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寿宴(上)

两日后,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去,墨黛蓝凌绿萝就忙碌起来。沐雪坐在镜前,墨黛仔细的给她梳着头,墨黛梳了个精巧的飞仙髻用珍珠白色的宽丝带绾起,蓝凌在两边发髻插上几颗细小的白银珠,珠子在浓密的黑发上犹如银河中繁星,灵动又别致。绿萝左看右看感叹道“小姐这打扮可真美啊,就是太素了点”说完她在首饰盒里挑挑拣拣。半天无奈道“都是些俗气的东西,可配不上我们小姐”

沐雪看着镜子,以前墨黛为了搭配那些华贵的发饰,都是梳的惊鸿髻,这次的飞仙髻让她那少女初长成的脸映衬的清秀婉约起来。“无妨,这样挺好的”

绿萝又看看沐雪光滑的手臂,摇头道“不行不行,我这就给小姐找点镯子。我们堂堂将军府嫡小姐,怎能如此寒酸”说完又在首饰堆里翻找起来。一向稳重的墨黛瞟了一眼绿萝,也是摇头失笑起来。“绿萝姑娘,恐怕你就是翻个底朝天,盒子里还是那些你嘴里的俗物呢.”“蓝凌去把置办的首饰拿出来吧,可别急坏了我们的绿萝姑娘”沐雪边轻笑着打趣。

蓝凌从布包里拿出一套做工精美的首饰。绿萝这些行头也是笑开了花,赶紧过去帮蓝凌将首饰给沐雪戴上。一切准备妥当,几人又在院子里呆了一会,才有下人来请,说马车已经在门口备好。

方走到门口,就见门口停了两辆马车,沐霜、沐婉站在第一辆马车边。沐霜今日银白的缎裙上锈水纹无名花色无规则的制着许多银丝线条,雪狸绒毛肩领,腰间一跟通透的白玉吊坠,外罩乳白色毛边线条斗篷,右腕上带着覆背手涟系于无名指上,看到沐雪忍不住一怔后微微点头。

沐婉身穿粉红色的绣花罗衫,下着珍珠白湖绉裙,外穿粉红对襟披风,腰系珍珠流苏系带,手腕碧绿的翡翠手镯。看到沐雪出来,目光闪了闪然后侧头对马车里说着什么。

此时马车帘子被掀开,沐雪看着马车里已经坐着沐老夫人和王夫人。沐雪走过去给夫人们请安。沐老夫人闭着眼假寐,听到沐雪请安也没有抬眼。王夫人看到沐雪愣了愣,转后皱起眉“雪姐儿今日怎么这么素净”“二姐姐还是穿艳丽的好看,我屋里还有件金色锦绣外袍,还有几件金饰。我让翠儿带你去换”她按耐住嫉妒的神色开口道。其实沐婉生的很好看,簇黑弯长的眉毛,非画似画,一双流盼生光的眼睛,十分诱人。只是此时让她有了几分气恼,沐婉是都城公认的美女,她引以为傲的外貌,此刻她却有一瞬的念头,觉得在沐雪身边,自己毫不起眼。今日沐雪没有穿金戴银,却有比平时多了一份高不可攀的感觉,秀丽端庄。

“雪姐儿,还是去多戴些金银首饰,不能让人小瞧了咱们将军府。可不能丢了老夫人脸面”绿萝和蓝凌在旁边恨恨不平,就连墨黛,脸上都有了不悦。二房和沐婉心怀鬼胎,都想要坑自家小姐,巴不得小姐越土气越好。她们脸色有些发白,生怕自家小姐听信了他们的鬼主意。沐雪心中冷笑,现在搬出老夫人,也是知晓前世的她最惧怕老夫人威严。沐霜清冷,沐婉娇俏,想让自己做她们的陪衬,凭什么。

王夫人看沐雪一言不发,只是微笑着看着她们,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沐婉看到王夫人脸色不好,急忙道:“翠儿,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带二姐姐换衣裳。”

“不必了”沐雪打断沐婉的话语。脸上露出惋惜的神情“婶婶送的衣裳首饰,沐雪自是喜欢的,只是现在战事不断,父亲虽还未亲自出征,但各家的眼睛都是瞧着将军府的,此时不宜太过奢靡,万一被挑了错处,不只是我,就是将军府估计也会被人诟病。况且......”沐雪顿了顿,又笑起来,“三妹妹,如果一定要我换衣裳,一会如果迟到了,妹妹可就犯错了呢”

“你......”她没想到,平日里蠢笨浮夸的沐雪,这会子竟然口齿伶俐,咬文嚼字间暗暗的教训起了二夫人和自己起来,她气恼了,却不知如何反驳,只能跺跺脚闪身钻入了马车里。倒是沐霜,看着一脸不悦的母亲若有所思的看着沐雪,这个二妹妹今日可是和以往不同的紧,想了想后让身边丫鬟采莲从马车里拿出个手炉。

“二妹妹,如今大伯母不在了,你要懂得照顾好自己。”然后又看向墨黛教训道“墨黛,平日里就算了,现在你家小姐刚生病不久,竟如此疏忽,要是又冻坏了二小姐身子,你赔得起吗?你是怎么做一等丫鬟的。”

随即叫来李管事“李总管,墨黛姑娘对主子不尽心,带她下去按府里规矩来”李总管闻言正要走上前,却见二小姐微微将墨黛拉向身后,冷冷的看着他,他只得停住了脚步,尴尬的搓着手陪着笑。

“李总管,这是怎么了?”沐霜的看着站着不前的李总管,面露微色。

李总管陪着笑,心里却叫苦,姑奶奶们,你们斗归斗,可别逮着我一个下人为难啊,两边都是主子,我可都不敢得罪啊。

墨黛这边听到大小姐教训,微微一怔,脸上一阵火热。小姐平日不喜拿手炉,觉得麻烦,索性她们就从不备着,但现在小姐身子还弱的确是得小心的。想到着,墨黛就想跪下赔罪。沐雪见状,轻声说“不打紧”。闻言,墨黛心里一暖,暗暗心想,以后得更加仔细些。

沐雪看着今天有点不一样的沐霜,心里冷笑:呵,这是跟我摆大姐的谱了,还想教训我的人。她没有接过采莲递上来的手炉,只是微微一笑:“大姐姐不用操心,我的丫鬟我自会管教。你也快上车吧,可别因为跟丫头一般见识,误了正事,倒让人以为我们将军府不知礼数。而且,我们也不好让祖母等着。”沐霜一愣,这个二妹妹这是在暗地里说她不知礼数吗。

她们现在站在将军府门口,时不时会有行人路过,特别有几位如花似玉的小姐在,有的行人总无意的向这边看来。沐雪声音不大,但也没有刻意避着,怕是这话也被有心人给听了进去。

看到大孙女没有讨到好,马车里的老夫人也是不耐烦道“行了,走吧,二丫头你和四丫头坐另一架马车。”说罢,就让马夫启程。

老夫人的马车晃晃悠悠前行,身边的丫鬟小厮也跟在马车后出发。沐雪这时才看到站在人群中不起眼的四妹沐月。“四妹妹我们也走吧”沐雪径直上了马车,看到前面马车走后,几个丫鬟也是开心不已,不知什么时候自家小姐变得强势精明,不是之前那个任人愚弄任人摆布的小姐,越来越有嫡女的样子了。墨黛对留在府上的蓝凌交代:“好好守着院子,可别让旁人钻了空”说罢跟绿萝钻进了马车里。

马车正要启程,就听外面薛嬷嬷的声音:“二小姐,这是老奴给小姐准备的吃食,给小姐在路上吃。”听到有吃的绿萝很是开心,看了看小姐,看到沐雪没有反对,就掀开帘子,将薛嬷嬷递来的油脂包接过,马车便晃晃悠悠的上了路。

世安王府在城东,从城西出发,大概需要半个时辰左右。“二小姐、四小姐,一会肯定有的忙,你早上又吃的少,要不这会吃点垫垫底?”绿萝打开薛嬷嬷给的油脂包,沐雪看着里面的东西:春卷,蒜蓉枝,香酥鸡,看上去都很诱人,闻着更是香的很。可这几样味道都大得很,也很油腻。不小心还会把脸和衣服给弄脏。呵,婶婶可真是费心呐,无时无刻都想着给自己下绊子。可沐雪已经不是前世那么蠢笨。对于经历过夺嫡的尔虞我诈,后宫的阴谋算计,这点上不得台面的后宅争斗简直不够看的。

她摇摇头“我不饿,给四妹妹吃些吧”沐月瞟了一眼,嘴边微微上扬,眼神讥讽。然而只一瞬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神态。她恭恭敬敬的答道“我也不饿,二姐姐关心了”说完又垂下眼眸,规规矩矩的坐着。仿若刚才的不屑只是幻觉。

可她的神情,沐雪全都看在眼里。果然,这个以前从来被她看不起的四妹,倒也不是个笨的。将军府几个夫人姨娘都不是好相与的,她一个不受宠的庶女,能在将军府平稳度日,最后还嫁给了周家二表哥做正妻,和二表哥琴瑟和鸣,也和周府上下相处融洽,的确不简单。只是......不知这个四妹妹品行如何。

沐霜她们的马车走的很快,刚过了城中就已经甩开了沐雪她们马车一大截距离。绿萝抱着油脂包,奇怪道:“是我们的车慢了?还是老夫人她们的车快了?怎么一会就快看不到影了。”沐雪看着书道:“兴许是怕去晚了被人说了闲话”“啊,那咱们也让车夫快一点”“不用就这样吧”

皇帝初登基时,内忧外患,沐雪父亲沐正轩帮助皇帝内平祸乱,外守边疆,战功赫赫,官拜二品车骑将军。大哥沐辰随父征战多年,也是少年英雄屡获战功。将军府手握重兵,却不居功自傲,在整个明康朝廷和百姓中口碑都是极好。唯一的诟病可能就是有个骄纵跋扈,不知礼数的嫡女了。而二房老爷沐齐盛走文官路子,但实属平庸之辈,靠着自己的圆滑和大哥的庇佑,混到了四品尚书右丞。

将军府几个小姐年龄差距都不大,都差不多是要找夫家的年龄。虽然沐霜是都城公认的才女,沐雪却是都城有名的草包,但都城高门大族凡有年龄适配的公子哥,如果想要和将军府联姻,首先必定还是会先考虑身份地位更显赫的大房。二房这是有些坐不住了,频频带着沐霜出席贵族间的宴席。但又担心只带沐霜出门,会被各家精明的夫人看出端倪,惹人笑话,所以每次都带上其他人。对于沐婉沐月二夫人王絮春一点也不担心,虽然沐婉灵动可人,沐月温顺谦训,可比起自家女儿,那还是差一大截的,况且还是庶女,那些高门大族可不会娶个庶出做自家主母。

给沐霜找门好亲事唯一的绊脚石就是沐雪。王絮春坐在马车里,眉头微皱。自从大房没了主母,她就主掌将军府中宫成了当家主母,便以婶婶的名义教导沐雪。她严苛教导自家女儿,对沐雪却是无比宠溺,一是为个当家主母的好名声,二是为了把沐雪培养成个骄纵粗俗的小姐,让世家的眼光更多的注意道自己女儿的优秀。沐雪也不负她的期望,成了都城里的一个笑话,可偏偏......偏偏最近几日以来,王絮春感觉到了沐雪的变化。变得精明稳重,很多时候还散发出上位者的威严。思及此她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沐婉看着皱眉得王絮春,不解道:“婶婶可是有什么烦心事?”王絮春回过神,笑眯眯得拉起沐霜沐月得手“我这不是在考虑你两得婚事吗。”“婶婶,说什么呢......”沐婉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沐霜白皙的脸上也暗暗发红。“呵呵,婉姐儿还不好意思了。虽说你是西院的,但也是婶婶从小看着长大的。你的婚事啊,婶婶自会上心。只是......”王絮春话锋一转:“我担心好的公子哥儿会先被雪姐儿挑了去,所以在发愁。”“她?哼,一个蠢笨的小姐,谁家会看的上她啊。”

“三妹妹可别这样说,二妹妹年纪还小,只是贪玩点,也是情有可原的,世家贵族不会对此认真,可能还觉得二妹妹是率真可爱。”“大姐姐,你总是帮她说话,你看看她刚才对你那个态度,我看了都生气的很。一会等我帮你出出气。”沐婉不满道。沐雪啊沐雪,你不就有给正妻的母亲,占了嫡女的身份,我偏要你在世家面前抬不起头,让大家知道,我才配是父亲的女儿。看着沐婉阴狠的神情,王絮春嘲讽的按了按鬓角发髻,心里很是满意。还好还有一个蠢笨的,暂且先让这个庶女去对付沐雪,自己也好把注意力放在为沐霜找个好夫君这件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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