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狐狸。”我暗骂道。
困灵阵的事，实在禁不起这么多人细琢磨。
袁爷选这个时间点信炮，明摆着是想转移视线。
果然，随着跑马场后山口处轰隆一声响，所有人自动忽略了被我踢断的鸡脚骨。
“快看！那是什么！”有眼尖的人指着山路喊道。
我扭脸去看，就见十几个人抬着一口漆黑的棺材往这边走，领头的人打着丈高的黄色幡。
“真晦气！赶上出殡的了！”有人厌恶道。
勃北这边出殡也有“辰时发引”的说法，也就是上午的七点到九点。
我暗自摇头。
院子里这群人，还真是人家设什么套就钻什么套。
虽然天色比较暗，但相距不足一百五十米，只要肯仔细看，大多数人还是分辨出黄幡上的纹路的。
那不是出殡常用的“奠”字，而是土夫子流传下来的镇尸符。
耳麦里，袁爷的声音更加清晰：“开门待客吧。”
洛亦可那边不再出声，想来是袁爷跟关总已经商量完，回到了原位。
“近些年，点信炮的场面倒是见得少了。”钱老呢喃道。
许多影视剧作品中，都有“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的台词。
穿云箭是否真实存在我不知道，但勃北和周边几省早年间确实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遇到必须挖坟掘墓开生玩的情况时，需要先点信炮。
所谓的信炮，说穿了就是个粗大的炮仗。
信炮响，寓意把这次开宝行动昭告天地，图个“火穴”，也就是希望摸出值钱的物件儿。
再有就是祛除晦气，求个心理安慰，希望正宝见光后，不染邪性。
随着国家文物管理越发严格，这个规矩往往成了摆设，少有人用。
一来没有实际作用，二来容易暴露行踪。
“棺材有些轻了。”我接过钱老的话茬，走过去搭讪道。
这话是试探钱老，也是在提醒洛亦可。
按后者的情报，生玩棺材估重六百斤。
当时，抬棺的队伍已经到了门口。
我跳过袁七飞扬跋扈的臭脸，看向十几名抬棺匠的肩头和脚底。
钱老一愣，随即拱手笑道：“不吃力，不压地，也就四五百斤吧。顾小友不但身手好，眼力好，连这消息渠道也当真灵通。老头子来这窜货场，也从没指望棺材是原封原土。关总找本地帮开棺的用意，老头子就算不说，顾小友也猜得出吧。”
我点点头：“能猜出一二。”
一般的，主办方开宝的“棺材匠”不会选本地帮，那样太容易被联手做局了。
关总反其道而行，不仅显示出了极大的自信，还有利于打消到场的主顾对正宝来路的顾虑，放心出价。
袁爷让袁七担任抬棺匠，跟关总套近乎的同时，也算是手艺展示。
估计窜货场之后，想做开棺摸宝这类买卖的人，少不了联系邀月阁。
“日后少不了请教钱老。”我又说。
如果没有钱老，我可能会对勃北古玩圈的二流势力彻底失望。
我晓得棺材是生玩正宝，凭的是洛亦可有求于我，纯属因缘际会。
钱老也晓得，靠的就是根基扎实了。
我主动搭讪钱老，首先是审时度势。眼下的情况，鹤立鸡群不如混进人群。
其次就是为了结交人脉，看钱老这架势，应该对阴物之类的不太感冒，这是很好的合作基础，谁也不抢谁生意。
钱老爽快道：“这个好说。顾小友肯来，别的不敢说，香茶几盏还是拿得出的。”
四叔见我得了钱老垂青，双眼又是一阵喷火。他刚出了大洋相，择木而栖的算盘大概率落空了。
此时的他，正愤恨地站最后一班岗。
“正宝顶门，请先生休息。”袁七不冷不热地道了辛苦。
场内的人喧哗起来，像是在有意忘却刚才的惊悚和失态。
“虎父无犬子，袁公子居然身怀外门手艺！”
“棺材里是今天的正宝？”
“恳请关总当院亮宝！让我等开开眼界！”
“……”
吹捧的话不尽相同，唯一的默契是，没有任何一人肯提四叔半句。
大伙儿都能看出，袁公子对这条“忠犬”很是不满。
“先生辛苦，看座奉茶！”关总出于风度解围说，点到即止。
跑堂人原本的待遇里还有打赏一说，被他有意无意“忘记”了。
他领着全体嘉宾共同进场迎宝，袁七领着队，抬棺绕场一周。
窜货场的气氛被烘托得极其热烈。
趁着众人溜须拍马，洛亦可走到我身边道：“刘叔得手了，人赃俱获。”
“砍手的那几人被偷换的呢？”我问道。
洛亦可神色复杂地看着我：“顾尘，刘叔总念叨说留你在身边迟早是祸害，你老实讲汇远斋和邀月阁撕破脸，对你有什么好处？”
“有备无患而已，不一定用得上。”我挑眉道。
就在这时，关总像发现了什么西贝货一样走向我：“敢问这位朋友尊姓大名？”
我挺友善地跟他握手道：“顾尘。”
我对关总没有什么坏印象，相反的，如果袁爷真把所有人算计在内，关总还可能成为强力盟友。
“诸位！”关总静了场，“关某再次感谢诸位朋友捧场，随着这位顾尘朋友压轴换宝成功，七星拱月雅局圆满结束，稍后院里奉上酒菜，请各位赏光痛饮！”
小楼的木门再次合拢，将嘈杂声隔绝在外。
“诸位，话不多说了。关某人生地不熟，幸得袁爷助拳，开得正宝。棺中之物，袁爷先取一件，之后的价高者得，可否？”关总刻意堆起的慈眉善目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骨子里的凶悍。
随着他的话，小楼的后院和厢房里传出一阵整齐肃穆的棍棒砸地声。
三四十名制式劲装的护宝花郎鱼贯而入。
与勃北这片带私人保镖性质，掺杂着些许个人感情色彩的护宝花郎不同。
关总带来的人，俨然一副森严的帮会气质。
这是他信心的来源。
内场的人没有吃素的，完全不为气势所摄。
按规矩，关总的话公平合理，没有人提出异议。
袁爷见状，沉声喝道：“小七，开棺！”
不知怎的，我突然有些警觉。
因为我看到，得了命令袁七蹿上棺材之前，有意无意瞅了洛亦可一眼。
随着他娴熟地动作，厚重的棺盖向一侧滑落，小楼里烟尘四起。
关总嘴角的笑容突然凝固，厉声道：“敢问袁爷，这是什么意思？”
棺材里，只有一些散碎瓷器，银器，虽然也是价值不菲，但距离期盼中的明武宗重宝差距太大。
最大的问题是。
棺内没有枯骨，有的只是一个被闷得晕死过去的人！
袁爷老脸通红。
下一秒，他的声音急速转冷：“敢问洛小姐，你们汇远斋什么意思？”
我打眼望去，忽然觉得这人的轮廓有些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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