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员外是个醒觉的货,待小厮嚷嚷着有伙强人冲这边来时,就连声安排几个小厮去寻那胡大郎,您这可是保证不出事不是。...
幸好全县百姓都知道这个点上,胡大郎不是在“醉八珍”,就是在“柳叶居”喝酒,一个腿快的在柳叶居寻到胡大海,这厮已经喝的五迷三道,待听完那个机灵小厮说完,心里一阵唏嘘谁知道一个红花店名都又惹来一堆是非,莫不是老张和棠县犯冲?
他面上不改颜色,起身就要招呼伙计会帐,那小厮机灵,连忙按住胡大海的手,连声价告罪道:“胡爷,您先请,先请。些许酒食,直当我东家的,算不得甚。”
胡大海含笑指了指小厮,道:“你算是个乖觉的,可有名姓?”
那小厮哪敢拿大,连声报道:“劳您打问,小人柳原,家里排行行七,您就呼我一声柳七即可。”
胡大海拍了拍他肩膀,朝他点点头,算是记得了这个人,径直走到酒肆门口,从旁边的物事架上取了家传的雁翎刀,出了门提了口气,运起“柳絮纵”身法,如一片秋叶在街头檐角而过,竟然不走街道大路,而是对着红花楼方向,一路高低腾挪,不几时就来到那红花楼前。
这时上百号各类鸟人看客已经把这里围的水泄不通,里头除了几十个黑衣黑裤的颐国来的过江龙,就是一大堆哭爹喊娘的小厮茶壶、老妈美娘,乱哄哄的让那冷硬的刀疤脸汉子都头大无比。
大家伙远远看到有名的那身奇装异服飘来,不仅棠县看客们齐齐喝了一声彩,就连那个刀疤脸也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堂堂红花会少东家,被这伙贼厮鸟吵弄的都快要拿头抢地了。
本来按照江湖规矩,排队打断右手了账,是好汉子眉头都不带皱一分毫,叵耐这群男女,一听要打折手,有的就破口大骂,有的吓得黄白之物乱冒,有几个泼辣的姐儿,竟然当街撕扯头面衣裳,在地上撒泼打滚,哪里还有穿红画绿的颜色?
想是昂藏七尺男子,乱刀里也来去得几个回合,碰上这事也抓瞎。
更可恨的是那姓张的孬货,一溜烟不知躲到哪个所在,任外面砸得叮咚响,绝不冒出他那鸟头来。其实他不晓得的是,老张不到一年就被砸过招牌,早就在心里演算了多少回跑路的应对,他这算是碰上有经验的主了。
看到一人穿得古怪飘然而来,他心道终于来了个了事的主,到要看看这偌大棠县,有没有几个英雄人物。
胡大海从斜对面屋檐轻轻纵下,一落地,那外围看客们就自然分出一条道来,口子面都是各种赞词。
胡四海冲左右胡乱拱拱手,就径直走到人圈内,迎面就跟那刀疤脸汉子双眼一碰,笑着上前慎重一礼,笑道:“不知尊驾当面,小弟有失远迎,还请尊客原谅一二。”
那刀疤脸少东见状,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也是深深一躬,抱拳道:“远来匆匆,只为鄙会区区薄名,不识棠县英雄,还望海涵。”
话头子不软不硬,胡大海就知善了不了。看这阵仗,不做过一场,这帮人势必在棠县翻江倒海倒腾张胖子,自己当初随口一句应付话语,谁知还有这般首尾。
张口哈哈一笑,接过因果,再次作揖道:“在下棠县胡大海,小县人众送个诨号‘玉面麒麟’,哥哥远来是客,还未请教尊姓大名?小弟不才,愿领哥哥手段。”
那疤脸汉子一听,就知道这个劳么子玉面麒麟在棠县也算个遮奢人物,这话里就是要硬接这段公案。
江湖有江湖的道义,像胡大海这般不问因果,上来就报字号的,依规矩就是要当面锣鼓对上一场,再来请酒讲对错。
是个硬头子。
疤脸汉子心里也有几分佩服,一个人就敢对上几十号不知名姓的汉子,也算个人物了。
要知道选择接公案的,如何做这个场面,就要由着对方画下的道来,不管是单对单放对,还是并肩子上,你都得认这个账。
疤脸汉哈哈一笑,显得面目更加狰狞,大步上前两三丈,走到胡大海面前,抱拳再行一礼,豪气道:“好一个玉面麒麟,我观兄弟玉树临风,卓尔不凡,为兄痴长几岁,本不该咄咄逼人,奈何事关鄙会头脸,休怪没得轻重。某红花会陈解忧,江湖诨名‘青云刀’。忝居红花会顶天梁,也是沾了家父的光。不知胡兄弟可要做个甚么准备?”
这也就是客气话,意思就要马上开锣。胡大海真要说要回家吃饱喝足再来,不得笑死一堆人。
这位青云刀一脸粗矿沧桑,话里全是内秀。也是,红花会少东家,铁定下任会首,没几口铜牙铁嘴,光打打杀杀,混不到顶梁柱这个地步。
好久远的记忆残渣里冒出一句陈家洛都要到异界开分会的俏皮话,胡大郎微微一笑,朝陈解忧伸出右手做请状,慢言道:“哥哥何须说笑,小弟身无长物,哪须那般不利索,就请兄长划下道来,小弟一应都听哥哥吩咐。”
“好!好兄弟,时日也不太早,哥哥就要五七个会里弟兄,和兄弟搭把手,莫耽误你我兄弟喝酒。”
胡大海也是豪气迸发,上前拉住青云刀的手,两人用力摇了摇,对视一眼,皆哈哈大笑。
接下来陈解忧也不考虑,回头看了那堆半包围过来的汉子,高声道:“今日本来是来解我红花会一桩闹心事,不想竟遇到这位胡兄弟,大家火也听仔细了,我就不多鸹噪,有哪几位兄弟要和我这胡兄弟搭搭手的,上前说话!我多说一句,别看我兄弟年轻,没那几斤两的,就不要乱糟糟出来充大个,没得失了脸面。谁来?”
胡大海心头欢喜,虽然这青云刀话里头是要提点自家人,却也把胡大郎抬得天高,这个汉子可交。
他跟上一步,面对众人,拱手罗圈一辑,朗声道:“众位兄长,小弟胡大海,最喜欢交朋友,这厢就不一一见礼了,待此事了,小弟请诸位哥哥赏脸,仙居楼不醉不归,总得喝他个百十来坛才称心。”
话音刚落,几个年轻后生就急急跳出来,没口子夸了胡大几句。
意思很明显了,那些个年岁长的,就不和小年轻争这风头了,各退了半步。
胡大海环眼一扫,立即上前见礼,笑问道:“几位兄弟,不知可有尊名示下,好叫胡某见识红花会英雄。”
几人从右到左,依次回礼。
“某宽门刀杜兰山!”
“在下飞羽刀傅纹。”
“周某全名应明,诨号过山刀。”
“在下烈风刀,周应宽!”
“小弟旋风刀李子曼,胡哥哥可得下手轻些则个。”
最后这旋风刀年纪估计也就十七八,笑嘻嘻的一张嘴像是吃了蜜。胡大海可不敢小觑这厮,年纪轻轻敢跳出来,其它人竟然没一个吃惊担忧的,可见手底下不软。
面前几人,宽门刀肯定用的重刀,江湖称号可不是自个儿关起门随便取的,而是别人送的,没由来用的齐眉棍,诨名水上漂的道理。
飞羽刀恰恰相反,走的轻灵路子。
过山刀,一种毒蛇,刀法肯定狠毒诡异。
至于烈风刀,估计是敢打敢拼的主。
最后的旋风刀,倒是奇怪的紧,可以说是走的克制对方兵刃的控招路数,也可以说是刀势如旋风,是快刀一路。
不管了,任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好了。胡大郎就不是个精细人,豪气一涌,大笑道:“好,好,好!今儿个就以刀会英雄,不亦乐乎!”
说完侧目看了一眼陈解忧。陈少门主会意,回笑道:“今日以刀会友,不伤和气,兄弟几个就挨个领教胡兄弟高招罢,如果几个不成器的都落败,再并肩子陪兄弟耍子。”
胡大海一听,也哈哈一笑,拱手道:“就依哥哥所言,胡某献丑了。”
话语间已经有红花会人物和看客们拿刀在地上刮了个十丈见方的框子,那些屁滚尿流的小厮花娘早就退开,一群看客知道接下来又有好戏,沿着刀痕外又围了个水泄不通。
待胡大郎走到框内,对面那宽门刀杜兰山也抬腿进来,两人站定相互抱拳,齐齐发一声喊,抽刀上前杀成一团。
宽门刀果然是重刀刚猛路子,四寸宽五尺长的斩马刀通体黝黑,挥舞间低沉嗡嗡声连绵不绝。
胡大海手中却是那柄家传的军中制式雁翎刀,磨的如白练般雪亮,在胡大手中如一剪秋水,仿佛对空着墨,崖上雕龙,在重刀黑影里飘逸自如。
两人打的热闹,红花会众人看的却是频频皱眉。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宽门刀本该一力降十会,硬碰硬让胡大海吃不住劲。半柱香已过没碰到雁翎刀一下,两人就和亲密的舞者一样,刀来刀往打的精彩,却严丝合缝没有一分接触,这不是两人默契,而是胡大郎技高一筹,一柱香过,杜兰山往后一跳,哈哈大笑数声,喘气道:“好兄弟,哥哥服了。”胡大海也笑嘻嘻拱手道一声承让。
接下来飞羽刀、过山刀、烈风刀皆一一败北。
飞羽刀傅纹和胡大海争快,谁知胡大一手粘字刀用的筋道,傅纹快刀如陷泥沼,快刀变慢刀。
过山刀周应明出刀凶狠诡异,专挑胡大海阴私薄弱处,胡大却用的刚猛路子,把过山刀那把细长的双手刀砍得火星乱冒。
周应宽烈风刀一往无前的拼杀风格,倒和军中刀法一般,这个胡大海最是熟络,无他,胡大海接触最多的就是军中人物。
死鬼老爹虽然没见着儿子弃文从武,要不还得气死一次,那些个叔伯兄长,个个都是厮杀汉,胡大海启蒙刀术就是这军中八范。
所以,应对也最是熟络,又走了回过山刀的老路,几下就把刀子架到周应宽的肩头。
待最后李子曼上来,已经少了几分嘻嘻哈哈,年轻的脸上毛茸茸的胡须都挺得笔直。
陈解忧在一旁暗笑,今儿幸好遇到胡兄弟,让这厮明白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免得日后在会里追鸡撵狗整日里不着调,仗着有几分天赋偷奸耍滑,整日价就和师兄弟喝酒厮混。
李子曼号称旋风刀,出刀刚中有柔,刀法绵长无漏,交手中又有几分神力,集刚猛诡异灵快于一体,果然有几分门道,胡大海见猎心喜,打起精神两人捉对打的兴起,也不管那十丈所限,从红花楼门口打出战圈,又从街面杀到斜对面史员外家前门屋顶,最后回到擂台,李子曼已经气喘吁吁,胡大海却一丝汗不见。
李子曼年轻皮薄,咬紧牙关就不认输,还是陈解忧场外叫停。
待胡大海主动退后半步收刀归鞘。这鸟人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呼歇息一番还要再战,惹得众人轰然大笑。
陈解忧上前牵着胡大海的手道:“我看胡兄弟气定神闲,跟哥哥来句实话,对这几个不成器的笸箩货,可用了五分力气?”
胡大海无奈一笑:“兄长这一问,可是真真难为人,不耐众位兄弟都是厮杀汉子,小弟也就大话一句,实不到四分力气。”
众人大惊,只有陈解忧微笑颔首,真挚说道:“兄弟是个实心汉子,果然是那一流人物,为兄有幸,今儿不为这小小破楼千里来奔,哪里认识兄弟这般人物。”他转过头环视一圈自家师兄弟,高叫道:“今日我红花会有幸结识棠县玉面麒麟,众位弟兄还有言语无?”等众人齐喊一声“却无!”后,又回头看向胡大海,笑道:“兄弟不仅刀法精湛,这一腔豪气更令人心折,我看这并肩子过招不做也罢,没由来耽误你我兄弟吃酒。”
胡大海哈哈回道:“全凭哥哥做主!”
一众人等浩浩荡荡直奔那仙人居而去,那些看客待众人走出老远,还一个个吐沫横飞比划胡大郎又给棠县老少长脸云云。有那乖觉的小厮,鞋都跑掉,飞也似去请张员外会帐不提。
这顿酒直喝到第二日天蒙蒙亮,总得干翻几十近百坛仙人醉方才了账。
陈解忧本待当日回程,被胡大海和中途鼠头鼠脑腆进来的张员外死命拉住哪肯松手,于是连喝三日方才作罢。
这一番打斗,胡大郎“玉面麒麟”好名声已经从那些城狐社鼠口中,变得全县家喻户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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