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车子减速，我收拢心神睁开眼。
预感猜不透就索性不猜，用桃仙姐的话讲，关键时刻，什么都比不上手里的刀。
我把车窗打开一条缝，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发短信给二军问他那边的进展。
二军秒回说：“钱已经转账给刘婶，花了一万八。”
这是我出来时定好的。
先堵上刘婶和其他邻居被骗的窟窿，再单给了刘婶三千块，让她带头把动静闹大。
拉条幅，喷油漆，堵锁孔，砸玻璃都无所谓。
目的只有一个，让更多人知道二军家有个物件儿半夜发声，严重扰民，而他却迟迟不回来处理。
这样说虽然模糊，但恰到好处。
能把二军家里的物件儿和求购信息里的八角铃联系在一起的，也就只有摆双簧局闯空门的人。
所谓见钱眼开，我赌他们眼红之下会选择性地忽略一切漏洞。
四十万，在这个时间段的勃北，称得上平地一声雷，陡然而富了。
“风撒得再快点。刘婶垫过钱的那家搬家公司也查下，问问在哪卸的货。”我催促道。
由不得我不着急。
八角铃不可能借我太久，时限到了，钓不到人也得还回去。
再者说，护宝花郎都是脑袋别护腰带的主，不管谁雇，都得好吃好喝好伺候，是笔不小的开销。
眼下最关键的就是速度。
处理完二军的事，刘叔刚好踩了刹车。
不远处就是中山紫苑的大门，保安加了双岗，流动哨往来巡视，到处都是电筒灯光。
“小子，你准备徒手做事吗？眼看到门口了，需要准备什么赶紧说。”刘叔道。
我想了想，说：“需要准备的东西不少，确实得费些心思。”
我说完看向后视镜，刘叔的脸上明显多出几分嘲讽。
洛亦可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但还是接过了话茬：“有需求可以提，还是那句话，别太过分。”
她语气冷漠，但态度是明确的，看样子已经做好了被宰上一刀的准备。
也不怪他们这么想，甚至说，肯于主动伸脖子让我宰已经做得很到位了。
这些年，借处理邪乎物件儿坑蒙拐骗的很多，讲究个见面先敲竹杠。事主按着要求列队请香，开坛摆了三牲祭品，再找人却找不到了的就能占一半。
再损点的，跑路分钱不算完，还派专人找正在糟心的事主打秋风，低价回收没用完的东西倒卖。
这里面也有少数有真本事的，但吃相也未必好看到哪去。在刘叔看来，我应该就是这路货色。
我这人不喜欢在小事上墨迹，何况也没时间给我墨迹。
按洛亦可上车时说的，之前的一个月，每夜子时刚过，她就会睡得很难受，想醒偏又醒不了，直到卯时天亮才能起身。
由此看，八角铃作祟是在每夜子丑交替的时候，也就是凌晨一点。
再耽搁下去，必然错过最好的观察时机。
打定主意，我直接伸出三根手指，一口气说道：“第一，新闻里说有人在遛弯时昏迷送医，我要这些人的病历，请私人医生的最好也能搞到，越详细越好。”
“第二，告诉我你院里那口井的直径和深度，如果井里结构特殊，就给我施工图纸。”
“第三，可能也是最麻烦的，我需要你家周边的监控录像，最次也得弄到近七天的。”
我说完看向洛亦可，等待她的下文。主意再好，说到底需要她的配合。
她没有让我失望。
玩古玩的就算没有别的能耐，论博闻强记也绝对是一流的，消化我说的内容，洛亦可只用了半分钟。
“监控我院子里有单独的，另两样我马上派人去要。”她果断地说。
她同意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听到有监控，我还是眼前一亮。
那时候单独安监控的住户不多，中山紫苑的业主又都有些来头，园区监控涉及隐私，物业未必敢给。
几乎在洛亦可表态的同时，刘叔发动了车子。
可惜，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顺利。
迈巴赫被拦在了门口。
查我们通行证的保安大惊失色，拿出对讲喊人。原本抬到一半的栏杆落回原处。
“你们什么意思？”刘叔不耐烦地问道。
不多时，保安队长匆匆赶来。
能在中山紫苑混上保安队长，他显然是个人精，这点从他轻敲副驾车窗的举动就能看出来。
洛亦可降下车窗问：“有事？”
保安队长连忙欠身，压低声音说：“洛小姐，真出事了。之前晕倒的人里有省城大人物的亲戚，大人物发话了，您家附近全面戒严三天，下午刚安好隔离网，您看……”
看得出，保安队长很为难。大人物惹不起，洛亦可也惹不起。他识趣地退出几步远，给我们留出商量的空间。
洛亦可的脸色很难看。
不单是因为回不去家，还因为保安队长嘴里说大人物显然是种暗示，就是要她知难而退。
她怎么想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短时间内应该没法拿到监控录像了。
“望远镜借我，再帮我找个地势高的地方，要能俯瞰院子的那种。”我无奈道。
让我没想到的是，刘叔此时表现出惊人的干脆，问：“是不是距离越近，越方便你做事？”。
见我点头，他沉默了一会儿，又看了眼洛亦可，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一般叫回了保安队长，说：“给你这个，今晚的事跟谁都不要提。”
保安队长接过东西，如释重负般敬了礼：“欢迎回家，刘先生。”
刘叔给他的，是另一张通行证。
车子开进园区，停在一栋紧靠别墅区洋房前，刘叔按下电梯，带我们上了三楼。
洛亦可一路默不作声，我能感觉到她压抑的愤怒。
她被监视了。
其实，在刘叔掏出通行证的那一刻，她就有了猜测，脸色也变得更加难看。
“这件事之后，别跟着我了。”洛亦可反手摔上了客卧的门。
刘叔无所谓地摇摇头，转身拉开窗帘对我说：“小子，别让我后悔。”
视野中，洛亦可的院子一览无余。
那是一处极具中式田园风格的小院，即使被隔离网围着，也难掩闲适出尘的气质，但我已经顾不上欣赏。
这时刚好凌晨一点，我也第一次听到八角铃的声音，婉转，哀怨，犹如鬼哭。
“绝对是件真货，也许是件大货。”我暗自道。
随着铃音的出现，小院里的一切都变得诡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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