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一切，是那么真实，是一场真实的经历，还是一场太过真实的梦？
鲁则突然闻到了厨房里传来的香气。
他来厨房，是老鲁在做饭。
听到声音，老鲁回头看到是鲁则，脸上的表情一僵，接着回过头去。
“醒了？”
老鲁的声音有点奇怪。
老鲁叫鲁琦中。
一张老脸瘦长，因为经常在户外工作，所以皮肤有些黑，但算不上黝黑。
他是企业的机电检修人员，主要管机器，不管电。
“嗯……”
老鲁沉吟了一下：“听说你今天去办辞职了？”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鲁则心头有如大手一揉。
平时能言善辩的他，胸口一口气堵在喉头。
半天没有说话，只是抽出一副筷子，坐在饭桌前，闷声开始吃菜。
老鲁继续翻炒锅里的番茄，再倒入西红柿，倒完才发现，没有放鸡蛋。又连忙将早就搅好的鸡蛋倒入锅中。
鲁则正吃着眼前的油炸花生米，这是他最喜欢的一道大菜。
只是今天，好像没有平时吃起来那么香。
这时，家门打开，王翠华提着几瓶酱油回来了。她是一位长得白白不算胖的中年妇女，比起同龄人来，显得年轻了很多，个子不高，浑身上下收拾得相当利索。
鲁则头顿时又大了一圈。
我的妈啊！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今天好，超市酱油搞活动，我和刘姐抢了一箱，分了。这回你们尝尝，这酱油可好了。”
王翠华将钥匙挂在门口，然后兴奋地将酱油放进橱柜。
一边放一边问鲁则：“你怎么今天中午回家吃了，你不是都在食堂吃吗？”
老鲁听了，脸抽了一下，没有出声。
鲁则心里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一咬牙，早死早托生。
“我今天——辞职了。”
王翠华“昂”了一声，就接着兴奋地转身一拍老鲁：“老头儿，你猜，这些酱油我花了多少钱？”
老头儿，在这里是老公的意思，他们那个年代的人，不会用老公这样的称呼，说是听起来，太恶心。
老鲁没说话，王翠华这时才寻思过味来，猛地转身，盯着鲁则问：“你刚才说什么玩意？”
鲁则一头扎进油炸花生米里，猛往嘴里划拉，像是要用食物把耳朵堵上一样。
“哎哟，妈，别使劲……”
耳朵瞬间被拧成一团麻花，疼得鲁则呲牙咧嘴，连声求饶。
“什么时候的事！大了胆你。”
做为家里的话事人，王翠华对于家中一切都有一票通过和否决权。
鲁则这回是因为冲动，一气之下裸辞，是没有经过家里话事人点头和走组织程序的。
“你下午去，把辞职报告怎么写的，怎么给我拿回来哈！拿不回来，你也不用回来了！”
王翠华也是一辈子工人，退休了以后也是精力旺盛，称霸数个民间组织——混迹于广场舞队、秧歌舞队以及扇子队，同时兼任前后两座楼的楼长，在自家门口前后方圆五十米范围内，一呼百应不敢说，一呼九十二应差不多——这是两座楼的常住人口数，都在她老人家心里。
“妈！我都签字按手印了！都交到人力资源部去了！现在就等着结算工资了！”
“完了完了完了……”
王翠华一屁股坐在饭桌前，眉头皱得拧成了一个疙瘩。
老鲁把菜端上桌，把筷子摆好，拿起酒杯想从一边泡着药酒的大玻璃桶里放酒，想想又算了。
“你是咋想的？你想干啥，怎么说辞就辞了？”
王翠华怒斥不肖子。
鲁则不敢顶嘴：“挣得少，也没什么出息，早不想干了——他们多少现在都辞职了的。”
他们，指的是鲁则一起进企业的同事，有些人因为混得不如意，早早就辞职另谋他业了。
其实一个私企的工作，虽然相对稳定，但也并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王翠华主要是生气这么大的事，家中独子居然敢不跟自己商量就擅自决定——这个犊子，是不想活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去找我那几个老姐妹，让她们帮你问问？”
“可千万别！”
鲁则一想到那些阿姨们，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那可是一人可平东瀛，二人无敌于地球，三人就可称霸银河系的恐怖存在啊！
鲁则宁可死，都不愿落在她们手里。
她们的热情，从给鲁则介绍对象就可见一斑了。
你们想想看，谁能把同一个办公室的美女全都介绍给一个人，还在一天内全部见面。
这是人干事？
神仙也干不出来啊！
让她们帮着找工作？
鲁则还小，胆子也小，痛哭一声：“我还是个孩子啊！”
老鲁被这一嗓子吓掉了筷子上的花生米，气得直瞪鲁则，不过想想又算了，收回眼神，从桌上拾起花生米丢进嘴里。
王翠华其是吓唬鲁则，她内心深处其实也不想求那些老姐妹。
给鲁则介绍对象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但找工作……这事还是算了吧。
鲁则一咬牙：“我其实跟甄子说好了，他让我去他那试试。”
他这是在撒谎。
王翠华一皱眉，“就是不想让你跟着甄子一起瞎混，他那个公司，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
甄子原名甄士丹，是鲁则大学同学，高中同学，初中同学及小学同学。
这小子从小就是人才，除了不学习，什么都学。
幸好他家里人手硬心狠，才把这小子从邪路上拉回来。
只是，这样的人，是没法甘于平淡的。
甄士丹和鲁则是同时进入的同一家企业，同时进入同一个部门，都是网络管理员，简称网管。
但这小子心思活泛，干了没有多长时间，就把这个事情摸了个门清，自己出来单挑儿，开了一个网络服务公司，专门提供电脑维修及组网方案设计，其实就是承接企业的网络方面的各项杂活。这些活儿，现在的企业大都外包，因为技术门槛低，自己组建一个部门花钱太多，养一大批人还没有什么效益，不如外包，省时省心省心，关键一点，还省钱。
所以甄士丹的公司业务还可以，他承接了本地几家较大的企业的网络服务项目，手下养了几个技术人员负责具体业务，他一开始还在一线，后来就主要是出去对接业务，跑企业了，总之，事业还算有成。
因为和鲁则从小一起长到大，他在多次聚会时都让鲁则出来跟他一起干，因为鲁则的业务能力还是强的。不强，就不会有脾气和领导顶撞了。
“好吧！先这样，反正辞也辞了！吃饭！”
王翠华一拍桌子，开饭！
老鲁，这才显出笑容，然后赶快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有花生米，要是没有酒，那可真就糟蹋好东西了！
老鲁狠狠地下了一大口！
“儿孙自有儿孙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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