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密林间偶尔传来一两声婉转悠扬的鸟鸣,远山模糊的墨蓝轮廓静静地矗立在霁月清风中彰显它的孤独寂寥。
天边弥漫着浅蓝色的淡淡忧伤,绿茵茵的草地无边无际的温柔蔓延开去,像一幅随性唯美的水墨画一样凝固在空旷的天地间。
揽月阁在周边低矮的房屋中可以说是一览众山小的存在,站在上面眺望远方,一切风景尽收眼底。
微弱渺小的朝阳开始一点点地缓慢爬升,银白清冷的婵娟却仍旧固执的不肯落下,尽管太阳灼热耀眼的光芒如同一把把细小锋利的刀刃切割在它晶莹银亮的肌肤上。
一道道透明的口子被无情划开,里面的清晖争先恐后地汩汩流泻,迅速形成了一条生生不息流淌不止的星光河流,荧光闪闪,泛着晶莹剔透的黄。
弱小无力的朝阳如饥似渴地吸纳这些金光闪闪的灵力,肉眼可见的不断膨胀不断强大,直到肚皮撑得圆鼓鼓的像个球再吃不下一点便将悲惨可怜的月亮一脚踹开。
可怜可悲,
可叹可恨,
可笑。
到底在苦守什么呢?
鱼肚白的天空中只孤零零地挂着一轮金灿灿的胖太阳,骄傲慵懒且志得意满。
一抹苦涩的笑在叶锦儿的脸上如涟漪般徐徐弥漫开来,嘴角的弧度明明是上扬的,却给人以说不出的悲伤凄凉。
她低下头揉了揉抬得发酸的脖子,用力闭了闭干涩的眼睛,一股温热的液体从内心深处汹涌而出,滚烫滚烫的如烈火般流烧过面颊。
“吱呀”一声清脆,木门被微微拉开一道细缝,太阳透过门前的枝繁叶茂掉落下纷纷杂杂的阳光碎片,细小琐碎,斑斑点点。房间地面一片斑驳。
她稍作定神,抚平内心的焦虑不安,大步流星径直闯入。
窗前伫立着一抹墨黑色的身影,高大而挺拔,双手背在身后,风突然灌满了他的鎏金长袍,如锦旗猎猎作响。
这个角度只能依稀可见他紧绷的侧脸,刀削般的锋芒轮廓。
室内温度骤降,寒风凛冽,肆无忌惮地侵蚀她的骨髓。
“父亲。”
声音突然哽住,巨大的羞愧悲伤一寸一寸地从暗不见光的地方往上翻涌,冒到胸膛,冒到口腔。一张口就会抑制不住呕吐,臭味熏天。
酸痛的脖子再无力支撑这沉重的头颅,深深地垂下与地面融为一体,几缕青丝滑落,善良地遮盖住她脸庞上的惨白无力。
时至今日,她不得不承认,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尊严与骄傲破碎了一地,还被人用脚狠狠踩在地面碾磨,肮脏地翻滚在泥土里求饶。
捧在手心里的晶莹水晶与浑浊泥水里翻滚的玻璃碎渣,仅仅是不小心掉了下来而已。
只是究竟是在惊呼中轻轻摔向地面,还是在厌恶中砰的砸向地面?
叶父终于缓缓转过身来,声音冷酷得不带如何一丝波动。
“下一步怎么办?”
下一步,
怎么办?
似乎往事随风而逝,不值一提,一笔勾销。
“锦儿会听从父亲教导,一切以父亲唯是。”好像早就失去反抗的权利。
“进宫。”简短急促的二字,却有着无穷重的分量,她听到了地面被砸出深坑的钝声,沉闷得令人窒息。
“是。”她拼劲全身力气艰难吐出了这个字。
父亲疾步离开,连眼神都多余,只留她孤身一人站在冰天雪地之中顽强对抗刺骨寒风。
意识尚未回笼,还高高地飘荡在洁白云朵上欣欣吟唱,身子却已经跌进万劫不复的黑暗深渊中绝望呐喊。
一双冰冷无情的大手慢慢显现却突然紧紧攥住她的心脏,一下一下的揪着,呼吸逐渐困难,眼前开始发黑,一阵一阵尖锐的悲凉深深划过柔嫩的表面,撕心裂肺的痛。
“啪”的一声,禁闭的木门被强大的寒风轻易击败,耳边顿时传来尖锐冷酷的呼啸声,无数雪花纷纷扬扬地疯狂击打她的脸庞,如同自残般暴虐而温柔。
眼前突然一片白光,身子不受控制的倒下,弥留之际似乎听见一道嘶喊从遥远的天际破空而来。
——小——姐——!
再次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已不再是无边无际的苍茫白雪,冻彻心扉的寒意也消散得无影无踪。
清新温暖的木柴味弥漫在小屋里,醇香浓厚的鸡汤徐徐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还隐约夹杂几丝微乎其微的花香。
火光点亮了整间小屋,火柴燃烧的声音噼里啪啦,一切都笼罩在柔和温馨的橙光内。
她试图强撑着起来,却发现身下一片柔软,任何力量都被消磨殆尽,像是不小心醉倒在了云朵之中,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劲。
“小姐,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话语戛然而止,尾音却在不大的屋子里余音绕梁。
“我在你眼中就如此无用?”
“当然不是,我们家姑娘英勇无敌,无人能比。”话语里骄傲的小尾巴得意洋洋地左右摇摆,快要翘上天。
“扶我起来,我有要紧事,耽搁不得。”她挣扎着想起身。
“姑娘,你这是作甚?身子还没修养好呢,经不起折腾,快乖乖躺下!”环环一跃而起,迅速按捺住她的蠢蠢欲动,将她一把塞回被子,捂得严严实实。
“环环,我真的有事。”有气无力的声音下隐藏了巨大的怒火。
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平静之下掩盖着疯狂翻滚涌动的滚烫岩浆。
只是在等待沸点,等待一个喷薄而出的机会。
此时即使一粒最渺小的火苗加入也会立刻引起毁天灭地的熊熊怒火,咆哮着,狂奔着,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不行,乖乖躺着。”环环顾若惘闻,将她的被子更加压实。
抑制不住的怒火瞬间汹涌喷薄,鲜红火光径直冲破苍蓝色的天顶,压抑的,膨胀的,扭曲变形的,在这一刻都完全爆发。
“我说了我有事,你为什么不听?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我对你如此情深义重,不离不弃,为你放弃了所有,你为何如此残忍地对待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她疯狂地将床板锤击的轰隆作响,如同天边密集的响雷惊天动地,一道木刺划开了娇嫩的手掌,鲜血顿时汩汩流淌。
披头散发,声嘶力竭,鲜血淋漓,满目的红血丝,随时可能爆炸的肿胀眼球,森然雪白的牙齿。
犹如从地狱爬上来的阴魂厉鬼,怨气冲天,杀气腾腾。
歇斯底里的吼叫尖锐地刺破了苍穹,震鸣声惊扰了正在树上你浓我依的一对鸟儿,扑闪着翅膀飞快逃离,湖面上荡起阵阵波澜。
环环被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得跌坐在地,脸上布满惊恐害怕,双目呆滞空洞,一句话不说就连滚带爬的夺门而出。
一切归于平静,但这远远不够,甚至算不上彻底喷发前的预热。
她现在必须去找那个人——一个无情无义的白眼狼,窝囊废,畜生,禽兽!
是他将她害到如此悲惨,沦落到这番丢人现眼一无所有的境地。
她必须去讨要个说法!
匆匆忙忙地叫下人备好马车,旋风般的冲向那个熟悉到闭上眼睛都能凭感觉摸到的地方。
一路上马车颠簸,她的怒火与怨恨却愈演愈烈,滔天火海几乎要将她吞噬淹没。
浑身不受控制的轻微颤抖着,肌肉高度紧绷,大脑飞快运转,愤怒一直从头顶弥散到脚趾,脚也情不自禁地跟着颤动。
一切蓄势待发,一场毁天灭地的大战即将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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