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12点50分,热泪家——
“你—在—干—嘛。。”,苳走到热泪的身前,双手托着她那粉色的螺旋前发,幽幽地说道。
“啊!!老婆你吓到我了!是不是、是不是小妹该来啦?!~”,热泪回身,他双眼发亮,这种光泽从未显现在他看着苳的时候,一次都没有。
但热泪没有苳那个层次的癔想症状。单单只是因为他的家,他的避风港中从未停靠过这么多条船。
苳察觉到了什么。人的失望不一定是某种脸部表情的直观体现。
她顺手拿起其中一个礼花筒,设计灵感应来源于某个早已对自己审美失去信心的设计师,沙漠般贫瘠的创造力,那些贴在纸筒周围的星状花饰明显没有经过任何编排。线条也尽可能画得七扭八歪。可以说这些根本不能称作绘图的东西污染了礼花筒原本的底色。
苳无神,双手持起礼花筒。她静静地看着筒身。
“这照应着某个不知道是否该怜悯的女人。是谁呢?。。。”
她旁若无人地把礼花筒举高,好似在举着属于悲怜之女的火炬。
“砰!”
好一清脆爆开声。
从筒中喷发出的全部都是冷色调的纸条,还有亮片一同飞散在灯下:
深之青,水之蓝,墨之绿,纯之白。
苳整个人都愣住了。很难说这不是用在告别仪式上的。她并不是因为第一次见礼花而惊讶,而是从未见过自己的内心以这种姿态展现在她的面前。
苳对热泪的猜想明明都是错的,可惜这只能是在她完全冷静后才能意识到。她的假想情敌们不知疲倦地敲打着她有点自卑的内心。
她已经受不了了。坚持不下去了。
她要自爆。
她的好奇心完全用错了地方——热泪到时候会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那个神经错乱到无可救药的自己:厌嫌?抱憾?或无可奈何?
苳仰观那些飞出物从天而降。它们的降速毫无美感,只是粗鲁地坠落在女人的面前。它们对飘荡于天空之中这种短暂的自由时光毫无留连之意。从这些彩条中脱颖而出的,那些哗众取宠的亮片倒是非常乐意展现自己的高空反转。顶灯的白色光照在亮片的反射面上,亮片有如生机勃发般旋转着,回旋着。
亮片身上每一个折叠处,反射出的所有的闪光,有如一位位穿着银白婚纱的精灵,在苳陶瓷般灰白的脸上闪了又闪,唱了又唱。她那上半身唯一显喜庆的颜色,就是她手臂上被热泪掐红的,还未消褪的,无法忘记的,也不愿忘记的,苦痛色的晕红。
那些彩条或是落在苳的头发上,或是站在苳的脸颊上。或是亲舔着她轻咬牙关的唇上。
“我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我并不快乐?为什么我并没有那么幸福?为什么怅然若失?请你告诉我。”苳扪心自问,恨不得把心里那个小人儿亲手掏出来摆在面前。
“孑孓早就来了。她自告奋勇去刷你的冰箱和厕所。你开心吧?呼!——”,苳嘴动了动,吹掉了那驻足在香唇上的聚氯乙烯压片。
“啊。。?那怎么可以!~老婆你咋也不去制止一下!~不对不对!~不是那样!是你!为什么不叫我?~真是!哎!!不懂得迎客!”
“~那个小妹妹!你来啦!~”,热泪快速地穿上他八辈子不曾搭理过的正装,一蹦一跳乐不可支地往客厅跑去。
“那真是抱歉。我忘记这是您的家。下次注意一下。”,苳的头变得像压弯枝头的花蕊,她的嗓音是那样轻微,又不易分辨,以至于热泪没怎么注意到这句明显有点不妙的话。那些彩条吸附在她双眼的两旁,有的也贴在洁白亮丽的双耳上。她双臂不自然地朝前下垂,那松垮无神的肩膀,感受着热泪从她身旁跑过从而激起的凉风。
好在,气场这种东西虽然看不见,更摸不着,但就是可以感受到。
热泪的“老婆大人情绪检测仪”终于开始干活儿了。
他瞟了一眼客厅,空无一人。看来这个新人入职欢迎会苳并没打算一直开下去。
屋里屋外都比较安静,但隐约能听到卫生间里有一男一女在小声交流着。
孑孓早就清理完冰箱去刷马桶了,真是一刻都未曾耽搁!~苳简直就是她的克星。
伞则有些心疼,戴上胶皮手套过去帮她一起刷。
热泪手抓着门框,看着心力交瘁的苳就那么一声不吭地站在那儿。
他知道自己的老婆又开始犯倔了。通过苳之前对髓的种种负面反应来看,这次很有可能是孑孓这位女性又间接引起了她妒忌的火焰,不过还远远未到对髓的那种嚼齿穿龈的地步。
“苳。我说老婆。。我只是想欢迎一下孑孓,如果你不喜欢,那么就让我把这些礼花筒扔了吧。别让孑孓刷马桶了。。我去打个照面,其他多余的话我一句不说,你看。。。?”,热泪没敢走过去,只是抿着嘴,侧着头看着苳,一副请示的样子。
“。。。。”,苳已然开始发病了。就像公转运动引起的昼夜交替一样。
“那个。。无论是孑孓还是坐,亦或髓,我向你保证永远不会和她们有任何亲密的举动!更不和她们独处!你可以叫伞来监督我!”热泪提了提自己的嗓门。
“热泪先生,我非常爱你。但我总感觉这段情感里少了什么。这几次频繁的争吵,让我感觉你。。”
“呃。。感觉我什么?”
“可能不合适吧。”,这句话是从苳的嘴里说出的,但说完后她整个人就跟丢了魂儿一样。她是有点精神分裂。
反观热泪则不以为然。他皱眉思考,进前来一点一点摘去苳脸上的纸片。
“我们太快相恋了。你不知道我当时听到你说爱我时我的灵魂是多么地激动万分。我从未感受过那么剧烈而又美好的情感。
当那时我在街上转头看向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没再打算去爱别的女人了。这辈子都不会。
你便是我心中女人的王。
你可能认为我是在说大话,但我就是这样想的”,摘完纸片,热泪紧紧抱住了苳,每次和她拥抱,都让热泪无比放松,他的感情真挚毫无掺假。
“。。。。”,苳没有再哭,她轻轻向外推着热泪的胸膛,她不想再为这段感情无端哭泣了。
“那。。要不我们先。。再从朋友开始相处?”
苳仿佛看到了毛骨悚然的野兽,她一下子抱紧热泪,喘息困难,又眼珠乱闪。
热泪在苳的耳边、额头上吻了又吻,试图让苳平静下来。
“我永远是苳你一个人的。直到死亡”
“先做朋友,等你觉得时机成熟了再做回夫妻也不迟。反正又没有结婚,你真的不要去担忧我是一个会移情别恋的人~”
“而且你不是早说了嘛,这是你的家。我大不了先去音乐房和伞老弟凑合凑合~咱俩几天晚上不见面,估计你到时候想我就想疯辣!~”,热泪得意洋洋地自吹道。
他真是不光有卡车轮胎般厚的脸皮,还多多少少沾点自以为是~
“。。。不。。这不对。。”,苳在热泪的肩上使劲摇头。
“那又是怎么个不对法?”
“我说不出。。。。那算、算了吧。。我们别做朋友了。还是。。。
还是继续做夫妻吧。。我宁愿平生从未与你相遇,也不愿意这段情感像倒着开的单头列车。。”,苳边说话,边用牙齿轻咬热泪的脖子与肩膀交接处。
“可如果你又。。”
“。。。你今天都和我保证了。我也没什么可害怕的了。大概。。”
“我可以忍耐你再次不受控制一百万次。
但你的精神状况能支撑你活到第一百万次吗?”
“不能吧。。。本淑女又不是泼皮妇辈。。”,苳开始笑了,癔症可能减轻了些许(?)。
“不。她没有。。这完全就是情绪下的缓兵之计,我的话治标不治本”。热泪心中揣揣不安,他不能让这段对话就这么结束了,他需要找到解决难题的突破口。
“亲爱的。今天咱们无论如何要想出一个合理的方法,这将写入夫妻协议中”,热泪装作一脸落寞,用脸来回揉蹭着苳的前额。
热泪已经开始上道了。他的担心完全正确。癔症的火山从未死去,一直处于半活跃状态。表面平静似水遮盖不住滚烫汹涌的猜疑岩浆。那股非常规的情绪又一次向上鼓动着。
“现在就开始给我下令是吧?”苳突然变脸,语气骤变,比训斥孑孓的时候更加凌厉。
“冷静。。冷静。。。亲爱的你看,你这不是完全没有接受自己刚才的决定么?”
“那根本无所谓!!!反正我也只是在等待着你那什么第一百万次的到来!!
你瞧好吧!!那一天不会太远!!!
我有精神病!!!一天犯个几十次也跟玩儿似的!!伞那家伙早就知道了!!
他一直怕我发作才一直这么让着我!!!哈哈哈哈!!
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他曾经当过我的情人!!!可就是因为我精神不正常他才!!!他才用当我男仆的方式来断绝我们的恋情!!!”
苳气得呲牙咧嘴,涨红了脸,脸上的粉底都脱落了几块,在失去理智之中脱口说出了本来应该隐瞒热泪一辈子的秘密。
而伞和孑孓正在卫生间里说大声说笑,俩人完全不知道热泪的境况有多么焦灼吃紧。
这时的孑孓蹲在马桶前,一遍一遍,乐此不疲地讲《男多年华-小唱片》中的精彩片段给伞听。为了防止被苳突击检查,她和伞约好不时地按下冲水按钮,顺便凑合擦擦马桶边沿,反正那马桶本来就不脏。等苳消气后她让伞替她说几句好话,这事儿就遮过去了。
苳的本意也只是稍微教训一下有些吊儿郎当的孑孓,她早已打算在网上下单给孑孓买两身新的西服。但现在被无名怒焰反复灼烧的她,早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她甚至不希望坐明天过来,闄也是。
工作什么的,夫妻店什么的,那无所谓了。真的。无所谓啊。
“糟了。。。我得想想办法才行。。他俩在干嘛。。怎么还不出来呀。。。”,热泪有些焦虑,他不太在意苳旧时的感情生活。他不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甚至在情感问题上就跟泥塑木雕无异,这很危险。
伞带着特殊的身份,将一直陪伴在苳的身边,和热泪一起。这不是哪个男人都能慨然接受的。
“乖。。乖。。。”,热泪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局促不安地用手按摩着苳的后背,希望她激烈的情绪能尽快舒缓下来。
“老婆,要不然你先放下手头的工作,咱们一同放个假?等你心情高涨的时候咱们再坐下来好好聊聊,就算最后你还是不满意也没关系。。到时候说不定还有别的好办法呢。。
我也和伞学学怎么照顾你的情绪,好吗?爱你!爱你!”热泪恣意亲吻着苳,一次又一次。
“。。。也好”
“嗯?”
“那就这么办。。对不起阿泪,我刚才又。。”
“这不是你的错。该对不起你的人是我,你男人让你失望啦。。”,热泪真的很珍惜,很珍惜苳。
“我们一起去卫生间看一眼吧。。打个招呼。。晚上孑孓会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饭”,苳柔情似水地说道。
“好。都随你安排。我更乐意她现在就走!~”,热泪善意的谎言打动了苳。活火山又再次回归死寂。
“那算了~~这样多不好~~”,苳嫣然一笑,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和她本人无关。
也不知道是谁让孑孓这样一个职业杀手上来就去干清洁工的活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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