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官兵都退下了,我那几个皇孙也都赶到偏殿去了,你到底有什么话?”太后盯着陈雾去,后者刚刚对着自己施施然行下一礼。想到适才被带下去时,谢嘉时急得满脸通红,陈雾去不禁在心里笑了一下。这个孩子总是这样。思绪回转,她开口道:“太后辅先帝之政,稳定局势,尽心竭虑,操持天下,对社稷有不世之功,若登大宝,实德位相配。”
“陈雾去,你敢妄自揣度予心,该当何罪?”
“臣无畏罪名,只是斗胆替太后不值。三十多年来,您行仁政,放奴婢,减赋税,轻徭役,方今太平盛世,皆太后多年经营之力,此等功绩,放在哪位帝王身上称不得一句明君?又有多少帝王空占一张龙椅,享万民奉养,却压根担不起人君之位?如今您堪登大位,却受制于女子之身、忠节之名,我为稚童,亦不得不为之一叹。”
陈雾去此言正说在太后心坎上。她嫁与先帝不久,先帝便因眼疾难以视物,彼时先帝膝下无子,朝中局势动荡苗头初显,她不得不及时作出决断,不顾众人非议与先帝一同临朝,辅佐先帝理政,这才将可能发生的动乱扼杀。她本就不是甘居人后的女子,大权握得久了,放手就不再是一件简单的事。况且放手之后,她该如何生活?将朝政老老实实抛开,是好是坏交给儿子去做,然后退居深宫老此一生吗?她独揽天下大权三十余年,在百姓之中颇有威望,朝中势力早已盘根错节,她的儿子又真能放心她,让她安然颐养天年吗?太后闭上眼睛。从她揽过这天下重任之日起,她已经别无选择。
太后重新看向陈雾去。她此刻很想知道陈雾去接下来会说什么。陈雾去上前一步,双眼之中燃着太后不能完全看懂的光,“太后之勇令人生敬,臣向来亦厌陈腐旧俗,只是流俗日久,根深蒂固,太后之伟业无先制支持,若想在此时此境开千秋万代之传承,恐仍要寄托于谢氏一脉,除此别无他法。我亦知太后并未存心搅动天下,而只想致天下太平。臣不敢揣测太后将如何处置三位殿下,但斗胆进一言,为天下太平,不可轻易言杀。“
太后没说话。她眉头紧锁,脑中筹谋的是她一直不愿意去想的问题。大权一旦到手,继承人的问题第一时间就摆在眼前。她厌弃这对女性不公的制度到极致,也曾有过立皇太女的想法,可如此一来,驸马该当如何?她势力雄厚,拥有多年积累,丈夫与儿子要么病弱难以理事,要么昏庸懦弱,能轻而易举地被她握在手中,皇位的更替不会掀起大的风浪。可她的女儿呢?这个世间只容得下她一个例外,不管她的哪一个女儿登上皇位,都会引起四海扰攘,百姓受苦。若是这样,她实在要想一想了。或许,变革该有,但不能急。眼下急着她思考的还有一事,是杀掉三个皇孙,还是怎样?继承人问题既然未曾解决,这三个皇孙就不能轻动。虎视眈眈的宗室们一直在等一个机会。原来陈雾去说的是对的,她不能杀。对他们做什么都不能杀。
“你说的好啊。说得好。“太后心里烦乱得很,还有一种无力。“来人,将三位殿下与陈雾去禁足竹意轩,非诏不得外出。“
竹意轩
官兵们把四人丢进久无人居住的竹意轩中,便重重关上了宫门。宫外重兵把守,重重叠叠。宫内,谢嘉时终于得了机会,拉着陈雾去的手上上下下不住地打量,把陈雾去逗笑了,问他,”你看什么呢?“说着掐了一把谢嘉时的脸。这一会儿倒不红了,以前这小孩不是一向爱脸红吗?谁料谢嘉时打掉陈雾去的手,红了眼眶吼道:“阿雾你......你到底要怎么样?你觉得你有很多条命吗?你......你......”谢嘉时说不上来了,他压根不敢想,如果陈雾去惹怒了太后,被刀剑加身,他......他该有多心疼。而她却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还调笑着来捏他的脸......谢嘉时的脸又控制不住地烧起来。陈雾去越看越觉得可爱,谢嘉时的命保下来了,因自己与谢嘉时一起被囚,成为人质,太后暂时也不会对陈家下手,自己对太后所提未来女子之事,似乎也对太后大有触动,这些让陈雾去轻松不少。她把冰凉的手贴在谢嘉时滚烫的脸上,调侃他,“小殿下,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作势就要抱他,本以为会被这过分容易害羞的小殿下推开,没想到这人一下钻进她怀里,胳膊环住她腰,闷闷道:”今后有什么事,咱们都在一起,你不许抛下我。“她的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回抱住他,轻轻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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