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遇

是夜,静的离奇。

与之相反的是,离这万米之处,却张灯结彩,好不热闹,亦有不少人,路过这凄凉之地。

却也是谎谎而去,不敢多有滞留。

“公公,可知这处宫府,住甚何人?”少年身着白袍,稚气未退,却也难挡那绝世的容颜,不过七八岁大的孩童 ,却也是人中翘楚,贵气十足。

拉着孩童走得急促的小公公,身躯一顿,满是惊恐的加紧步伐,饶是过了那座府邸,离了百米之远。

张口却左右为难一般。

“小公子,莫要多问,您只需记着,这皇城不可去之处,有三,一是未得召见后宫嫔妃所住的—凤苑,二是陛下的御书房,而第三嘛,便是刚刚路过的夕梧宫”。

孩童欲张口,小公公先出言制止。

“小公子,还是快些随咱家进宴,莫叫皇后娘娘苦等了”。

抓紧孩童的衣袖,步伐却越加急促,而孩童的目光,却始终望向那间,泛着微弱火光,并未有半分人气的宫府,直至,孩童也望不见。

“阿嚏”

奶声奶气的声音一出,与漆黑的屋子一对比,黑暗中,一抹红影,映入眼帘。

走近些才发现,不过是五六岁般大小的女孩,双手怀抱,坐于床榻的角落里,因是三月逢春,夜里是有些刺骨的凉。

而房中无半点热气,烛火摇摇欲坠,硕大的宫殿,除了奶团子,也只剩床榻上,不知咽气多久的女子,而宫门旁,雕窗的纸帘不知何时被戳破,刺骨的冷风好似要她性命一般。

床上有被褥,可看着离脚不远的尸体,她怎么都不敢相信,母妃死了,而鼻尖微微的腐尸味,不断的告诉她,母妃确实死了,但她不敢去扯被褥。

尽管死去之人是自己的母妃。

只得将头狠狠低下,用手环住,硕大的眼泪止不住的掉,单薄泛旧的裙袍,也压制不住孩童的颤抖。

“哐当”

厚重的宫门被风吹开,许是年久失修,发出刺耳乖戾的声音,吓得孩童,紧闭双眼抓起被褥躲了进去,被褥里是刺鼻的尸味,而被褥外,是她怕了三月之余的声音。

渐渐地,本就没吃饱又被吓得够呛,终是没能抵住,昏睡了去。

许久后,颤抖的被褥,也一呼一吸,上下浮动着。

“夕儿,这是你的弟弟……”

“夕儿,别怪母妃……”

“我的夕儿,要保护好弟弟,昂…?”

这是美梦吗?

母妃依旧温婉动人,不似冷宫那般的消瘦呆滞,华贵的裙袍,软声轻溺的一遍遍叫着她,她还看见了弟弟,一切都如曾经那般,美好,她贪恋着,这份来之不易的美好……

“弟弟……弟…弟”

她一声声叫唤着,那末熟悉的背影,她死劲的追,想抓住他,她想告诉他母妃有多想他,她更想告诉他,是她对不起他,既没保护好他,也没守住母妃……

“啪”

“死蹄子,还不起来干活,还敢在这偷懒?”红衣嬷嬷用粗布捂鼻,甩出腰间细条,落在了熟睡的孩童手上。

孩童睁开眼,望着一成不变破败不堪的塌顶,心里五味杂粮,揉了揉被细条打红的胳膊,利索的穿了鞋,将母妃盖的严严实实便出了宫门。

屋外两个粗使嬷嬷,骂骂咧咧的坐在旧椅上,端起碗,细细品味,明明是白水,却还津津有味的咂了咂嘴,嬷嬷身后,是比孩童出入时更要好上许多的宫殿,至少,雕窗并未破洞,从未关严的雕花红木门望里一看,虽是冷宫,却也一应俱全。

“今日与昨日一样,你将小厨房里的缸,打满水,不然没饭吃,听明白了吗?”

红衣嬷嬷说完,看了看身旁,端坐未表态的黄衣嬷嬷,掐媚一笑。

“姐姐,要不在指派点活?”

黄衣嬷嬷恶狠狠的盯着孩童,端碗喝水动作停留半刻,便轻轻放碗于桌案上。

“咳,近日宫中设宴,凤苑的厨房许是备了不少点心,不知道公主殿下,可否请老奴尝尝鲜?”

轻蔑地话语一出,孩童放于身侧的手,紧了紧。谁都知道,她与母妃是被下旨关于冷宫,没有御旨若出了这门,被人发现,死罪难逃,更何况,近日宫中设宴,必是有不少达官贵人,更甚护卫也是平日两三倍之多,想是不等被赐死,若被发现,那些人也能将她生吞活剥了去。

见孩童许久不回话,红衣嬷嬷三下两步便到了面前,往后腰一摸,细条柳枝,重重的落在孩童身上,原本红旧泛白的衣裙,瞬间加深。

“您不是求奴,快些葬了你那短命的娘吗?怎么?这点小事都不应,让奴怎么帮你?”

恶狠的话,亦如手里的细条一般,一遍又一遍,直击站着的孩童,半晌,孩童终是无力,双脚瘫软,重重倒地。

“行啦,打死了,谁干活?”

黄衣嬷嬷一出声,红衣嬷嬷立马应下,屁颠屁颠的,跟着去了侧殿,讨好声与雷鸣声一样,无一不在告诉孩童,命该如此……

许久后,孩童才摇摇晃晃站起,轻轻摸了摸后背,指尖微凉,无神的双眸望着灰蒙蒙的天,一站又是许久,久到以为她已死去多时……

迈着沉重的步子,每走一步,煞白的脸又瞬间失色,微风轻浮,吹起孩童裙摆,原是粉嫩白皙的腿,却冻的紫红,新伤旧伤,疤痕遍布,没一处是好皮,看得让人触目惊心……

“碰”一只碗飞出侧殿,碎片四散开来,好巧不巧,孩童的脸,瞬间出现一丝红线,而指甲盖大小的碎片,掉落在不远处,碎片的尖端处,丝丝泛红。

孩童好似没感觉到一般,停顿了半刻又缓缓的进入了小厨房,随后,细小布满淤青的手上,多了一只和孩童差不多高度的木桶,本就受伤的身体,还拖着笨重的木桶,随便一扯,身上衣裙也越发红润。

饶是三时一刻,孩童才将水缸填满,熟练的找到一只隐藏很好的碗,她可不笨,为了母妃,她必须活下去,才能找到弟弟,她必须忍着,必须见到父皇,必须告诉他,他的女儿,被这些人折磨成什么样……

虽然可能不会被严惩,但她好歹也是公主,是父皇的孩子,欺负她,不就等于欺负皇帝吗?

拿碗的手紧了紧,起身小跑,推开了侧殿的门。

“嬷嬷,水…水打好了”沙哑轻颤的奶声,打断了,屋内忙手忙脚的两位嬷嬷,只见两位老嬷嬷,厚妆艳抹,各自都穿着不服身材的贵服,将她们臃肿的身材暴露无遗,头上的珠钗,是母妃偷偷藏起带来的,是父皇送的定情信物,被她们随意摆放在发钗之间,衬得其它珠钗黯然失色一般。

好不滑稽……

孩童的出声,吓得嬷嬷失手,将一只淡绿色的玉镯不慎落地,碎了个粉碎,嬷嬷心疼的将碎片捡起,反复查看,发现已无法复原,讪讪作罢。

抬头示意孩童去左侧角落,不等嬷嬷发话,孩童如饥饿的野兽一般,冲向桌上妇人们吃剩的残羹剩饭。

嬷嬷也不惊讶,习以为常的看着,孩童如这般,已有些时日,最近才被她们教化,不敢反抗,她因是怕了她们了的。

怕?

黄衣嬷嬷揉了揉发痛的手臂,已过去一月有余,怎被咬的地方,还未见好?

看着不似人样的孩童,她心情莫名的好,让红衣嬷嬷收拾完就赶紧回去,走到孩童面前时 除了鄙视也只剩厌恶之情。

“呵呸”

准确无误的落入孩童碗中。

“公主又怎样,妃子又如何,在这夕梧宫里,身份尊贵又如何,如今这宫殿不足五月,便如此破败,想来那短命的梧妃,到死都不知,曾经繁荣的夕梧宫,如今已是杂草丛生的冷宫,亦如到死,不也得求老奴葬了?”

讥讽声如针一般,一次次的,扎在孩童的心上,可吃饭动作未停,看得嬷嬷哈哈大笑。

红衣嬷嬷三下五除二的将侧殿值钱的都收拾了去,随着黄衣嬷嬷狐假虎威的离开了。

孩童终于停下,看着碗里浓汤杂食,一阵干呕,豆大的眼泪,被打没哭,被骂没哭,却在这时,止不住了……

孱弱的身体,溶于这屋里的黑色,又度过一天,吊呆的看着狼狈的手,下次的饭,怕是又得等几日了,发难也是吧……

出了侧殿,来到母妃的宫门前,推开破败掉了颜色的雕门,望着床榻上,惨白干瘪的尸体。

孩童抱了抱手臂,虽知晓了母妃已死去两月有余,但,光是看着,还是觉得瘆人……

定了定神,还是习惯性的爬到床榻上,缩在角落里……

而这一幕,却被宫墙外,蹲在梧桐高枝看戏的孩童看了去,既震惊,又觉得不可思议,透过窗,他看见那小丫头,轻轻褪去衣裙,暗红淤青,布满整个身躯,竟忘了,君子风度。

直至看着那丫头涂了药膏,穿好衣裙,昏睡过去了,才飞身跃下,入了这破院高门。

一进屋,就被刺鼻的腐味,呕得连连拂袖,半响,才轻脚入了内室,将床榻被褥一扬,尸体腐血已将床榻染湿过半,想都不用想,那丫头后背的暗红伤口不见好,却愈发严重,也与这腐尸血水有关……

“唉~罢了,谁叫你与清儿那丫头一般,既弱小却偏偏生了这般固执”

白绸贵服的小公子,将腰间一枚玄丹拿出。

“便宜你这丫头了”

原本缩在床榻的孩童,诡异的浮于空中,小公子顺势将玄丹,打入孩童口中,随后,后背的暗红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愈合,直到完全消失。

“本公子,仁至义尽,往后如何,便是你这丫头自己的造化了”

孩童被重放于床榻之上,许久未有疼痛的舒服感,让孩童一阵放松了不少,朦胧见,她似看见了神仙一般。

嘴角呢喃,很快便熟睡过去。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