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小要求自然没啥问题。
王师傅满头大汗地走了进来,想跟钱老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尴尬地端着空盘托转圈。
钱老正巧吃下一口鲍汁捞饭,忙收敛住愁容,笑呵呵跟王师傅说:“手艺不减当年。”
王师傅这才自然了许多,很歉意地说:“怨我了,本来准备好的一道烧蟹脚,如今却上不了桌了。”
我接过话茬问:“府上最近丢的盘碗吃食,是不是都是那种稍微放一会儿就会变质或者失去香味的菜式?”
王师傅身子一僵:“这位先生是?”
钱老也有些惊讶,从王师傅的反应看,我说得八九不离十。
“找你的不是我,是这位顾先生,他问什么,你如实回答就好。”钱老吩咐道。
我又问:“大概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王师傅答:“两个多月前吧,帮厨的徒弟还说被人咬了。”
“两排牙印?”我再问。
“您怎么知道!起初我以为是徒弟贪嘴,狠骂了一通。直到我自己身上也发生了类似的事。”王师傅说着挽起袖子。
“有点瘆人啊……”正大快朵颐的唐龙险些咬到舌头。
王师傅的胳膊上几乎遍布咬痕,其中许多处已经发黑肿起,离远看就像一张张笑脸,看得人很不舒服。
“医生怎么说?”钱老问道。
“怀疑是梦游,让我注意放松心情”,王师傅有些苦涩,“哪可能是梦游?我体格子膀,搓澡都够不着后脊梁,咋能咬到这么高的位置呢?”
他解开扣子,露出肩膀上一处咬痕,说:“这是前天的事,原打算挺到这月工资开了,就回老家乡下找个神汉瞧瞧,别是惹到了什么邪乎玩意。”
钱老使了个眼色,有些忧虑地问:“顾小友,你看这事……”
我明白他的意思,静雅轩刚赔了大盘缠,要是再有邪乎事的传闻流传出去,生意恐怕会一落千丈。
我思索了一会儿,试探道:“现在还不好说,饭吃得差不多了,钱老方便的话就领我四处转转,按王师傅说的时间往后算,新收的物件儿也都拿给我。”
严格来说,我提这要求有些越界。
玩古玩,问“堂”不问“新”。
所谓的“堂”是指古玩铺子明面上的镇店之宝,询问只是尊敬,主家也有面子。
“新”就是近期入库的物件儿。
除了有固定合作关系,或者登门求宝的,单纯地打听有半路截和的嫌疑。
日后主家出货时,真遇上砸挂夺宝之类的事情,很难解释清楚。
我当时没啥顾忌地问出来,除了钱老求我在先的缘故外,还因为钱老家里发生的事,与我印象中的“饿鬼”作祟有些类似。
收阴人说里的饿鬼不是宗教概念,而是泛指一类比较缠人的阴物。
正主很弱,执念通常是生前贪念没有得到满足,喜好只有“黄白红”三样。
分别对应钱财,食物和女人脂粉。
有这类阴物的地方,经常会有丢东西的情况,周围的人顶多是沾染阴气身体虚弱,实质性的伤害是没有的。
阴物贩子里就有专门收“饿鬼”的。
别看这些物件儿不咋邪乎,真整好了,功效比普通阴物不差,尤其是在纳偏财和求男丁这两样用途上,无往不利。
属于阴物圈里的“漏”,捡到就是福气。
可有一点,桃仙姐的传承里,饿鬼咬人的情况是没有的。
这让我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钱老好像意识到什么,说:“新收的物件儿没有,新添的景致倒是有一处,时间上跟王师傅说得刚好对上。”
“景致?”我疑惑道。
钱老推开窗,指着院子西北角一处由细沙、苔藓、砾石组成的人工景观,说:“就是西北角那处枯山水。”
我顺着钱老指的方向看,顿时眉头一挑,有些凝重问:“这应该不是钱老的手笔吧?”
枯山水是东边某个狭长的地界的人,受隋唐时期禅宗影响,慢慢演变出的一种庭院景观,简单点也有做成桌面盆景的。
用途就是静心修行。
问题是,钱老院子里的枯山水,没有带给我任何心静的感觉。
相反的,从看到这玩意的那一刻,我就感觉不舒服。
“顾小友也不喜欢?老头子也是。这枯山水是别人送的,碍于面子留下了,还好只占了两米见方的废地。”钱老无奈道。
我见钱老还想往下说,忙拱手打断说:“先做事,后谈其他。”
我敬重钱老为人,但对他这静雅轩背后的事完全不感兴趣。
大多数时候,维持现在这种不远不近的关系反倒更有好处。
我当先出了餐厅向枯山水走去。
只几步的距离,那股隐晦的阴气就再次出现了。
“果然有问题。”我暗道。
走到跟前时,淡淡的馊臭味传来。
二军鼻子动了动:“瞎爷,我咋有种回了乞丐窝水泥管的感觉。”
我回头看向钱老:“可能需要动土。”
钱老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点头:“去他的东野商会,挖!”
不知是不是有意的,他说出了东野商会这几个字。
我不动声色,趁管家叫人去拿铁锹的功夫,手掐指诀,在枯山水阴气最重的四个点位各下了一根梅花钉。
“这么简单?”唐龙愕然道。
“对比袁爷摆的那个困灵阵,只强不弱。”我自信道。
梅花钉是张雅拆门板的时候剩下的,受了这些年的香火,比袁爷的那些鸡脚骨强出太多。
不客气地讲,这套最简易的“四象困灵”手法,效果上已经接近正统道家驱邪法阵了。
王师傅有些自责刚才的事,头一个抄铁锹挖了起来。
细沙很软,加上他臂力不弱,挖地的动作娴熟的如在勺中翻菜,五分钟不到的时间,一片狼藉的碗筷碟子和腐败食物就漏了出来。
刚才桌上缺的那道烧蟹脚也在其中,只是外观上看,跟腐败了两三天一样,腥臭扑鼻。
“这……这些……”王师傅的手脚突然有些不听使唤,铲子下意识地插在地上,似乎磕到了某样东西。
更令他头皮发麻的是,金属撞击陶瓷的声音里,还夹杂着一声饱嗝。
与此同时,王师傅的衣袖突然被暴力撕开,咬痕开始向内蠕动,好像对王师傅的惊扰十分气恼,想拿他当食物一样。
旁边的钱老也像被抽离了力气,跌坐在了地上。
我趁机看清,铁锹击中的是个露出半截的陶罐。
可能是见了光的缘故,一股残暴邪恶的阴气从陶罐里渗了出来。
里面还有东西!
“可惜了一个不错的物件儿。”我冷哼一声蹿到王师傅身边,一刀鞘把陶罐砸了个稀碎。
陶罐里,一小把石子状的东西不甘地咕噜了几下,最终没了动静。
“什么东西?”钱老缓过一口气,颤声问道。
“牙,都是人牙。你被下咒了。”我答。
如果只是陶罐,我很乐意当“饿鬼”收了,再回赠给钱老拉关系。
可这陶罐装了牙骨,就完全成了另一种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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