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片刻，摆短刀局那晚的情形跳进了我的脑海。
四叔身边有个喂葡萄的女人给我留下了挺深的印象，记得四叔当时喊她妮子。
棺中昏迷的人很是狼狈，但从腰肢和眉眼看，就是妮子无疑。
更耐人寻味的是，此时的妮子跟蓉蓉一样，都穿着汇远斋的制服，尺寸非常得体。
听见袁爷点名，洛亦可依旧保持着相当的气度，不卑不亢道：“邀月阁争宝的手段有些小气了。”
胡冉也跟着搭腔说：“活人是怎么进的棺材？说是监守自盗时塞进去的也没毛病吧。”
她最看不惯袁爷这种绕来绕去的人，语气远没有洛亦可客气。
残雷琴的事情已经解决大半，她巴不得窜货场赶紧结束，回家抱闺女。
“那是因为棺材被人动过！”袁七接过话茬，救火道。
他从地上拾起几截锈铁，指着崭新的断口又说：“之前开棺时就觉得力道不对，原来是有心人早就给弄断了。”
这是我唯一赞同外场人说他“虎父无犬子”的地方，他那种惊讶中夹着愤怒和憋屈的表情已经得了袁爷八成精髓。
刚才在外场时，袁七要是来这出，现场的人早被煽动得同仇敌忾了。
可惜，内场都是老江湖。
明摆着是汇远斋跟邀月阁相互撕咬的事，谁也不爱沾边。
他们关心的，只是能从开生玩里得到多少好处。
“袁先生，你们勃北古玩界爱怎么斗，跟关某没有关系。关某只关心其余的物件儿去了哪！”关总怒气更胜，连称呼都变成了袁先生。
以他这半辈子经历的风浪，不可能轻易给人当刀。
更重要的，他身为主办方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了。
袁爷给汇远斋上眼药的事，大概率没有提前跟他商量。
听关总讲话捎带上了勃北古玩界，今古楼的老朝奉咳嗽一声道：“敢问关总，能否将现有的物件儿拍了，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一名秘书打扮的小胡子走出来，用很中性的声音说：“请主家掌灯观宝！”
关总向两边点点头，十几盏煤油灯被安置在场内各处。
似乎是有意的，小胡子站的位置刚好挡住了我看洛亦可的视线。
他单手托保险箱，极文雅地上前两步，欠身行礼，惹得全场人频频点头。
唯一不和谐的，是他背在身后，蜻蜓点水般晃动的左手。
随着左手动作，他食中两指间夹着的一个物件儿闪着油润的微光。
我再仔细看，当即头皮发麻。
那是半枚翠环，张哥的翠环。
这个小胡子竟然是孙梅扮的！
我早在唐家大院跟刘叔讲话时，就给孙梅划伤了危险的标记，没想到还是低估了她。
刘叔那句“扫码的人里有夫人，用的不是本名”犹在耳边。
先不说能让老朝奉带她进场动用了哪路关系，单这一手神乎其技的易容术就已经令人震撼。
如果不是心急洛亦可跟袁爷对峙，如果不是她主动引起我的注意，我直到窜货场结束都不会发现。
似乎觉察到我的注意，孙梅的左手指向棺材下方。
我随她的动作放眼棺材的方向，视线里只剩下了妮子，袁爷和棺材。
我心中猛地一动，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误区。
困灵阵我破得太轻松，残雷琴的正主也是一击抹杀，让我下意识觉得后面会有极复杂的局面等着应付。
但我忽略了：袁爷势大，终究是个半吊子阴物贩子。
初入江湖，是要经受一些捶打。
但这种捶打哪是袁爷给得起的。
他不配！
想到这，我笑了。
那一刻，眼前的局面突然变得清晰，一些不必要的枝枝杈杈被我彻底掰断。
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埋宝局！
所谓埋宝，要求眼前的一堆古玩里必有大小两个漏。
挑拣时，先把大漏随意丢弃在一边，也就是“埋”，从剩下的物件里捡出小漏交易后，再找借口把大漏夹带走。
首先，这个局里的大漏，就是妮子本人。
确切地说，是妮子汇远斋制服下面藏着的东西。
我对女人的身材很敏感，又跟蓉蓉和妮子都近距离接触过。
妮子的身材要比蓉蓉娇小很多。
但套上汇远斋的工作服后，两者的身量居然大差不差。
可见夹带着不知一件东西。
其次，单纯想栽赃嫁祸，找谁穿汇远斋的制服都可以，甚至不需要是活人。
袁爷选了妮子，应该是想一箭双雕地看下洛亦可的反应。
他为了查保险柜失窃的事，不惜开出天价悬红。如果洛亦可有丝毫表现出见过妮子的架势，恐怕要面对无穷多后手的招呼。
就算洛亦可没有露馅，出于避嫌的考虑，也不会主动去动妮子的制服。
现场的其他人不想蹚浑水，也会得过且过。
这样，袁爷兵不血刃拿到他感兴趣的东西，甚至空手套白狼。
果然，在老朝奉开腔后，汇远斋制服的事被暂时搁置，妮子也被抬到了场地最外侧，由袁七领人看着。
用他的话讲，袁七开棺丢了手艺，必须负责到底。
“好算计，好毒的心思。”我暗骂道。
刚才妮子在棺材里，我以为她身上那股旺盛的阴气是受棺椁的影响。
当发现阴气竟然如影随形般地随她而动时，我对袁爷的印象差到了极点。
做局竟然选自己人，而且四叔这老混蛋居然也同意了。
当真沆瀣一气。
我本来还在疑惑。
为什么屋里喧哗了这么久，棺盖打开之后也过了风，妮子半点醒转的迹象都没有。
那时的情况，她不是不想醒，而是醒不了。
一个姑娘家，哪受得了阴物如此贴身放置。
眼看袁七的人把棺中的物件一件件摆在毯子上，我出声打断道：“且慢！”
关总见又出变故，很是不快，但看见是我，态度还是平复了下来：“顾尘朋友有何高见？”
这就是展示手段的好处。
放在窜货场开场时，他从我身边经过时始终看着天。
“棺材有问题，有人偷换了物件。”我平静道。
袁七本就心虚，立马反驳道：“你少在这血口喷人，邀月阁做事，手底下干净得很！”
“我说的偷换物件，指的是偷换了顺序。这棺材有两层，所谓的重宝就在棺中，从来都没丢！”我玩味地点出了埋宝局里小漏的位置。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