蔽而不彰（1）
“还是江总考虑得长远、周到。”苗水亮似乎也找不到什么话来接了，便用了最常用的拍马屁这招。
江浩城却转口问了句，“下个月开始是健身月，4个市的体育活动，做期深度推出吧。派谁去？”
听着问他，苗水亮大脑迅速转了起来，这话问得着实蹊跷。按理来说，采访主要是记者部的活，分管领导是总编苏苑，而平时报社的整体采访安排也是苏苑负责。怎么忽然问他派谁？难道是正好想到这个了，顺势问问他？苗水亮想起刚刚结束的那一通人事安排，直觉告诉他不可能这么简单，江浩城不会是个随意提问的人。所以，一时反而不知道怎么回答。
江浩城看着也不着急，苗水亮想到刚才说陈宸的调动，便用试问的语气开口：“派陈宸吧？他正好调去记者部了。”
“陈宸刚去记者部，健身月有4个地市的活动，是全年的重点项目，他熟悉吗？”
江浩城这么问，苗水亮明白这是不想让陈宸去了，一时反而琢磨不懂这位年轻社长的意思。突然又想了想刚才江浩城的话，深度推出，自己分管深度报道部，便说，“深度报道部有个莫虚静，京海大学毕业的研究生，新闻业务能力强，做深度报道没问题。要不派她去？就是前几期健身月都是记者部负责的，她没参与过。”
“哦，莫虚静，我认识，在京海大学见过她。”苗水亮看着江浩城微微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那就让她去吧。”
听话听音，要是到这里苗水亮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白当这副社长了。江浩城这明摆着是告诉苗水亮莫虚静是他自己的旧识，还是不一般的旧识了。
“最近也没有什么特别报道，要不就让她先跟着您的活动，也了解一下您的报道要求。”苗水亮想确认一下自己的想法，瞬间想出了这套说辞，倒也不突兀。毕竟，随身记者在新闻行业特别是政务新闻里是常态。
“行。这样也好。”江浩城毫无犹豫地接下，让苗水亮觉得好像抓住了什么大发现，但又不太清晰。直到走到报社楼层，路过王自郓的办公室，才忽然灵光一闪，“原来如此，是这样。”想明白了其中关窍，苗水亮不禁为自己的发现给自己点了几个大大的赞。
“年轻啊，还是年轻啊。”想到这个看着沉稳的年轻领导，居然也会一怒为红颜，初来乍到就打发了王自郓，苗水亮忽然觉得，这个江浩城也没有那么难测了。
窥测到了这么一点，苗水亮却像是是抓住了江浩城的命脉一般，很是欢欣鼓舞，以至于走在走廊的脚步都有了点律动感，若是有音乐，恐怕还能舞上几步。他就这样轻松愉悦地走进了苏苑的办公室。
苏苑和苗水亮的关系很微妙。苏苑不是泺源市的，26岁从国泰市调来的省城。他来的时候，刚刚大专毕业的苗水亮已经在报社了。苏苑是当时报社唯一的新闻专业毕业的大学生，一到报社就进了总编室，成了业务骨干。苗水亮呢，20岁一毕业就因着老爷子的关系，进了报社，干的是广告业务。
当时整个报社也不过十几个人，人际关系简单，也大多是当时文化机关的各路关系进来的，所以气氛相当和谐。加上最初背靠机关大树，报社整体收入和个人收入都令这一众人非常满意，自然也就少了许多龃龉。
不过，只要有人有利益的地方，自然少不了派系。苗水亮是泺源二代，在报社里，也有不少文化二代之类的，几乎都是靠父母之力，送进来的，也就很自然的抱团了。苏苑是机关某领导在一次地方调研活动中发现的人才，招入了报社，其实当时是想让苏苑给自己当秘书来，但是苏苑个人倾向于新闻业务，就婉拒了。这位领导心胸宽广，也十分爱才，还是一力提携，让苏苑从一个县级电视台记者跨入了省级媒体。尽管有这位领导的提携在前，但是彼时苗水亮等二代其实是看不大上苗水亮的。一方面，苏苑是正儿八经自己考出去的大学生，又是新闻专业对口的专业人才，与苗水亮走的路子自然不同。另一方面，苗水亮等二代身份带来的优越性，让他们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个从地方小台来的苏苑，特别是苏苑拒绝了这位领导的秘书职务的邀请，在苗水亮等人看来，简直就是傻极了，井底之蛙不知道天地之大的愚蠢。
所以，在最初几年，苏苑与苗水亮的关系并不密切。苏苑在报社也并不怎么显眼。后来，报社公转企，有的人走通路子调入机关，有的人选择了跳槽。苗水亮和苏苑成了留守的人中的老资历。报社总编的位子竞争上岗，苏苑不是个善于交际的人，骨子里颇有文人的清高。这时候，还是苗水亮精通人情世事，他主动示好，又借助自己在报社里的人缘，给苏苑拉了不少票，成功把苏苑捧上了总编的位子。
后来，几年后，报社副社长竞选，苏苑就成了苗水亮的坚实后盾。这样一来，两人自然成了一个利益共同体。报社并入博世集团后，报社的发展起起伏伏，领导变了一个又一个，两人也在这些变动里有了越来越紧密的利益牵扯。苏苑负责业务，苗水亮负责行政后勤，搭班子的配合让外来的一任任社长的话语权都很局限。这也是为什么位来修上任后，力捧王自郓的原因之一。
当时，位来修到了报社，想要购买一辆新车，美其名曰是为了报社记者采访更加方便。可实际上，当时记者采访都是自己打车或者坐公交、骑电动，申请报社的公车外出采访，必须有班子成员陪同采访并到总编那里签字认可才行，流程繁琐，要求又高。所以，这一说法大家都明白不过是个借口。
而位来修更重要的目的是为了把自己的司机安排进报社。当时，报社已经有了1个公车司机，还是以前报社未进入博世前的老职工。所以，位来修不能动。但是他的司机冬传凌也是跟了他许多年，特别是当时他在外创办公司，许多业务都是这个司机具体操办的。可以说，知道他多少年来的商场内情。说白了，不放在身边，位来修也不能放心。所以，便一到报社就提出了购买公车的提议。班子会上，苏苑没有直接表态，替他表态的就是苗水亮。作为分管行政和财务的领导，苗水亮列出了报社的经济状况以及业务现状，直接否定了这个提议。位来修霸道惯了，自然容不得苗水亮这么明目张胆的反对。虽然当时会议定了再议。但是拿下苗水亮的心思在那时候就已经确定了。
后来，博世集团要求报社出外派人员的人选，位来修让苗水亮去，苗水亮以家中母亲年迈需要照顾为由拒绝。两人为此大吵一架，最终，苗水亮没有外派，但是却被位来修撤掉了所有职务，放在报社里架了起来。
这样一来，财务和行政成了位来修的直管部门。很快，报社就购买了一辆新车，而为此车专门招聘了两个司机，除了冬传凌外，还加了一位勇群。后来，直到位来修离开报社担任集团领导，这个勇群还一直担任位来修的私人司机，为位来修的家人服务。
这些都是后话。当时，位来修拿下了苗水亮，整整两年里，苗水亮被晾在办公室，无任何业务，这期间，苏苑始终没有在位来修面前为苗水亮进言过。这让苗水亮对苏苑耿耿于怀，两年里，多次在私下聚会里，透露对苏苑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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