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虚静后来和陈宸说起那天晚上的情形，陈宸觉得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问她要不要去写个ju报信，一个王自郓已经够让人烦的了，再加一个刘继建，就更步履艰难了。
结果，没等两人合计出办法来，就接到了顾也白的电话，让莫虚静跟着他出个差。在去的路上，顾也白告诉莫虚静，这是他的一个老客户，其实是去走访，没有必须的写稿任务，要是觉得有什么精彩的点也可以挖掘一下。
顾也白身上的优缺点十分鲜明，家里父母原来就是文化行业的佼佼者，特别是他父亲的评论在麓山省评论界很有名头。他循着父母的路选择了文学，却阴差阳错在当了几年老师后进入了新闻行业。
他的文学素养在整个报社都是首屈一指的，但是往往有才的人就容易自傲，特别是在这个并不以业务高低来决定职务高低的环境下，有才却不得提拔的，大有人在。在升到部门主任后，他原本期待自己更进一步，但因为自己有些清高孤傲的性子，让几任领导都觉得不好约束不好管制，所以再不得提拔。
位来修上任社长后，因为有点远房转弯亲戚的关系，他还曾与之交往密切，所以当设立两个总监席位时，他以为自己必然会是其中之一，谁知道最后却被年轻他近十岁的郭卜豪给占了。失落感陡然而生，特别是后来从其他渠道得知，郭能上位，正是因为郭的亲哥哥就在位来修的母校任副校长。
年龄越来越大，升迁再也无望，顾也白干脆破罐子破摔，对待工作也就敷衍了事。除了与自己切身利益密切相关的，基本上就是对工作不闻不问。
所以，莫虚静刚到报社，进入深度报道部后，三番五次被其他部门打击，还没处讲理，毕竟部门主任是部门员工的第一层保障，没了这个保护层，自然就任人欺负了。
工作安排上也好，单位的各项明的暗的运行规则也罢，甚至是单位下发的通知，顾也白天天忙着自己的事，对这些都置之不理，不传达也不管。如果不是陈宸他们几个和莫虚静传递消息，莫虚静就更在单位里无所适从了。可即便有他们的消息，莫虚静还是因为几次会议内容被落下，受了几次罚。
原本莫虚静就是个从象牙塔中刚刚走出的大学生，对人情世故不说一点不懂，也差不多。大学时期，因为囊中羞涩，莫虚静只能努力力争奖学金，学校社团一个也没参加。后来，和江浩城恋爱，两个人不能和正常情侣一样，在校园里显露人前，也常常是窝在江浩城的住处。可以说，那几年，莫虚静的人际关系相当简单，简单到后来她的大学舍友、研究生舍友都交集很浅。原本就有些内向，几年下来，就更不懂得如何和人打交道了。
所以，到了单位，其实很长一段时间，她对这位直属上司实在不知道如何交往。直到上次王自郓的事情，顾也白的处理，让她看到了顾也白正派的一面。莫虚静和大部分内向型的人一样，有种小兽认熟的习惯。一旦对一个人有了好的判定，内心里，行动上就会自然而然向这个人靠近。
也是因此，顾也白安排她出差采访时，她内心的排斥就不那么强烈了。
加上刘继建的事，莫虚静也想出差路上，和顾也白说一说。所谓“病急乱投医”，对莫虚静来说，接连发生的这些事，已经让她濒临崩溃。她甚至自我怀疑，是不是自己在哪些方面犯了什么忌讳，为什么会招惹这一桩又一桩。
彼时的她，着实没有意识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实际上是诸多大集团的常态。一个颇有姿色，具有才华，却无背景支撑的肥羊，即便什么都不做，也无可逃避漩涡的临近与裹挟。
其实，顾也白要带着莫虚静出差采访，未尝不是有借着她的业务能力，盘活自己资源的打算。像这次的广告客户，其实是他十几年老朋友了，年底去走访一下谈一下来年的业务，原本不需要莫虚静参与，但是他想带着莫虚静去见见，以后有什么来往也可以参与进来，特别是广告稿的写作，后续就可以让莫虚静来执笔。这毕竟是京海大学毕业的，有这么个下属跟着，说起来也面子上增光不少。这个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大学生，骨子里还是对高学历高文凭有认同感。加上最近听到的一些风声，顾也白觉得有些事也需要提醒一下她。
而对莫虚静来说，虽然那天之后刘继建没再有什么动作，稿件也就那样发了，可她始终觉得心里不太踏实，特别是知道王自郓就在那个小团体中，她隐隐觉得，这事没完。所以，买高铁票时，她特意选了邻座。但是，火车刚开动，顾也白就拿出一本书来翻看，莫虚静一下子也不知道如何开头了。
后来，火车开了半个来小时，停靠在第一个站点，顾也白合上书，和她聊起关于这个站点的故事。顾也白的自傲很大程度上就表现在他好为人师，他的人生履历原本就丰富，又常年读书，加上从事新闻工作，东奔西走，无论学识还是见识，都是很有水准的。
但是，事情的尴尬就在于，正因为他知道自己有水平，所以常常要表现一番，特别是对着年轻一些的，吊吊书袋，夸耀几番，还要时不时语重心长提点一番。许多人明面上不会说什么，甚至会捧他几句，可私下里，大都受不了这样的交流。
其实也是，要是有个人天天在你面前表现自己有多强多有学问，还时不时打击你一下，谁能受得了。除非天生喜欢自虐或者找虐。
莫虚静到了深度报道部，也经历过几次这样的场面了。她坐在座位上，做出认真听样子，脑子里却始终在想，怎么把话头转移到要说的事上。
顾也白看着莫虚静心不在焉的样子，就没再绕弯子，直接问：“小莫，是不是有什么事？”
莫虚静抬起头看着顾也白，那一瞬间她觉得顾也白其实都知道了，尽管不知道顾也白是如何知道的，但肯定是知道刘继建的事了，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只是不知道他知道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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