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重点头,把除了刀之外的,比如钱包、钥匙、手机全都取出,放在了陈伯的办公桌上,包括休闲外套上的扣子。
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东西,如果被红手绢利用了,都会变成致命的杀机!
陈伯赞许地点点头:“天下大事必作于细,不错。”
声音浑厚如山,气势锋锐如刀,哪有半分老态,显然也不是寻常人物。
我笑着喝下半杯大红袍,抹了抹嘴:“好茶!好手段!”
如果不是这个节骨眼来了福利院,我不知道还要被他瞒多久。
等出了院长室,他又恢复了之前的眉眼,笑吟吟跟等在门口的护工打招呼:“人在哪?”
“刚吃完饭,都在活动室了。”护工说。
陈伯看向我:“带话就免了吧,你直接跟我去更好些。”
我点头跟上。
下到二楼,陈伯领我拐过三条走廊才看见活动室的落地玻璃窗,里面有四十五个穿院服的孩子。
我一眼就看见了跪坐在角落里,正拿小橘子逗弄几个六七岁小娃的沈小鹿。
小橘子或消失在袖子里,或出现在某个孩子的头顶上,速度快得像老式动画片切镜头时的跳帧。
“物极必反,再在福利院里憋下去,恐怕要出事了。”陈伯看见沈小鹿紧咬嘴唇出神的样子,唏嘘道。
就像天生的野兽被困在笼里,起初只会打蔫儿,久了就会烦躁,超过某个临界点时,压抑的凶性全部释放,就会疯狂地撕咬撞击笼子,直到笼子破碎或者生命终结。
这个比喻或许不恰当,但却能很好地描述沈小鹿此时的状态。
她比上次见面时长高了半个头,娇俏的模样配上马尾辫,跟杂志封面上的偶像少女没啥区别。
只是眼里的灵动弱了几分。
我就这样静静地看了她半小时,直到铃声响起,孩子们按分好的班级列队上课。
沈小鹿有些无聊地抬起头,才看见了陈伯和站在身后的我。
“哥!”她脆生生喊道,小跑着扑进我怀里,“这么久了才来看我!”
要是在以前,我会抚摸她的小脑袋,等别的孩子离开后给她我专门准备好的零嘴和漫画书。
但这次,我只淡淡地说了两个字:“三两。”
这是沈小鹿的艺名,按红手绢的规矩,做事时艺名相称。
两个字,已经表达了我的全部意思。
沈小鹿错愕地看了我许久,突然露出狂喜的表情,说:“哥,我跟你吧,我十七岁了,再过三年就能跟你去民政局!”
我懵了,这跟我想象中的场面完全不一样:“去民政局干啥?”
“领证结婚啊,满二十周岁就合法了!”沈小鹿兴奋地说。
陈伯就差把尴尬写脸上,本来说好观战,这会儿丢下句“院务繁忙”就溜了,美其名曰给我俩留私人空间。
四五十平的活动室里只剩下我跟沈小鹿。
我在活动室门被锁上的一刹那抽刀后撤,被蛮力甩出的刀鞘精准地点在了旁边一张乒乓球台拉网的小铁杆上。
光着洁白小脚丫的沈小鹿两根脚趾一点躲过震荡,又落回了球网上,打秋千似的晃悠着。
之前她站立的地方,已经只剩下一双运动鞋。
“精彩!”沈小鹿笑着鼓起掌。
“收阴人顾尘,想找你借条红手绢。”我平静道。
不得不说,沈小鹿刚才的布局妙到巅毫,她借陈伯关门的瞬间试了手艺,想把乒乓球网的轻微晃荡伪装成是风吹的。
陈伯关门时也确实带起了风。
我能识破是因为笃定一点:只要我喊了沈小鹿的艺名,考验必然开始,绝不会特意打招呼。
刚才她特意做出错愕表情,应该就是在思索如何做了。
沈小鹿在考验我,我也在考验她。
如果她满脑子想的真是民政局领证那一套,那她也就不是我要找的人。
红手段的手艺太过邪性,如果她连门派规矩都不遵守,带在身边就是不定时的炸弹,会让我尸骨无存。
沈小鹿并指一摸,眼角和额头处已经涂上了暗红色面纹。
那种精致的程度,换一般的化妆师来做,恐怕至少要花十分钟。
“恩主与三两有旧,再用些花里胡哨的手段就没意思了,不如一锤定音。三两出一招,只要恩主接下了,就算过了考验。但这招,不会放水!”沈小鹿媚笑道,眉眼弯曲的样子配合上面纹,显得有些诡异。
“可。”我惜字如金。
到了这个时候,任何的情绪波动都会影响判断。
“爽快!”沈小鹿轻打响指。
白炽灯光突然变得昏暗,地上的运动鞋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条鲜红的手绢,阵阵异香扑鼻。
我心中升起警兆。
竟然局中有局。
看见运动鞋的那一刻,我就已经中了障眼法!
“要来了呦。”沈小鹿有些惋惜地笑道,那意思分明就是我已经输了。
她双手高举,好似向天祈祷。
异香猛地浓烈起来,我的头脑有那么几息的昏沉,只觉得活动室里到处都是沈小鹿的影子。
可奇怪的是,我很快就出离了这种状态。
沈小鹿好端端地出现在我的面前,运动鞋未脱,面纹未涂,只是表情看上去震惊无比。
我的震惊一点不比她差,握着刀鞘的手里满是冷汗。
眼下的情况再明白不过,从始至终,沈小鹿根本没动过地方,之前的一切都是幻觉,准确地说是幻术。
而我沉沦其中的速度,比初次接触纸嫁衣慢不了多少。
红手绢,可怖如斯。
“你不必留手。”我皱眉道。
江湖对局,愿赌服输。
我之前跟洛亦可说的六成把握,指的不是沈小鹿能否调包五神图,而是我能不能赢下沈小鹿。
底牌尽出的话,她不是我对手。
做这事难就难在我没法在不亮明来意的情况下将她带离福利院,而我在福利院里,又不能无所顾忌地施展手段。
“留手?哥你开啥玩笑!我连压箱底的‘斩阎罗’都用上了!”沈小鹿委屈道。
我也是在很久之后,沈小鹿再次用出这种手段的时候才知道斩阎罗的意思,那一战,二十来个对面的硬手陷入幻境,满脸含笑地扭断了自己的脖子。
“哥,你能让我看看你后背上有啥不?”沈小鹿指着我的外套说。
我还沉浸在莫名其妙的胜利中,心想着纹身而已,索性脱下上衣问:“咋了?”
沈小鹿猴急地绕到我身后感受了片刻,突然惊呼道:“这是本命血契啊!传说中的玩意!怪不得斩阎罗对你没用!”
我一怔。
她的手指拂过的位置,正是纹身老叟身上披着的血色残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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