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1

苍天在上,皇天有眼。

我是一个好姑娘,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

相貌虽算不上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可也是数一数二的年轻貌美,尤其是那份端庄优雅的大气磅礴,更是受尽京城子弟的追捧。

全城上下都认定我生来就是享受荣华富贵的主母命。

当然,我也这么认为。

我叶锦儿凭借这副白牡丹般高贵典雅的相貌,机敏慧智的头脑,步步为营的城府,地位显尊只是早晚的事。

尽管我的父亲只是一个地位低下的九品芝麻官。

可事在人为不是吗?历史上那么多的英雄豪壮,不可思议,难以置信,多我一个叶锦儿有何不可?

我不认为我逊于他们中的大多数,我只是差一个机会而已,一个建功立业,传奇璀璨的机会。

我有一个不能告诉任何人的秘密,我想成为全天下地位最高的女人。

这个愿望犹如漆黑夜空中的银亮清辉一样让我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魂牵梦绕,日思夜想。

痴人说梦?

我不知道,或许是吧,或许不是。

但我清醒地知道,检验自己是否是上苍的宠儿,是否天生富贵,最好的方法不是去找先生算命看相,而是亲自去试一试。

所以,我制定了一份长长的计划,一套精密严谨的策谋。

我生来就是要做人上人的富贵命。

我绝不甘平庸之辈。

与其平淡地苟活于世,不如热烈地绽放燃烧。

——叶锦儿

府外街道上传来敲敲打打的唢呐声,震天吹鸣此起彼伏。街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三三两两。

天空是灿烂流彩的金,地面是热情似火的红。彼此交相辉映,天地间一片狂喜。

热闹而喧嚣。

叶锦儿扒开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人群,硬生生将紧实得不可撼动的人墙撕开一道口子,艰难挤了进去。

街的尽头就是大家欣喜若狂的缘故,一顶丹红的轿子,七八个身穿官服的老爷,众星捧月地朝着这里走来。

“这就是当今颇得圣上恩宠的蓉贵妃。哎呦,这架子可真不小,好大的排面!”

“说是回家省亲,探望父母。我看啊,这分明是衣锦还乡给咱们大家伙耍威风来了!”

“嗨,该说不说,这张家姑娘也确实是惊人貌美,知情达理,善解人意不说,还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未进宫前就是出了名的佳人,也难怪受宠。”

“那是自然,每年进宫的女子多如牛毛,能堪堪出头的屈指可数,混到她这样已是人中龙凤,实属不易。

大多数女子也莫不是枯守那寂寞空闺,蹉跎了青翠岁月而已。”

“那些个女人痴心妄想,以为自己貌美如花,获得圣上恩宠岂不是轻轻松松毫不费力,殊不知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漂亮女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几句轻飘飘如同鹅毛的风凉话落在叶锦儿耳朵里却似有千钧之重。

宫里美人如落花流水,数之不尽,如同滔滔不绝的波浪般绵延不断。前浪尚未登陆,后浪已经汹涌而至。

没有响当当的家世,显赫的背景,强大的靠山,单单凭孤身一人想要在三千佳丽中闯出圈谈何容易?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倘若在民间还可算得一二傍身伎俩,脱颖而出,不再混迹于平庸大众。可在美人如杨花落尽的皇宫深院未免也忒自不量力。

苍茫云海间,万紫千红,争奇斗艳,数不清的洁白如玉,晶莹如雪,一片雪花落入聊胜于无。

似有似无。

可有可无。

她心里明镜似的清楚,这进宫路只有去,却没有出。一旦进了那深墙内,此生怕是再别想逃出生天。

深不可测的深墙大院,吃人不吐骨头,阴森森的在夜色下冒着绿幽幽的冥光,锋芒藏在繁华里。

火焰般熊熊燃烧的荣华中泛着银闪闪的冷光,炽热残酷。

总有单纯而无畏的青葱男女怀揣一腔热血义无反顾地冲进去,徒留一身伤痕累累与这深宫融为一体。

哀怨又热忱。

但依旧不死心,抱有强烈求生欲望的人哪怕溺水身亡,也会在临终垂死挣扎,拽住命运施舍的最后一根稻草。

拼尽全力扑腾着,或是给了命运狠狠一巴掌,或是被命运狠狠打了一巴掌。

其实都是努力爬上岸,但结局的不同赋予了这个行为不同的意义。

希望与自信一点点地滑落,

坚固的冰块被高高在上的骄阳放肆灼烧。

烈火如焚,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逐渐融化。

在表面,

在心里。

一只大手突然伸出将整块冰块完全覆盖,

燃烧倏忽停止。

叶锦儿死死抓住最后一丝希望试图挽回自己岌岌可危的自信,她要看看,她想看看,那传说中备受恩宠的蓉贵妃究竟是何方神圣。

近了,那顶丹红色轿子愈发近了,震天响的唢呐声犹如一波又一波冲天的声浪向外汹涌澎湃,锣鼓喧天,鞭炮起舞,人山人海。

一双纤纤玉手轻轻将帘子掀开一个角,强烈的光线迅速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涌入,那张脸——

精神突然恍惚起来,耳边传来持续不断的尖锐刺鸣,知觉在一瞬间消失殆尽,身子在空中肆意漂泊,高高的云朵之上跌落下一个绮丽模糊动人心魄的笑容。

如同天边沉醉的红色云朵,跌跌撞撞闯入人的心扉。

晕晕乎乎,摇摇晃晃。

周围模糊不清的景色渐渐明朗,视线重获自由,无数饱满透亮的色彩争先恐后涌入眼中。

那张绝美艳丽的脸在天空中不断变大,变大,再变大。

直到过大而失去平衡的脸在她的注视下一点点地变扭曲,狰狞而恐怖,红润得令最娇艳的玫瑰都羞愧得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的朱唇轻动。

吐出口的却是尖锐刺耳的大笑声,响彻云霄,在她的胸腔里来回撞击,沉闷的痛觉顿时蔓延开来。

一寸一寸地侵蚀她的骄傲与自尊。

头顶骄阳似火,

脚下冰冻三尺。

是她,就是她。

那个从小就被她全方位狠狠碾压在地上的沈家大小姐,沈蓉蓉。

几年不见,她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光彩照人?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耀眼夺目。

周围的一切在她的衬托下黯然失色,像是可怜的狗尾巴草,焉不拉几,无精打采。

包括自己,曾经傲视群雄,高高在上的自己。

周围的一切瞬息停止,花瓣还飘扬在半空中起舞,乐律正准备冲上苍穹一展宏图,沸腾的人群迅速冷却。

四面八方的视线都聚焦于那个美艳绝伦的女人身上。

沈蓉蓉轻移莲步,缓缓从轿子里走出,暖阳毫不吝啬地将大片灿烂金光挥洒于她,伴着璀璨的万丈光芒,富得雍容华贵,美得惊心动魄。

她傲慢地扫视一圈毕恭毕敬的平民,卑颜奴膝,阿谀奉承,敬仰向往,羡慕嫉妒……

呵呵,是自己预料之中的反应。一群小民面对尊贵崇高的贵妃驾临,头埋进泥土,腰弯到地面,卑微到尘埃里。

理所当然。

视线停住了,落在了那张苍白无力的秀丽脸庞上,看得出来,勉强的笑意,真切的悲怆。

哼,曾经不可一世的大美人儿叶锦儿也有如此灰头土脸落魄不堪的一面。

你也有今天!她愤狠地挥甩流云般的宽大衣袖,投之以不屑的目光。然后在众星捧月中伴随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地进府,扬眉吐气,神采飞扬。

叶锦儿目视着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心中阵阵作呕,一股无名怒火在胸腔中横冲直撞,宣泄着怒吼着想要寻找一个可以放肆喷泄的出口。

如同深埋于地表之下的滚烫岩浆,蓄势待发,随时伺机而动,一旦发现任何有机可乘的细小裂缝就立刻疯狂喷薄。

一些深埋心底的想法随着岩浆的喷涌而翻涌出表面,隐匿于黑暗之中,再次重见天日,蠢蠢欲动。

腐烂了,发臭了,流淌出汩汩的黑水。

但当阳光再次照耀时,又以奇迹般的速度迅速复活重生。闪闪一新,散发出诱人的光芒,引诱好奇的人类前来一探究竟。

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

叶锦儿单薄的身子簌簌发抖,犹如寒风中飘零的落叶,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决心已定,内心的想法坚不可摧。她转身迈着坚定的步子朝家的方向走去。

街的尽头,是温馨可爱的家,天的尽头,是遥远华丽的梦。

一道模糊的绿色痕迹突然闯入她的怀中,视线瞬间被无边无际的盎然绿意淹没。

“小姐!你跑到哪里去了?害环环我找得好苦啊!”说话的丫头叫环环,是她的贴身丫鬟,自幼与她相伴成长,情深意切。

叶锦儿被她勒得慌,一根一根掰开她死死拥住自己脖子的手,用力将那颗贴在胸前毛茸茸的脑袋推开。

“行啦,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嘛!快松手,我快被你勒死了!”

环环终于舍得松开手,仅仅一刻,无数空气顿时前仆后继地涌入她的鼻腔,呛得她直咳嗽,劫后余生般的感觉。

值得庆幸,环环并不是暗杀她的间谍。只是这过分的似火热情令她难以招架。

“咳咳,环环,你以后可不可以含蓄一点,温柔一点,做个淑女好不好呢?天天这样风风火火谁受得了啊?”

饶是她知晓环环的热烈性子也受不住这样的猛烈攻势,揉着脖子皱着眉头轻轻抱怨。

“小姐对不起,是环环错了。不该如此冒冒失失失了分寸的。”环环悲伤地垂下脑袋恭恭敬敬地赔礼道歉,悔恨难过溢于言表。

天真烂漫,单纯朴实,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环环如同天地间最不经人事的初生花骨朵,白得干干净净,甜得坦坦荡荡,极端的透明纯洁。

“罢了,我也不是那心胸狭隘小肚鸡肠之人,下不为例,走吧,咱们打道回府。”她挽住环环的胳膊用力将她往回扯。

“啊?小姐,你这就走啦?咱们不进去拜访拜访?最起码的礼仪之道还是该尽的。”环环频频回头张望,似乎有些流连忘返,神色慌张焦急。

“今日准备不足,改日再登门拜访。”叶锦儿明亮的眸子突然大雾弥漫,锋利的光芒一闪而过,秀气柔美的眉宇间隐约有黑气聚集,犹如树影投射,深不可测,无法琢磨。

天边有金光闪耀,碧蓝的苍穹软软裹盖住整片安详沉睡的翠绿大地,轻巧的雪白云朵欢快柔软地蹁跹起舞,自由的风儿肆意揉搓着云朵们娇嫩白皙的肌肤。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一切都是命运最好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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