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起沉浮(4)

网起沉浮(4)

在报社广为流传着一句话,“报社的种种现象,就是具体而微之博世集团”。

进入博世3年,莫虚静和陈宸对这句话深以为然。报社与集团里那些来来往往的乱象演绎,差别就在于段位和级别。所以,报社其实算是博世集团的一个小窗口,而且是非常具有标志性意义的窗口。这或许也是谌易珑把江浩城放在这里的原因之一。

自来,为官者,想要立得住,站得稳,无非两件事,兵和权。到了博世,到了报社,也无非这两件:人事和财务。而这其中,人事自然影响到财务。

所以,江浩城一来,自然是先从人事入手。江浩城明白,报社的这群老油条,已经经历过五六七八个社长,自然也明白。

王自郓外派,成为江浩城人事变动的第一步。众人也自然以此为信号,猜测这位新社长想要重用或者培养的代言人是哪位。光猜测还不行,还得通过各种方式自我表现,既是自我推荐,也是想探一探这位新社长的口风。特别是整合一事明确,江浩城手中的权力那就更大了。众人靠近、揣测、表现的欲望,也就更强。

其实,有时候往往是动不如静。特别是对于江浩城这样的京海出来的人来说,以静制动,反而效果最佳。可这些年来,一次次社长更换,众人大都是从动中获利,献媚献计献财,然后就能得到更好的回报,更大的地盘等等。所以,对于这群刻舟求剑,时间都浪费在小算盘上的人来说,因时因事因人的变通学习能力,早已不具备了。酒色熏心,留下的只有填不满的欲望。费脑子的,一概不会。所以,最简单的就是复制从前,从过往中寻求经验规划今天。对他们,这是捷径,也是能想到的性价比最高的方式。

参照前几任社长的先例,一众人开始打探江浩城的来路、喜恶。

一圈消息打探下来,京海大学本硕连读,莱顿大学药学博士,京海江家继承人等等,江浩城的个人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有的甚至连他与谌易珑的关系也打探了个大概。消息暗地里传来传去,最终就有了各种版本的演绎。不过,不论是京海变动家族落败的公子哥,还是有着总裁当靠山的公子哥,总之,都是报社历年来出身最显贵、背景最硬的社长了。这也意味着,这一位手中的权力和资源,优势明显。众人寻桥搭路想和这位新社长连上线的想法就更强烈了。

当然,还有一个令报社甚至集团都兴奋的八卦点,那就是江浩城单身未婚。报社连续以集团招聘了三年,进了12个人,其中8个都是女生。而至于集团内,单身未婚女性那就更多了。所以,这个消息扩散得更快,关注度更高。就从餐厅吃饭看,江浩城连着去了一周餐厅,第二周就开始有人蹲点守候和他偶遇了。

当然,八卦能增添乐趣,但对于要谋求仕途与权力的人来说,特别是对于报社里这些平均年龄已经超过50的部门主任和领导层来说,这些花边消息也就是饭后乐呵的谈资。想要拿到手的实惠与利益,还需要更多的想法与行动。

有着王自郓当时自荐后适得其反的事例在前,许多人就放弃了用“美文”打动江浩城的想法,各自再辟新路。

多年来,每当社长变动,最热的几个办公室都是领导班子那几个人的屋。现在,江浩城一到,人来人往,摩肩擦踵的也无非那几个:总编苏苑的,副社长苗水亮的,还有总监郭卜豪的。请示汇报工作,在这时候特别能派上用场,大事小情,时间长短,尽在掌握,尽是学问。哪怕买一支笔,也非常需要相关给予明确意见,汇报时长可以一分钟也可以是一个下午。

当然,这都是明面上,能摆的出来的。谁和哪位领导关系好,谁又属于哪个派系,仅凭这个还不能断定。特别是有几位墙头草一般的部门主任、副主任,那都是要烧香了才敬佛,就更不能下判断了。

副主任、主任级,往班子成员那里走动。部室小兵们自然是从自己部室探听口风,当然,有些“能力”强,消息广的,也有自己的渠道。

不管是哪一层身份,总之,身处现在的报社,就是纷纷攘攘的一份子。一时间,报社这半边,彼此相见都是笑靥如花,讳莫如深,脚下生风,好不热闹。

最热闹的肯定是苏苑的办公室,门前已经连着几天排起了队。有的拿着工作日志,有的拿着工作笔记,有的耐心等待,有的看看情形撂下句“我待会再来”,门庭若市,实不为过。

其次,就是副社长苗水亮这里。而苗水亮的热闹和苏苑那里的又是不同。

苗水亮也是报社的老人,在报社并入博世集团前就已经在报社干广告业务了。他父亲就是麓山一省级媒体的记者,也算是子承父业。后来报社起起伏伏,许多人都走了,苗水亮却留了下来,混成了老资历。但是,直到都兴业来当报社社长,他才得以提拔到副社长的位置,进入报社领导班子。

苏苑曾评价,整个报社有两个人不能得罪,其一是大白鹅姜世美,其二就是苗水亮。至于为什么不能得罪,姜世美那是彻底不要脸,没有底线的。而苗水亮,苏苑一直不曾明说。

不过,苗水亮自己有句名言,叫“以缺德服人”。

这句歪话,苗水亮一直喊得理直气壮,而且响亮。他的行为也将这句话的风格践行的淋漓尽致。那就是不管做什么事,都不拧巴。

比如,顾也白说他是个正派的人,他的确不像王自郓一样好色,但是要说是个正直君子,那是完全不搭边。时而高兴了,就拿出邻家大哥的样子谆谆教导,甚至不时透露点内幕消息以示诚意。可关于核心利益的永远不会说。至于不高兴了,那可能瞬间就翻脸不认人,昨天酒桌上还是称兄道弟,第二天就可以拿各种规章制度卡你要害。

又比如,他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自己不贪权,但心中权欲尤甚。在自己分管的领域,容不得别人一毫米的插手,对自己分管的人,容不得一丁点的反驳。尽管自己不懂业务,但谁若敢说一句他业务不行,那就会有无尽的后账会算。

莫虚静一到报社,进入深度报道部,苗水亮就是分管领导。所以,一直以来,来往颇多。最初的不适来自于那次采访之后,苗水亮动手动脚,所以莫虚静心中始终存了防备的心思。再后来,时间久了,发现苗水亮着实是个非常聪明的又难以定义的人。

你说他是小人吧,日常工作中,他没什么劣迹,至少可以说,没有能被抓得住的把柄,甚至许多人都觉得他让人有亲近感。可若说他正派吧,他算是报社里利益计算的佼佼者,顶尖存在,即便王自郓也比不上。因为有糖尿病,餐厅里的水果大多都不能吃,他就把水果拿回来放办公室,哪怕烂了用来给花施肥,也不允许自己错过这点福利。

报社里许多人叫他“苗胖子”,因为最初苗水亮是个体重过了250的胖人,莫虚静他们进报社的时候,因为糖尿病,苗水亮已经成为一个瘦子了。所以,最初,对这个外号,他们还不太了解。直到有一次部门聚餐,顾也白和君伍一口一个苗胖子,莫虚静就看着苗水亮的脸色有些不佳,但是他语气轻松,又似乎完全不介意。感觉蹊跷。

又过了几天,陈宸参加了苗水亮的一个饭局,只有四个人,另外两个都是苗水亮的老部下,其中一个是马志,刚刚提拔到部门主任,这饭局就是以为他庆贺为名。之所以喊着陈宸,也是有拉拢的意思。当然,陈宸当时对这些并不太明白,不过,反正单身,下班后也无事,就答应了。到了之后,才发现有些意外。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最大的意外是在陈宸和莫虚静两个人交流时,谈起了“苗胖子”这个称呼,让两人打开了认识苗水亮的新思路。

因为都是自己的人,苗水亮在这场饭局里自然是以老大自居。其余两人一直都以“亮亮哥”称呼,很是亲切。陈宸是后来的,马志就给他讲起了当年和苗水亮的往事,并特别提到当年进入报社后就选定了苗水亮,从最开始就一直是叫“亮亮哥”。

说到这里,苗水亮接了句,“当时都喊苗胖子”。“他自己说的时候,好像是在自嘲,我本来想笑笑来,结果发现马志他们都一脸严肃,接着就马上说,‘我们从来没这么叫过’。我一看情况不对,马上去看苗水亮,苗水亮的脸上一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反而透着狠劲,可见他对这个称呼有多厌恶。”陈宸后来和莫虚静说起来,犹觉得心惊,这个一直以平易近人面貌示人,特别是平时听着别人喊外号还嘻嘻哈哈应下的人,居然藏着这么深的心思,不由得人不揣测这个人的真实面目。

“咱们从来没见过他因为这个称呼和谁翻过脸,工作里,多少人都那么叫他,还以为是和他走得近呢。”陈宸毕竟有过几年工作经验,几乎在一瞬间就给自己提了醒,这个苗水亮不能轻易得罪。那天,他也把这话说给了莫虚静。再后来,大约在一年后,偶然的一次外出,听到了苏苑对报社人的评价,特别是那一番绝对不能得罪的两个人的话,莫虚静和陈宸两个人对了对眼神,知道彼此其实都想到了一句话,那就是:果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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