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贤弟身世是谜?”
“是的,可以这么说!”
“愚兄不解?”
“小弟从有记忆时起,就与家母相依为命,住在下面村中……”
“哦,令尊呢?”
“不知道!”
“令堂……”
宇文朝不远处的新坟一指,道:“在那边!”
“伯母过世了?”
“是的,七日前!”
“是患病还是……”
宇文俊面忽变得狰狞,目中射出两股怨毒至极的光芒,脸上的肌肉急剧的抽动,恨声道:“不要问我,我不知道!”
“屠龙尊者”愕道:“贤弟,你怎么了?”
宇文陡他站起身来,双手紧握,全身抖战,面孔扭曲得变了形,歇斯底里地吼道:“不要问我!”
“屠龙尊者”怔住了,半响说不出话来,他意识到这新结拜的义弟,有不愿意回首的心事。
好半晌,宇文激动的情绪逐渐平复,颓然坐下,歉疚地道:“大哥,原谅我的失态!”
“文弟,我不该问的!”
“不,大哥,我要说,我告诉你……”
“文弟!”
宇文再度激动起来,脸上除了恨意,什么表情都没有,以令人颤栗的声音道:“家母被坏人折磨致死!”
“屠龙尊者”陡地一震,目射骇人煞芒,厉声道:“是些什么人?这些人该杀!”
“不知道!”
“伯母不会武功?”
“会,小弟这两手功夫,就是家母教的!”
“那怎么……”
“小弟上山打猎,回家时惨祸已成!”
似乎,他又想到母亲赤身裸体,躺卧在草屋中的那一幕,两只手不知不觉的深深插入土中,目眦欲裂,一对眼珠,象是要突眶而出。
“屠龙尊者”不忍见他痛苦之状,岔开话题,道:“文弟,你身手不弱,何以初时挨打而不还手?”
“家母的坟墓在此,下面村庄,全是些朴实山民,我不想给他们带来祸患!”
“你掩灭尸体的目的也在此?”
“是的!”
“文弟,你年纪青青而能有这样缜密的思虑,真了不起!”
“大哥过奖了,倒是大哥何以落成这般模样?”
“屠龙尊者”咬牙切齿地道:“愚兄我栽女人手里!”
宇文惑然道:“女人?”
“不错,一个美如天仙,毒如蛇蝎的少女,我为之付出真心,最信任的女人。”
“大哥的爱人?”
“是的!”
“谁?”
“天罡门门主的二小姐司若溪!”
“天罡门,司若溪?……”
“不错,贤弟你尚未踏入修真界,这些你大概不了解?”
“是的!”
“如今修真界最大的一个帮派,叫‘仙宫’,有一统修真界之势,连堂堂四大宗门,都不敢惹他,‘天罡门’已加入‘仙宫’,愚兄我主持的‘青城帮’……”
宇文一震道:“大哥是‘青城帮’帮主?”
“是的,三日前,司若溪约我在‘流云山’峰顶相会,谁道这贱人蛇蝎其心,在酒中下了毒药,复被预伏的百余高手围攻,我身受数十创伤,脸上也被司若溪的哥哥司天齐划了两个十字,我在内毒外伤之下突围而走……”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该帮高手,分途兜截,穷追不舍,一月有余,我脚不停奔,文弟,如果不是你,我十个也完了!”
“方才那刀疤汉子……”
“天罡门外三堂一名堂主!”
宇文一瞪眼道:“大哥,那司若溪该杀!”
“屠龙尊者”恨恨地道:“当然,我判断这阴谋是‘仙宫’授意,‘青城帮’总部可能在我被围攻的同时也遭到攻击,现在说不定已被摧毁了……”
话声中,突然脸色苍白,目光涣散,额上汗珠滚滚而落。
宇文大惊道:“大哥,你……”
“屠龙尊者”咬牙沉默了片刻,道:“文弟,我……毒势又发作了,我本已把毒逼聚‘三焦’,因外伤太重,又妄用真力……”
“怎么办!”
“屠龙尊者”从身上取出各种丹丸,各吞了五粒,道:
“我得在十日内赶到落星崖丹心宗,向‘端木老怪’求一粒‘渡厄丹’!”
“离此多远?”
“万里左右!”
宇文踌躇了片刻,毅然道:“大哥,我护送你去!”
“你……”
“大哥,我已一无牵挂了!”
说着,走到坟前,拜了三拜,含泪祈祷道:“母亲,孩儿立誓访名师,习绝艺,追凶报仇,孩儿叩别了!”
他擦干泪痕,回到“屠龙尊者”身前,道:“大哥,我背你走?”
“不必,我还能勉强行动,目前最要紧的是先到附近镇上买些食物衣服更换……”
夜幕深垂,寒星闪烁。
一高一矮两条人影,缓缓驰行在乡村小径之上。
约莫半个更次,远处灯火明灭,看来是一个大镇。
宇文相了相地势,道:“大哥,那边有座‘义庄’,你在那儿等我,我到镇上买衣服给你换,并准备些吃食路上食用。!”
一面说,一面向侧方一团黑黝黝的暗影一指。
“屠龙尊者”点头道了声:“好!”从袖中掏一张金页子,递与宇文,然后折身向暗影处奔去。
宇文展开身形,扑奔镇集,匆匆地买了一套衫裤,十张大饼,包了些干菜牛肉,又打了一葫芦酒,出镇奔向“义庄”。
“义庄”隐在一丛参天古树之中,在这无月的夜晚,显得分外的阴森恐怖。
宇文一口气奔到了柏林之前,忽地几点白渗渗的东西幽幽闪着绿光,使他不期然地止住了脚步,走近一看,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全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地上有四个骷髅头,按照品字型堆叠,不远处又有一堆,按九宫之式排列。
这是村童的恶剧?还是……
他想不出其中道理。
他觉得除了感到有些恐怖之外,便没有什么。
发了一阵呆之后,终于举步进入林中。
暗影中,传出了数声低沉的惊呼,如果宇文稍有江湖阅历的话,他当可发现四周空气有些异样,尤其那骷髅头,可惜,他只是个初入修真界的愣头青。
入林不及五丈,突被一样软软的东西绊了一下,定睛一看,不由毛发具竖,蹬蹬蹬退了三步,骇极地叫了一声:“死人!”
刹那之间,只觉得心房收紧,手足发麻,第一个涌入脑海的意念,是结拜大哥“屠龙尊者”遭了意外?或是毒发身死?
他定了定神,俯下身去,借着叶隙间透入的微弱星光,仔细辨认,几乎连呼吸都窒住了,死者面目不辨,血肉模糊,从衣着上,他认出并不是“屠龙尊者”。
难道死者是“屠龙尊者”下的手,这种残忍的杀人手法的确很象。
宇文松了一口气,直起身来,目光所及,又是一呆。
死尸横七竖八,不下十具之多,死状完全一样,全被抓碎天灵而死。
他一颗心有如鹿撞,但下意识中却有一丝莫名的快感,也许这是他遭遇奇惨,从偏激的恨意中所产生的反应。
他三脚两步,奔入洞中。
“大哥!”
没有反应。
“大哥!”
他放大了声音,依然没有反应,空洞的回响,使他心里发毛。
他走上天阶……
“哗啦!”手中的衣衫食物,掉落尘埃。
他害怕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怖之感,从内心涌起,汗珠滚滚而落。
天阶上,血泊中,倒卧着一具黑如焦炭的尸体,尸身胸衣洞开,露出一片刺目的模糊血肉,看样子,是被剥去了胸皮。
惨,令人不忍卒睹。
是谁在杀人之后,还剥去胸前的皮?
“屠龙尊者”人呢?是生抑死?
宇文两腿发软,身形摇摇欲倒。
这种场面,在他下意识中感到快意,但却由衷地感到恐怖和颤栗,毕竟他年纪不大,偏激的性格,还没有定型。
胸内一片混乱,他无法分析这些惨事为什么发生。
他想离开这里,但,他又很挂念“屠龙尊者”的安危。
正在他犹豫不决之际,突然,一个冰寒澈骨的声音道:“小娃儿,你敢是吃了豹子胆,竟敢闯到这里来!”
宇文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敏捷的一旋身,双掌作势应变,却发现浑身绵软,根本没有一丝力气。目光所及,不禁亡魂尽冒,一个乱发纷披,白得不带半丝人色的怪女人,站在身前不及一丈之地,这怪女人如何现身欺近身旁,他一无所觉。
骤然之间,象是喉头被什么东西堵住,连气都喘不过来。
怪女人阴凄凄地逼视着宇文道:“小鬼,你出娘胎到现在一共才活了几天,竟敢前来送死!”
娘胎两个字,触动了宇文的锥心隐痛,登时恐惧之色全消,令人见而心寒的恨意,又罩满俊面,倏忽之间,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冷声道:“你是谁?”
怪女人大感意外,娇白的面上露出一丝惊怪之色,道:“小鬼,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你不说我如何知道?”
“你看到林外的‘骷髅’标记没有?”
宇文暗忖,对方所指的定是那两堆白骨骷髅头无疑,当下面无表情地道:“看到了,枯骨头。”
“你不怕?”
“怕,有什么可怕的?”
“你该知道我是谁了?”
“不知道!”
“桀桀桀桀,小鬼,你倒是胆大包天,装得满象,那些下三滥指使你进庄察看我夫妻的生死,是不是?”
“我来找人的,没有受任何人指使!”
“找谁?”
“结拜的大哥!”
“凡进入义庄的均没有活口,他可能死了!”
宇文双目一瞪,厉声道:“你杀了他?”
“怎样?”
“有一天我会杀你!”
怪女人又是一阵鬼嚎也似的狂笑,道:“小鬼,你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
“黑白双煞!”
“黑白双煞?”
“嗯!”
“没听说过!”
怪女人不是奇而是怪了,她想不到天下竟然有人不认识“黑白双煞”,而在听了“黑白双煞”之名后,依然面不改色。
“小鬼,你听过修真界中所传的‘宁遇无常,莫遇双煞’这句话没有?”
宇文心中暗地一震,依然漠然无惧地道:“第一次听到!”
怪女人又是一阵狂笑道:“想不到,想不到,我‘白煞’今天碰到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
宇文心念暗转,这怪女人自称“白煞”,那“黑煞”呢?莫非那具焦炭般的尸体就是“黑煞”,如果是,刚才她曾说过“我夫妻”三个字,既然是夫妻,他又何以惨死之后还被剥去胸皮,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怪事。
心念之中,脱口道:“黑煞呢?”
“白煞”目中陡射惨绿光芒,一把抓住宇文的手腕,宇文连转念头的余地都没有,便被抓个结实,本能上的反应,另一只手立掌如刀,插向对方当胸。
在他母亲坟前,他曾以这一手戳死过追击“屠龙尊者”的壮汉。
“嚓!”
宛如插在一块生铁之上,五指如折,痛澈心脾。
“白煞”狂笑道:“小鬼,莫说你中了我的尸毒,命不久矣!即使你身体无恙,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怎能破开我的护体神功。”一支惨白的手爪,抓上宇文的天灵盖,尖锐加利剑的指甲,已破皮进肉。
宇文想起庄外所见的那些五官不辨的死尸,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但后天仇恨的孕育,使他漠视于生死两个字,他连脚都不曾移动一下。
“小鬼,我捏碎你的脑袋,你有半个时后的罪好受!”
“下手吧!”
声音冷漠,出奇的平静。
“小鬼,你不怕死?”
“死则死矣,有什么可怕的!”
“白煞”突地抬起手爪,道:“小鬼,何人门下?”
“无门无派!”
“你的这几手顽童功夫呢?”
“家传!”
“你父母是谁?”
“你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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