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到恰克图当营业员

1901年3月小国结婚了,梁掌柜从新建土坯房里拨出三间给小国夫妻住。结婚前他父亲从张家口到库仑与女方家人见了一次面把婚礼程序定下来,小国结婚后他才回去。小国岳父是当地衙门里的师爷山西人姓卫,国大嫂中等个圆脸双眼皮跟着父亲学过一些文化,她在山西老家长大到库仑后口音略有改变但别人仍很难听懂她说的话。结婚后国兴举让她把脚放了别再裹脚,还从俄国买来连衣裙让她穿,别人都笑她学俄国人学的太不像了。祖父问小国:“她说话那么难懂你图个啥?”“为了不让你们听懂我们两口子的秘密。”1902年夏天国兴举夫妻有了个女儿,1904年秋又有了个儿子。

1901年4月祖父和舅舅被派到梁家在恰克图(买卖城)开的店去修房子,那个地方在祖父眼里只是一个比较大的村庄,梁家开的店铺在一条东西向主要街道路北。临街是一座二层石头结构楼房,和库仑一样也挂着和义通的招牌,一楼是店铺出售丝绸、瓷器、白酒还有其他食品及日用品,二楼有两个房间是梁掌柜和康师傅牛先生等管理人员路过时住宿用,其余是关经理和管理人员办公住宿用。后边院子里有一座面积3000多平米的库房,两排伙计们住的土坯房,伙计们吃饭的食堂和厨房,院子最北边是牲口棚。祖父和舅舅随去俄国的骆驼队到恰克图时天已经黑了,饭后他们二人跟带队的康师傅去见关经理。关经理一家住在二楼,康师傅直接到他们夫妻住的房间里去把他叫到办公室。关经理30多岁中等个很瘦穿一身蓝色洋服黑皮鞋,他让来人在椅子上坐下,康师傅告诉他修房的人季师傅和小柳来了。关经理问过舅舅的情况以后说我们这里库房屋顶有几个地方漏水,还有门窗需要修理,我去叫王鹏让他给你们二位安排住宿,明天早晨由他告诉你们具体维修部位。安排祖父住的这间屋里还有两位比他大几岁年轻人,放下行李从库房搬来被褥以后祖父开始整理自己的床铺。那两位都过来打招呼,一位姓董河北徐水人中等个宽肩膀身体强壮是库房的搬运工,自称好练武术问祖父有没有兴趣跟他每天早晨练武术,祖父说明天先试试吧。另一位姓丛高个子八字眉很瘦自称家住天津市区娘娘宫附近,他是柜台营业员。和祖父一见面他就说起了俄语,祖父也用俄语回答。对方一听说没想到你俄语说得不错站柜台基本够用,不过要想进一步了解俄国人需要学的东西还很多,我给你当个师傅吧,前台缺人明天我找关经理让你留下给我当个助手。董大哥说:“你们别老说这些鸟语,欺负我听不懂。”丛大哥说:“知道吗,他最大的遗憾就是去年没赶上参加义和团砍几个洋鬼子。”祖父说:“我表哥参加义和团攻打西什库教堂受了枪伤后离开北京到亲友家躲了很长时间。”丛大哥说:“董大刀身体强壮多中几颗枪子也没问题。”“干什么,非要让洋人枪子把我打成筛子你才解恨呀,我去给你找一把大刀从明天早晨开始跟着我练武术。”

第二天早晨天刚亮董大刀就起身带着祖父还有其他几个年轻人在院子里练武术,吃过早饭王鹏又找来两个蒙古人让他们跟着修房子。先修理库房和其他土坯房的房顶然后修理门窗,每天晚上祖父在房间里跟丛大哥练习俄语,学习看店里的俄文报纸和杂志。有时候在院子里也能看到关经理的夫人,一位矮胖大圆脸黑头发但是穿俄国人服装的女人。晚上干完活回到房间祖父问二位大哥关经理和夫人都是哪里人?丛大哥说:“老关是满族人瓜尔佳氏,最早家住在被俄国人占领的地方所以他在俄国上过中学,后来他家搬到东京城。”“那不是日本首都吗?”“不对这是黑龙江省的一个小地方,历史上曾经是渤海国首都。他媳妇家住俄国赤塔是布里亚特人,刚来的时候只会蒙古语和俄语,现在也会讲汉语了。”“他们有几个孩子?”“一男一女。”房子修完后关经理把祖父找去考核俄语水平,和祖父对话10分钟以后他说小伙子你是个好学上进的人,我这里前台缺人你就留下卖货送货,让你舅舅一个人回库仑。8月舅舅从库仑来信说这边冬天太冷了,他还一直惦记着家里人结完工钱后跟着骆驼队回北京。

祖父在恰克图和义通店里当了4年营业员,每天和俄国人打交道还经常过境去送货使他俄语俄文水平有了很大提高。读完了俄文圣经和从俄国人那里买来的几本小说,也买了两身洋装。认真学习了梁掌柜翻译的建筑技术书籍,有关1904年日俄战争和俄国1905年革命的消息也都是从俄国人带来报纸中得到的。1905年6月他又回到库仑一共在梁家店里干了6年,在库仑的前后2年中每年冬天在作坊里干活,跟蒋师傅学会了识别当地出产的各种药材。其他季节跟着驼队出去送货,收购当地牧民的羊毛皮革和其他产品。向西到过阿山和额尔齐斯河,向东到过呼仑贝尔和海拉尔。到过外蒙西部的两个大湖和北部的库苏古泊,大漠以北最大的喇嘛教寺庙额尔德尼召,跟当地蒙古族民间艺人学会了一口流利的蒙语和演奏马头琴。跟着梁掌柜和其他老师傅去了二十多次俄国人的地方,由师兄国兴举介绍他认识了几位教堂里的司祭,学会了十多首罗斯民间歌曲和五线谱。教堂里那些人还送他几本乐谱和圣经,帮他练习用马头琴演奏俄罗斯音乐。伯父在家史中说;祖父在世的时候常对他们讲和俄国人交往学习他们的长处不等于就对他们的侵略本性放松警惕,他后来常对儿孙们说他在库仑和恰克图时已经和蒙古人没有区别了。看过西北边疆壮丽的雪山,阿尔泰山连绵起伏的绿色山峦,大湖边上的日落日出和辽阔的草原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地大物博,为什么中国人要爱国,到后来才会支持小儿子去参加八路军打日本鬼子。

1906年春天祖父觉得自己已经从家里出来9年到库仑也有6年了,很想回去看看,就先托人给舅舅带了一封信,请他在北京帮自己租一间房好回北京以后住。4月初最后一次从俄国回来后他结完工钱,与梁掌柜和几位老师傅还有师兄国兴举告别后随送货的骆驼队回北京。骆驼队到外城梁家开的店铺时天色已晚,祖父和同行的其他人一起吃完晚饭,梁掌柜的弟弟派一个伙计用一匹马驼着祖父的行李把他送到舅舅家。走进舅舅和舅母住的房间时屋子里已经点起了油灯,听到声音他们两个人从炕上下来,祖父走到他们二人面前给他们跪下说了声:“我回来了。”舅母连忙把祖父拉起来说:“孩子快起来吧,你一去6年想死我了。比以前壮实了成了个大小伙子,胡子也长出来了。吃饭没有?”“在梁家铺子里吃过了。”“你今年虚岁25你爹娘早就来信让我帮你找个媳妇,我已经给你找好了一个过些日子你到他们家去见个面。”舅舅说:“你来信说跟梁掌柜学过看新式建筑图样,我托我师弟给你找了个在海军部工地盖西洋式楼房的活,歇两天你就去上工吧。还有你爹娘来信说要是你回来了最好能给他们寄些钱回去,你自己回去一趟需要不小的开销,还是省下这笔钱给他们寄回去就算尽了你的孝心吧。我知道出来9年了哪能不想自己的爹娘,可眼下你还没有那么多钱,等你以后结了婚钱多了有了孩子全家一起回去看望老人吧。给你,这是你大哥给我来的信你都拿去看看吧。”一个小男孩跑进来看见祖父问:“奶奶这是谁?”舅母说:“这是你表叔刚从外蒙回来,立银先去和你表哥表弟还有嫂子见个面再过来看信吧。”表弟已经到工地干活另租了一间房和父母哥哥分开单过,表妹刚结婚搬到婆家去住了。表哥有了两个孩子,三岁的儿子小强和一岁的女儿小瑞,表嫂小个子很瘦很能说。和表哥一家说了一会儿话祖父又回到舅舅房里,在灯下他仔细看了看两位老人,他们都已经50多岁过去的黑发都变成了满头白发,自己的爹娘也该是满头白发了。舅舅又问了一些祖父在外蒙这几年的情况:“梁掌柜和你那几位师傅都是好人呐,你跟着他们这6年应该说是学会了不少东西,起码能说几句洋话这也算是比家里其他人都要强的地方呀。这样吧,先让你大哥送你到我给你租好的两间房去,屋子里你大哥都给收拾好了,等我约好了时间咱们到我师弟家去商量上工的事,你还要给他准备点礼物。”

舅舅给租的房子在离他家不远的另一条胡同里,祖父背着铺盖表哥帮他拿着其他行李,走到院门前时里面已经插上了。表哥走上前去敲了几下门,过了一会儿里面有人问:“谁呀?”“隋师傅我们是西屋的搬过来住了。”门开了一位中年人在里面:“快进来吧。”“这是我表弟刚从外蒙库仑回来以后他在这住。”“你走的时候让他把大门插好。”表哥走到屋门前掏出钥匙打开门走进去把东西放在地上点着油灯:“你去把铺盖放到里屋炕上吧,我回去了。”“谢谢大哥。”祖父送走表哥插好院门回到自己的房子里拿起油灯仔细看了看。这是一个西房里外间,收拾的很干净,墙新粉刷过里屋炕也抹过,外屋有几件简单的家具锅碗等生活用品,墙角放着一小堆劈柴和煤。掀开水缸盖里面已经打满了水,舅舅和表哥准备的很周到。祖父到里屋打开铺盖铺好,在外屋洗完脸就上床睡了。从库仑回北京这一路太累了,第二天早上醒来时院子里几位去上工的邻居早已经走了。祖父锁上房门出去买了几个烧饼又买了些玉米面白面和蔬菜及其他日常要用的东西,四月北京已经是春天了,树上有了绿色的树叶天气也比库仑暖和多了,每年到北边北海时这个季节冰还没有完全化还是北京地方好。从街上回来后打开行李把东西都收拾好,自己作了一顿午饭。然后到邮局去给父母寄些钱还写了一封信寄回去说明自己这里的情况,回来后仔细看了看院子里的情况。这院子不大,东西房各两间,北房4间,东屋窗前有一棵小枣树。东屋的女主人看见他在院子里就出来和他打招呼:“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是从哪来的?”“我叫柳立银,昨天晚上才从外蒙库仑回来,大嫂贵姓几个孩子?”“我男人姓隋,我娘家姓门,三个孩子一个儿子去上学了,两个女儿在家帮我干点活挣点零花钱,你是干什么的结婚没有?”“我是木匠,还没结婚。”“帮你收拾房子送你过来的是你什么人,你在外蒙就没想过找个蒙古女人?”“他是我表哥,姓季。我在库仑从没想过要找个蒙族姑娘,找个牧民带回北京来人家哪能习惯。大嫂这北屋住这几户?”“北房里住两家一家两间,东边两间住的姓庞,小伙子是个独生子,他爹死了和他娘一起过在户部印刷局干活,就是印钞票的。西边两间住的姓席,老的在一家饭馆作厨子,儿子在琉璃厂一家铺子当伙计,女儿结婚了很少回来。进屋来坐坐吧。”“不了改天再打扰吧。”

回到自己屋子里祖父拿出从梁掌柜那里抄来的讲西洋式建筑和营造图样的书看了两个小时,插上屋门睡了一觉。起来后拿起自己的马头琴拉了一段,一曲未完外面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东屋隋大嫂还有北屋两位女人和一个小女孩站在门前。“小伙子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现在天气也暖和了我给你搬个凳子你到院子里来给我们拉几段行不行。”“没问题,这几位我该这么叫?”“她们都比我岁数大你就叫他们大婶吧,这位白头发多的是北房东边庞大婶,白头发少个子高一点的是席大婶,那是我小女儿碧云,出来给我们练练吧。”“没问题,我就在院子里把我拉的最好的几段都拉给你们听听。”三首曲子奏完席大婶说:“拉的真不错,你先忙你的事情去吧。等以后院子里人都在时再一起听你拉琴吧,谢谢啦。”晚饭后他出去到过去一起干过活的几位好朋友家去转了一圈。第二天上午出去到琉璃厂书店里买了两本与建筑有关的新书,为掌握上工时间买了一个旧的木壳座钟,回到家里后一个人在屋子里看书,晚饭后表弟来找他说舅舅让他带上礼物到他师弟彭师傅家去。彭家离的不远,一见面他说:“师兄把你外甥带来了,这小子身材不矮比你可高多了。”祖父看彭师傅中等身材十分壮实,后来才知道他是个爱练习武术的人。彭师傅先和舅舅聊了几句从一个木箱子里拿出一张图摊开在桌子上:“你先看看海军部送来的这张图,算是对你的考试。”祖父仔细看了一遍:“这是一张楼房的平面图,但尺寸单位用的是洋人的米而不是咱们以前盖房子常用的尺和寸,你看这是楼道,楼梯,窗户,房门,图上标的很清楚。”“不错,你不用人指点就能把这新式图样看明白,工地就缺你这样的年轻人,明天你就到工地去我领你见过工地鲁总管就可以正式上工了,知道地方吧。”“知道地方我谢谢您了。”

去海军部工地上工的头一天祖父早早的就起了身,吃完自己作的早饭赶往工地上工。大清时期北京还没有公共交通工具,从租住的房子走到工地要一个小时。到工地时还没到上工时间彭师傅也没到,他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彭师傅来了,和把门的兵丁打过招呼后带着他走进工地。“你先在院子里等着我去安排徒弟们的活,总管来的比干活的晚,等我安排完了带你去见他。”安排完工作彭师傅带祖父到一处平房门前去等鲁总管。过一会儿鲁总管来了,他是工部五品官(相当于今天局级)30多岁中等身材又白又胖穿官服戴着顶戴花翎。彭师傅和祖父赶紧走上前去:“给总管大人请安。”“老彭这就是你说的从库仑回来的小柳,等我打开门你们两个都进来我先考考他。”鲁总管掏出钥匙打开房门上的锁,彭师傅和祖父跟着总管大人走进屋里,鲁总管从靠墙立着的一个大柜子里拿出一捆图纸放在屋子当中的桌子上摊开几张。“来年轻人你要是能把这些图看明白讲清楚你就留在工地当个工长怎么样?”祖父仔细看过图纸以后把其中的主要内容给鲁总管讲了一遍:“不过这图纸上还有个问题,装饰部分没有画上将来让人怎么干活?”“画图的人说过如果画成西式图案怕工地没人干过干不好,让工匠按自己的习惯做成咱们中国传统图案。你能把海军部画的图看懂说明你认真学过,你就留在工地干活吧。”“谢谢总管大人。”“还有你在库仑见过俄国人没有?”“不但见过我还去过俄国伊尔库茨克,上乌丁斯克(今天乌兰乌德)。”“进过他们的教堂吗?”“进过,您有什么问题吗?”“我想进去看看可是又怕听不懂他们说些什么,等过些日子工地不太忙的时候你陪我去一趟俄国人的教堂,我再看看你还有什么本领,跟彭师傅去办其他手续吧。”“去教堂要星期天上午其他时间不方便。”“好,到时候我会让你提前作准备的。”

从这天起舜尧的祖父就开始在海军部工地上工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坐在一起闲聊,彭师傅说:“你在咱们工地干活的人当中算是走过地方最多的还去过俄国,你说说他们盖房子的技术和我们中国相比有什么长处?”“具体到木匠活区别不大,主要在石匠和铜铁活上。他们重要的房屋都用石头砌成几百年不坏,我们用砖和木头建的房子很难长久保存当然不如他们。还有他们的宫殿门用铜作据说沙皇宫殿大门镀金,当然比我们的木头门强多了看着也气派。洋人盖房子是屋子在当中四周是院子,咱们中国人正相反四周是房子当中是院子。造玻璃过去是他们的优势但我们中国很快也能自己造玻璃,盖高楼现在是洋人的主要优势,我们的老祖宗只修过塔,没盖过高楼。塔和高楼相比有的高度不相上下可你不能总住在塔里面,什么时候咱们也盖起高楼就追上他们了。”为了应付鲁总管的下一个考试,每天晚上回到自己家里都要拿出从库仑带回来的俄语书和教堂司祭送的圣经来练习俄语。邻居见他每天晚上自己在屋里点着灯看书就问他看的是什么书,北房东边姓庞的小伙子非要看看他的书,拿过来一看是外文书:“柳大哥你真有学问呀,都能看洋人的书了,在哪儿学的?”“我在库仑时跟老师和师兄学的,现在看它是为了应付考试,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庞立宣在户部印刷局干活,今年21,你比我大为什么还不结婚?”“快了,你们印刷局作什么东西?”“户部印刷局是印钞票和邮局邮票的。”“那你一定很有钱了?”“我一个穷人哪有多少钱,印刷局内部监督非常严,一个人不能留在厂房里。上工时要大家一起进去登记姓名和进入离开时间,除去自己干活地方,其他地方一律不能进去。想偷钞票出来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也从来没有人能从里面偷出钱来。能让我们见见大嫂什么样吗?”“我都还没有见过她呢,等我结婚以后你们都会见到她的。你们工厂在什么地方?”“南边白纸坊,据长辈们说那里过去是手工造纸作坊最集中地方,地名就这么来得。”

过了一个多月,有一天鲁总管在工地巡查时问祖父:“最近几天哪天是星期天,这几天料供不上正好有时间去。”“今天是星期四,再过三天就是星期天,到时候您来叫我陪您去俄国人的教堂。”星期天早晨祖父出门时戴上了回北京后一直没有戴过的十字架,拿上圣经去了工地。刚开始干活就有人来通知他鲁总管让你到门口去等他,祖父赶忙洗手洗脸换洋装打上领带跑到大门口,鲁总管已经换上便衣站在大门的过道里。“赶紧跟我去吧,离这里没多远,到了教堂门前就靠你当翻译了。”俄国人建的东正教教堂离工地不远,很快就能看见高出周围平房之上的教堂尖塔了。走到教堂门前时一个身材高大的俄国人拦住了他们,祖父掏出自己戴在脖子上的十字架给他看,又拿出圣经打开念了几句说自己是个东正教徒蒙古人。对方问后面跟着的是什么人:“他是我的老板,也想加入东正教让我带他来看看。”“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你是在什么地方受洗加入东正教的?”“我是在伊尔库茨克受洗加入东正教的,刚从那里回到北京一个月。”“很好,欢迎中国的东正教徒朋友,进去吧。”

走进教堂时司祭已经开始讲解圣经,两个人在最后一排椅子找了个位置坐下,祖父把司祭讲的内容简要翻译给鲁总管。唱赞美诗的时候祖父跟着唱,鲁总管一句也不会只好张了几下嘴装个样子,从教堂出来后鲁总管在回去的路上说:“小柳你真行呀,库仑6年没白去老毛子的地方能把他们的话说的这么好,以后你可以到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去当差了。”“我哪行呀,要是我师傅梁掌柜去还差不多,人家是在俄国上过大学的。”“那你在这些干活的人里也算是文化最高的秀才了,以后就留在我们这里干活吧。还有你是不是真的信了他们的那个什么上帝和圣母?”“我师兄跟我说过,和老毛子打交道戴上十字架自称信东正教方便一些,你只要别忘了祖宗回到自己国家时照样到庙里烧香拜佛就是了。我回北京以后还没戴过十字架,今天是为了陪您进东正教堂转转才第一次戴上。”“不错还没有吃了洋教就忘记了祖宗,可是你和你师兄都会讲他们的话也到过俄国,难道就没想过从他们那里娶个黄头发蓝眼睛的洋女人吗?”“中国人有个别在那边和俄国人结婚的,边界地区中国一边男人多女人少,有个别人越界娶了俄国女人不奇怪。我师兄娶的老婆是山西人,我也没想过娶黄头发的俄国女人。娶个洋人老婆要给她盖座大房子,供她上等吃穿,我这样的穷人自己都吃不饱哪敢有这种妄想。再说那老毛子得寸进尺天天欺压中国人我再娶个洋女人让她在家欺压我,我不干。”“行啊,年轻人有点骨气。再问你一个问题,他们和西什库教堂有什么区别?”“俄国人信东正教,西什库是天主教堂,都信上帝但教派不同互不来往,至于区别在什么地方我不知道只能您自己到西什库教堂里去问了。”“东正教每年有什么重要活动?”“最重要的主降生节在每年西历1月7号,咱们这里没有休息日白天的活动不能参加。头一天晚上教堂里有活动,要进行到很晚您可以去看看。”“我不懂他们的话到时候还要你给当翻译,今年的已经过去了,明年的我去查一下日期到时候我通知你。”晚上收工的时候在一起干活的工友们凑过来问:“今天上午你和鲁总管去哪儿了?”“到俄国人东正教堂去了。”“让进吗?你们听的懂他们说什么吗?”“洋人来建教堂就是想让中国人改信他们的洋教以后好听话不会闹事哪能不让进,你们要愿意去人家一定欢迎。到里边我给他当翻译。”“那你是咱们工地的大秀才了,在哪儿学的洋话?”“我在库仑的时候跟着老板去俄国送货,在恰克图时每天和他们打交道时间长了自然也就学了几句俄语。”“那你信不信洋教?”“我师兄教过我,到他们那边肯定要和教堂里的人打交道,自称信教是为了办事方便,你只要别忘了自己祖宗回来照样到庙里烧香拜佛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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