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州城,角楼。
李文忠与苏栀夜缒而出,负剑紧身直往敌营而去。
出角楼,走林地,迂回到赵军后方,直取对方粮备重地,便是李文忠的破敌之策。但凡行军在外,粮备为先,一支失了粮草的军队,纵有战力,也是不攻自破。
赵军营寨,由内至外共五层的木制营垒。放粮务的营位于后方,接着是两个大围栏,关着数百匹战马。李文忠留心观察,赵军的营地保安松弛,甚至有守兵坐下来打瞌睡。
当他与苏栀来到马栅时,更觉好笑,原来十二个值夜的军士竟围在一起赌钱,兴高采烈,像完全不知城边敌我双方的激烈战况。
只要解决了这十二个人,他便可以放火烧营烧粮了。
此时李文忠犹在迟疑,苏栀却已疾步而出,袖中刃光一闪,一把白色花纹之剑破风而出,一剑横切,割破了三个人的咽喉。
李文忠惊讶的同时也并未闲着,直来到两人身后,探手抓着他们的头发,大力扯得两人头颅撞在一起,然后两掌扬起,迅捷无伦地劈在另俩的侧颈处。
另外五人未及反应,苏栀、李文忠各执一剑,手腕一抖,又是五条人命。
远处喊杀声愈发激烈。
夜如墨,这时苏栀二人已成功拆毁了后方的马栏,穿行众马间,来到靠近粮营的一方。
由这个角度窥营,刚好看见三丈外位于后方最外围一排二十多个营帐,每个帷幕外都有一个士兵值守,营地里冷冷清清,防卫散漫。
是有心?还是无意?
李文忠已来不及细想,忙单膝下跪,取出火种,就要点燃粮营一处。
这时,轻微鼓声起,二十余人直朝着此处赶来,营帐间一支羽箭极速而下,“嗖”得一声射灭了新兴之火,速度之快,把握之准,着实罕见。苏栀二人惊异中,就听见一阵奔雷般的马蹄声。
李文忠蓦地起身,已经看见一骑快马飞奔而来。马上的骑士满面虬髯,反穿一件羊皮大袄,衣襟却是散开的,让寒凛刀锋般刮在他赤裸的胸膛上,他一点都不在乎。
马上的人纵声大笑,笑声如狮吼。手上提着根四尺九寸长的金背大砍刀,刀背比屠夫的砧板还厚,刀锋却薄如纸。
李文忠并不年轻,他深知对方来者不善。
苏栀目光紧紧锁住马尾后的一人,他头戴毡帽,衣穿灰衫,一只手拉住马尾,另外一只手却挑着根强弓,把弓箭都缠在后袋上,跟着健马飞奔,想来刚才那箭就是拜他所赐。
这时,周遭的二十名青衣人,已然拔刀围了上来。
奔马长嘶,人立而起,马尾后的人也软飘飘飞起,纸鸢般落在粮营前方。马上人大笑。“你们看清楚,这粮营你们动不得。”他大笑道:“老弟,确如你所料,这帮崽子果真来烧粮了,这次你我皆是奇功!”
他自然是说给青衫人听的。
青衫人好似没有听见。他在望着一个人,目光紧紧锁住,然终是有些心怯,撇过了头。
—因为,那人同样紧盯着他。用一种饱含深情,令人无从招架的眼神盯着他。他至今为止,都招不住她的这双眼睛。
马上人的笑声也很快就停顿,因为他也察觉到了端倪。
默然良久,终是苏栀开了口:“三年了,你何以在这里?”话说出口,竟是有着几分的濡湿感。
那人木然相对,声音颇有些冷意:“家父现在邺城,颇得厚遇,我结业后便投身后赵,一展所学,有何不可?”
她挚爱的北宫杵,从来不是这个样子,这个口吻,以及这个格局。曾经功名二字太小,他是从未放在心上的。
他们在一起的美好,就如那个月色如水的夜,她望着天空发呆,他轻轻捏捏她的脸,笑嘻嘻地问道:“小栀,想什么呢?”
她红着脸去挠他,笑成一团。
“你……”,她仍有些难以置信,“你明知我身在魏国,为何没有回过一封书函?”
他颀长的身形恍惚一颤,紧接着眼皮一跳,眼睛朝向了别处,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的迟疑,话语却又即倾斜而出。
“男儿所求,不过功名,其余情事,言之过早。”他横下心来道。
“你再说一遍,”苏栀满面花容失色,颤声道:“你敢不敢?”
“我……”北宫杵茫然相对,“情事于我如浮云,还请苏姑娘自重。”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似乎听到她低声的吟唱,低眉,却见泪落如珠。
“既然这样,你我今日便散。”她眼角有着晶莹的光泽,终于道:“不过管好你的人,今日这粮营我们是烧定了。”
他一个抬眸间,眉头遽然皱起,“小栀!”他的口角利落而干脆,没有分毫感情的牵连。
她眸子里有着几分黯然,颇叫人心疼怜爱。北宫杵无奈摆摆手,“罢了,你们走吧,就当今日从未来过。至于你想要的,我成全你就是。”他漠然而视,丝毫没有听到众人的那句“都尉”。
苏栀的神色已是清冷态,似残缺的漏月,格外触目惊心:“香随梦,肌褪雪,锦字记离别。春去情难再,更长愁易结。花外月儿斜,淹粉泪微微睡些。”她眸中仍有着幽幽的情意,如不尽的春风缠绵着花朵,“终究,我会等着那个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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