上是极为喜庆的笑容，油光锃亮，露出鲜红的珍珠般的小牙，那些牙齿没有长在牙龈里，而是长在嘴唇上。
北边女性的脸上。准确说只有一个斜着紧闭的女人的嘴，就像一颗红肉球上划了个斜道。没有鼻子，眼睛在嘴唇两旁各长有三个，均呈三角排列，一大两小。
“投诉你啊！”，对面就算是隔着电话也能感觉到怒气在释放。
【南之女脸】“别生气，不生气，别别生气不生气。先生先生不生气，哈哈哈哈吼吼吼~”
女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吓人，好像那张嘴是从这个小脑袋里边硬生生顶出来的。
“你知道我是谁。。敢打这种骚扰电话”
【南之女脸】：“啊不不不不知道，不知你知不知道，道道道道道道道”
那些红色的小牙随着嘴皮子一起颤动，说着带有奇怪韵脚的话。
闄一脸平和地微笑，微微合拢双眼，嘴角上扬翻卷。
“滚！！你等着丢工作吧！”，听讲话的口气，标记物还挺有权势的样子。
【南之女脸】：“嘎嘎嘎~桀桀桀~丢了丢丢了了吧丢”，女脸依旧喜庆，就像等待着冥婚的新娘。说的话越来越不知所云。
“疯子！！我现在就投诉你！！！投诉你！！！啊！！！电话怎么挂不了，该死的你赶紧给我挂掉！！”
【东之女脸】：“你骂什么人呢？”
这声音听起来有种怀念感。
你想想，小时候被严厉的班主任要求请家长，在昏暗的楼道里，等待暴怒父母的来临。楼道那些鲜红色的字体的简报。老式绿色吊灯，操场外漆黑的杂草，虽然大部分同学都走了。。但是你留了下来。
你能听到楼上的各种隐隐约约的交流声音。你知道今晚必有皮肉之苦。
“你！！我、我不骂你还能骂谁？骂谁？！”
【西之女脸】：“让孩子骂吧。骂吧。就这么一次了”，西之女脸的眼睛紧闭，幽怨地说着。
电话一头的男人，恶毒的语言倾盆而下。
北之女脸的嘴不住地蠕动。
“挂了吧！下次再敢打，废了你！”
【南之女脸】：“挂电话，挂电话，废了你来挂电话，嘎啦哇扎哟哈哈”，南之女脸吐出了分成四瓣的胖舌头。
“口气可以。我能查到你住哪儿。别跑哈小姑娘们。”
对方的声音已经冷酷到一种无法控制的程度了。
【西之女脸】：“你不能离开这个家，这个家需要你，这个家需要你死在这里，你死在这个小屋，死在。。。死在。。。。”
“我且死不了呢，妹妹，像叔叔这样的人活得长寿的很”，标记物已饱含杀意。
【北之女脸】：“我替你选好了。
你将愧疚而死，或是为了对我们出言不逊，抱有深刻歉意而死”，女脸的声音就像快速盘旋的苍蝇，回旋着飞进听筒中。
“笑话。”
【东之女脸】：“这有什么可笑的？！
孩子你要学会珍惜你的死亡！
毕竟人生只有这一次机会，听见没？！”，女脸亲切地说教道。
“好啊。我珍惜”
【北之女脸】：“愧疚，还是歉意？”
“哈。。你替我选吧，反正妹妹你死的时候我就帮你选另外一个好啦~”，对方狰狞地笑着。
【北之女脸】：“愧疚，还是歉意？”
“你选~”
【北之女脸】：“愧疚，还是歉意？”
对方一句又一句脏话，边狞笑边辱骂。
【北之女脸】：“愧疚，还是歉意？”
“诶呀得了得了，我对四位妹妹抱有深刻的歉意~~哈哈哈，你们这种服务人员就是活该被骂~~”，听不懂对方是用的什么方言。
【北之女脸】：“歉意？”
“对呀！~你咋跟个机器人似的，嘻嘻嘻嘻”
闄睁开双眼。
【东西南北之女脸】：“向即将钻入死之彼岸的老朽枯败之花报以诚挚之怜悯！！”
【东之女脸】：“亲爱的孩子，请你牢牢记住这死亡的瞬间，来世再相会！~”，女脸的声音庄严而又富有激情。
【闄】：“————”
这回是闄开的口。声音极弱，不清楚是说的是什么。
对方电话主动挂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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