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秋后缓缓睁眼，他能感觉到周围的灵线再缓缓移动。
小蛇在他袖口中不安的抖动着。
一瞬间桑海桑田，漫天的大雪覆盖住了秋后的身形，短短数秒，他已置身于一片山谷之中。
秋后忽地想起来时镇长所言。
“祖师不与人往来，但其性格温顺，崇尚有教无类，虽善教，却不好为人师。”
眼前的可能并非考验一说，可能更多的是，祖师将自身之境与秋后分享。
在秋后眼前的便是……
一切的尽头。
在秋后身边仿佛隐隐约约出现一道人影，人影缓缓抬起手臂，直指前方一片虚无。
秋后喃喃自语道：“尽头之后还会有什么吗……”
人的尽头会是什么呢？
秋后缓缓抬起双手，他忽然的变得垂老不已，整个人迅速干瘪下来。
眼前再无灵线，双瞳复明，前方仍是一片虚无。
袖中小蛇吐出蛇芯，作弹簧装，猛地在秋后手臂上咬上一口，随后四散逃跑，再无灵性可言。
“若大道是虚假的，该如何吗？”秋后张口说道，声音如漏了风的破铜鼓一般。
随即，秋后站立不动，身上缓缓被大雪覆盖，手中竹杖不知何时早已朽化。
再睁眼，原地只剩下一具枯骨，虽身死，却依旧站在原地。
那空洞的眼眶，却依旧凝视着前方的一片虚无。
大地沉寂，枯枝散了叶，一缕嫩芽从荒土之中，不知从何而来的嫩芽，竟然从荒土之中径直长出。
随即如烈火般燃向整片大地，连同那永不止的雪，一同淹没了。
直至那些小物缠至枯骨之上，血肉肌理皆是疯狂生长。
再抬眼，秋后如旧，执竹杖，着绿袍。
小物们仍旧不停歇，前仆后继的涌入虚无之中。
僵持数百年尔，虚无之中涌出一抹绿。
秋后抓出在雪中冬眠的小蛇，缓缓塞入袖口中。
对虚无轻轻开口：“人有尽头可言，可道没有，没有虚假的大道，唯有前仆后继如同薪火一般的人，人会缓缓点燃这条虚无的大道。”
一切终焉，但在结束的地方会有新的开始。
秋后抬首，蓦然回首，身后早已是翠绿一片，繁花四起。
对他而言，大道的尽头就在他的脚下，但尽头绝无可能是荒凉的，不是因为他秋后，而是因为这世间十万万生灵。
修士修道，只管向前。
到此为止，此境已破。
再次睁眼时，秋后身边人头攒动，已然身处闹市之中。
忽地有人拉住秋后的手，将他往前拽去。
“秋后，你还愣着做什么呀，马上就要放榜了！”那少女拉着秋后的手向前奔去。
“你是？”
“嗨呀，你糊涂了，我是宁苏，你的老大！”
人潮之间，秋后已经来到榜前，不少人已经注意到了秋后。
“恭喜啊，你们秋家要飞黄腾达了！”
“以后得叫你秋举人了，得做个好官啊！”
“我就知道你小子有出息，这下你母亲要扬眉吐气了！”
听到这些话，宁苏比秋后还要高兴，一脸得意的样子，仿佛夸得是她一般。
听了一阵，宁苏不愿再听阿谀奉承了，她将秋后拉走。
二人来到了，他们曾经一同放牛的地方。
“秋后，你咋一直不说话。是傻了吗？”宁苏和秋后一同躺在草垛子上。
秋后突然笑了，笑着说：“我只是觉得这一切好像像梦一样。”
宁苏有些鄙视他，“我知道，你这是……那个成语叫什么来着，范……范进中举！”
“你说咱们这片天有多大呢？”秋后问道。
“怎么着也没你的脸皮大！突然说啥呢！”宁苏揪起了秋后的脸。
秋后吃痛，连番求饶。
两人突然沉默下来。
“你会离开这里吗？”
“嗯。”
“那你会回来吗？”
“不知道。”
“那你会娶我吗？”
宁苏突然趴到秋后的身上，眼眸如天上闪烁的星辰。
“会的，一定会的。”秋后点头道。
宁苏红着脸不再说话，只是一遍一遍锤着秋后的胸口。
“有点痛。”
“我知道，这是让你别忘了我。”
这里的秋后，有家人，有朋友，事业有成，才华横溢。
一切都好像是最好的模样。
兜兜转转许久。
秋后去京城做了大官，仍旧不忘家乡的父老乡亲，将父母一同接去了京城。
连同一块接去的，还有宁苏。
世间最美好的事物是什么？我不清楚，但大概的，我认为是……
少女脸蛋上的红晕。
事实上，宁苏这辈子从未那么高兴过，那么羞人过。
她脸上的红晕大概要比她头上的红盖头还要红些。
她的如意郎君掀开了她的盖头。
秋后娶了宁苏，至少在这片天地之间，他们是夫妻。
一天饭后，宁苏将女儿哄睡着后，坐到了秋后身旁。
将脑袋倚在了他的肩上，即便为人妇，她的眼睛依旧清澈无比。
“朝中有事？”宁苏问道。
秋后摇了摇头。
“平安无事，圣上英明，国泰明安。”
宁苏在秋后身后搂住了他的脖颈，将几根玉指搭在了秋后的眉宇之间。
“那你这家伙还整日愁眉苦脸做什么，是娶了我让您不满了？”宁苏没好气道。
秋后笑了笑，挽住了她的手，“此事我可从未后悔过。”
“只是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假若有一天，你发现身遭的一切都是梦，你会怎么办？”秋后问道。
宁苏皱着眉，思索了一阵，随即答道：“你是说我现在的一切都是梦吗？那我恐怕不会醒过来，因为你在这里。”
秋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若是你在做梦，那你一定要醒过来。”宁苏突然对秋后说。
“为什么？”
“因为天有你脸皮那么大，不管你在哪，你都要醒过来，做你应该做的事情，然后找到我，娶我为妻。”
宁苏不再说话，只是一遍一遍锤着秋后的胸口。
“有点痛。”
“我知道，这是让你别忘了我。”
秋后醒来，依旧是那身道袍，那只竹杖，袖口中还有一只小蛇。
一切都宛若一场梦。
秋后沉着一口气，他慢慢的拿出纸笔，在竹篓上写下二字。
“宁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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