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到城里自家院子

1966年暑假前学校停课,哥哥善军一开始在家里闲着没事常带舜尧到他的同学马林奇家跟马爷爷学下围棋。马爷爷中等个秃顶留一小撮白胡子戴像瓶子底一样厚的眼镜,他说自己年轻时曾跟江苏省围棋高手学习过,在这个部队大院里不论与军人还是家属小孩儿下围棋从没输过。马林奇和他父亲弟弟妹妹都戴眼镜,他母亲钟阿姨比他爸还要高又黑又胖,她对马叔叔和自己孩子讲的老家方言舜尧一句也听不懂,有时候马林奇给解释几句。舜尧回家问父亲钟阿姨是哪里人为什么说话很难听懂?父亲说:“马家是江苏镇江商人,马爷爷说钟家是浙江人两家有生意来往,他下围棋赢了钟阿姨他爸钟家把女儿输给他做媳妇。后来两个人去参加新四军,解放后马家开的店公私合营他离开镇江来北京找马叔叔。”平静的日子时间不长,哥哥的几个同学打来电话让他回学校,回学校以后他每天都在学校很少回家。舜尧太小每天只知道跟着邻居一些比他大的男孩子们到处乱跑。到大院外面地铁工地看挖土机挖修地铁用的深沟,到附近农民的菜地和村里去闲逛。姐姐善云军医大学毕业没有分配工作回到家里帮母亲做家务,常问舜尧你都在外面干什么了,不许到大院外面乱跑。姐姐在家里住了一个月学校来信让她回去,姐姐走后父亲对舜尧说你的学业不能荒废,学校不上课你就把你哥哥用过的书拿出来学习,不明白的地方问你哥哥和我都行,每天上午在家学习不许出去胡闹。

9月以后父亲改变过去的习惯每个星期天都换便衣坐班车进城,他到伯父家去了几次。为保住自己多年的研究成果伯父打电话让父亲进城把他的手稿和文件带到大院里保护起来。姑姑给父亲打电话问能不能帮她找个地方躲一躲,父亲说你马上多带些钱坐火车去西安。下车后再坐长途汽车到某部队去,他们的廖师长和秦政委都是我过去的部下,我马上通知他们让你在部队招待所先住上一个月,等风头过了再回来。接完姑姑的电话父亲马上给秦政委打电话请他帮忙,对方说老首长没问题一定办好,你姐姐在我们这里一定保证安全。当天晚上姑姑乘火车去西安到部队招待所住了一个多月,校长跑了学生们说她是畏罪潜逃,到东排房家里来搜查3次拿走不少东西。

1967年城里私房被收归公有,父亲让部队开证明交给居委会说自己的房子是部队军产才没有被没收。父亲回家和母亲商量。老二要是再这样整天在外边胡闹将来是要惹出很大麻烦的,要收收他的野性不能随意胡来。8月初姐姐善云从军医大学来信说已经分配到广西一所部队医院,就不回家直接去部队了。12月初大院里的小学重新开学舜尧回学校上课。哥哥善军从学校回来说学校没有给他们这些学生上课的计划,也没有给他们发毕业证书。父亲说:“那你也不用再到学校去了,到湖南我原来的部队当兵去吧。”母亲舍不得让善军走。父亲说:“留在北京干什么,学校不上课整天在外面闲逛惹事生非。学生们打砸抢破坏了多少东西,邻居老司的儿子司京福比善军大一岁,前不久打架惹出人命官司被警察抓走你也看见了,到部队去也好让他受点锻炼。”和部队联系好以后父母带着舜尧去给善军送行,列车开动时母亲哭了,舜尧连忙劝母亲不要哭:“当年3次送你爸爸上战场我没哭过,你姐上军医大学第一次走的时候我也哭了,不知为什么没有年轻的时候坚强了。”父亲说:“舜尧赶快搀着你妈出站坐车回去吧。”

学校恢复上课后,舜尧所在的班改由韦老师来教算术,换了一位住在大院外面的女教师肖老师教语文。韦老师对大家说:“你们有一年多没上课功课落的太多了,二年级的功课要尽快补上,所以从现在起就要比过去的正常教学进度要快,你们大家不要嫌作业留的多,要尽量把它都作完。”肖老师家住附近村里,中等身材长圆脸衣着得体,同学们都觉得她比韦老师课讲得好。1968年2月上级通知父亲调到西北边防某部队任政委,父母商议后决定父亲一个人去部队上任,母亲带着舜尧到城里自己家的平房去住。请大院的人帮忙把家里的钢琴,红宝石牌电视机,书籍衣服被褥等都运到平房院里去。家里存的文件交回部队,原来住的房子里大部分家具是部队提供的还给部队,搬家时父母又在城里西四南边一家大家具店买了一批新家具,买煤买炉子和烟囱。忙了三天搬家过程结束,母亲到附近胡同里的小学给舜尧办了转学手续,从下星期一起舜尧到新学校上课,搬到城里后父亲在家休息了三天部队来车送他去西苑机场到边防部队上任。母亲搬到城里后又换上多年没穿过老式衣服,穿上尖头布鞋和皮鞋,头发盘起来梳纂儿。

新学校在南边隔一条胡同不用过马路,转到新学校后舜尧进了3.3班,班主任袁老师又高又瘦花白头发过去是教导主任教算术,他说话不但没有外地口音而且经常夹杂着一些老北京土话。语文老师姓韩,小个子,她女儿在学校上6年级。过去在部队大院里周围的邻居来自全国各地什么样的口音都有,有的阿姨和爷爷奶奶说话很难听懂,舜尧都尽量避开他们。搬到城里后舜尧发现自己和周围的同学们说话有区别,他们说的话与伯父家大哥说话腔调很接近,一些老北京土话舜尧刚开始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一个月以后才逐渐熟悉起来,没想到同在北京城墙内外说话会有很大区别。刚搬到城里时家里只有母亲和舜尧两个人,很快街道居委会又找来了,说你家空房子太多了,要安排房客住进来被母亲拒绝。母亲给父亲写信让他想办法,接到信后父亲给他在北京卫戍区工作的一个学生乔处长打电话请他帮忙,对方说柳老师没问题我马上给您解决问题,乔处长通过区武装部制止了街道居委会的行为。搬到城里的头几个月伯父家大哥善飞每个月都要来帮着干些买粮食,买煤之类的活。很快姑姑家二表姐一家搬进来住,这些事情就交给她的丈夫咸俊平,舜尧上6年级以后就由他干了。

从部队大院搬到胡同里开始阶段舜尧很不习惯,城里车多从早到晚都能听见汽车喇叭声,没有过去住在城外安静。也不像过去走出部队大院就能看到农民的菜地和广阔的田野,胡同里到处都是千篇一律的灰色平房和夹杂在其中的少量楼房。过去在部队大院里各种服务设施都有,舜尧年龄小很少到外面去,就是出去也有父亲的专车和大院的班车,他几乎没有坐过公共汽车(当时还没有发明公交车这个词)。搬到城里父亲去外地工作家里也就没有小轿车可乘了,也没有了电话(半年后部队又给装了电话)。虽然离胡同口不远处有一个出租汽车服务站,但舜尧觉得服务站那种车身很短黑颜色奥斯丁(今天迷你车生产企业前身)还有灰色太脱拉600(当年国内最高一档出租车相当于今天奥迪A6)出租车和部队大院里父亲出门乘的灰色红旗,还有蓝色伏尔加相比差的太远了。3月底母亲拿出种子,让舜尧在院子里空地上种南瓜、苦瓜、黄瓜、瓠子。舜尧问:“为什么不种丝瓜了?”“你二舅给拿来丝瓜品种不好,开花很多没接几个瓜,今年改种你表姨家拿来瓠子种。”“他们家是干什么的?”“我表妹没工作,妹夫就是你姨父景印冬是南口铁路工厂车间主任,她家你去过一次不过你太小没印象。”“表姨也是小脚?”“也是小脚所以没上过班。”“她叫什么名字?”“景林氏。”“为什么叫这名字?”“家里包办她没文化,公婆说叫这个名字夫妻才能长久。”“您和我爸怎么结婚的?”“当然也是家里包办,你爸调动工作时特意绕路来和我结婚。”

转学后新学校和过去学校的楼房不一样,是一个有前后好几层院子的四合院。和大院里的学校一样停课一年多学校要赶教学进度,父亲让舜尧在家补课的作用就显示出来了。很多东西他都学过,不用老师讲作业也会做很快就成了班里的好学生。1968年放暑假时舜尧第一次和同学一起在邻居段辛达大哥带领下去阜成门登上了高大的城门楼,还由他掏钱请几个好朋友一起乘公共汽车到西直门和德胜门。进入城门楼里面沿着木制的楼梯一层层走上去,在两个城门楼里面各转了一圈。登上西直门瓮城绕着转一圈,从高处往下看停在里面从捷克斯洛伐克进口5路无轨电车。回家以后母亲听说他出钱请其他孩子出去玩儿很不高兴:“你尽交些酒肉朋友,是不是因为能占你便宜才和你一起到处乱跑?”“不是的没花多少钱,5个人车票往返1毛4分花了7毛钱,奶油冰棍5根2毛5分钱一共9毛5分钱,两次一共花了一块九,没有段大哥带领我自己哪能找到西直门和德胜门。”“你可不能学你哥小时候欺负我是小脚追不上他到处乱跑,你姐小时候就比他老实多了。”“姐姐是女孩儿当然老实了,妈您当年为什么裹脚?”“你姥姥家是山区农村思想保守所以才给女孩子裹脚,比我年龄小的就没有裹脚的。你爸爸从没说我裹过脚不好看,他说看惯了也挺好看。过去我也是尽量少出门怕让人看见笑话,现在我想开了不怕人看了,我也要展小脚女人的风采给别人看。”“妈我可不信小脚老太太有什么风采,我大妈怎么不是小脚?”“不许胡说,你妈不是老太太,你大妈是蒙古人家住额尔德尼召旁边当然没有裹过脚了,我和她还有你姑姑最大的区别就是没穿过旗袍和连衣裙。我在家习惯穿自己做缅裆裤出门换衣服,穿上定作皮鞋。”“你怎么说她家住额尔德尼召旁边,她家到底住在哪里?”“她家是游牧的牧民没有固定的地方,后来苏联控制外蒙她和家人失去联系。解放后她在外蒙报纸刊登寻亲启示,她的父母早没了。一个姐姐在乌里雅苏台,一个弟弟在达尔汗。她哥哥蒙古大清洗给枪毙了,1955年他们全家到外蒙探亲一次。没想到现在成了你大伯里通外国的罪证,挨批斗现在又下放劳动。”“那外蒙是怎么回事?”“可惜你爷爷没了,他活着的时候常说这些事,你还太小不懂这些事。等你长大了让你大伯给你讲吧,过几天你姐就回来探亲了,到时候让她带你出去玩儿吧。”“您说我大妈是蒙古人我怎么没听她说过蒙古语?”“跟你说你懂吗?下次去你大伯家你看看他柜子里的蒙文书就知道了,他们家你大哥二哥和你大姐都会蒙语,你还太小不明白这些事,等你再长大些就明白了。”“召是什么东西?”“蒙古语就是庙,你大伯说那是外蒙最大寺院。斯大林时期他把苏联肃反推广到外蒙,除乌兰巴托甘丹寺以外其他寺院全部拆除。还把寺院经卷文物古籍全部销毁,杀死大批喇嘛。”“为什么要杀喇嘛?”“你大伯说苏联是要毁灭蒙古传统文化,把蒙古文字改成俄文字母,彻底切断他们和中国在文化上联系。让他们忘记自己历史俄罗斯化,还把住在外蒙汉人大部分都杀死,等你长大了让他给你讲一讲咱们家历史。”

8月份姐姐善云从部队医院回来探亲顺便和母亲说说自己准备结婚的事,回家后每天姐姐都在钢琴上练习两个小时以上,还问舜尧现在练不练琴了。母亲让她带着舜尧去公园转转,到故宫去的时候早晨先进故宫让舜尧在里面开了一回眼界,中午在里面买点吃的东西继续游览,下午出来后再顺便到姑姑家去看看。舜尧是第一次到东排房去见姑姑家人,表哥仍和父母住在一起。他是一家报社印刷厂的技术员,表嫂在故宫上班,他们有个3岁儿子。舜尧看她家住的地方西面是高高的故宫围墙,东边窗户外面是筒子河觉得这里位置不错,但是看姑姑家里三间房都摆着床东西放的满满的就问姑父:“你们家东西怎么这么多?”“我们家哪能和你家相比,你爸爸是将军过去住将军楼,现在也有自己家一个院子。当初你爸要买平房的时候找我商量过,我请朋友帮忙买了现在你们住的房子。我到你家去的时候你们的邻居那些将校们对你爸的决定非常不理解,当着我这个客人的面嘲笑你爸的决定。谁能想到这才几年呀,刚过去4年大院里的人已经开始调离北京。其他人都是全家一起走,你家要是没有你爸买的平房现在你们也都到边防部队去了。这院子好比是你家的一个根据地,你要帮你妈好好守着它将来全家人还会有团聚的时候明白吗小子。”

姐姐帮着姑姑做饭时问:“您现在课多吗?”“没有课,学校又要我交代历史问题,我说我没有历史问题,文化课现在都没有上也没有印发课本。作为老师是轻松了,可把学生都耽误了。”晚饭后姑姑对姐姐善云说:“你大表姐两口子都在贵阳我到他们那里去了一次,单位给了他们两间平房,面积虽然不大也还能住的下。你二表姐两口子都是中学教师,学校现在没有房子孩子都100天了还住在单身宿舍里。你家那么都空房子回家和你妈说说,能不能让你二姐一家三口在你家借住一段时间。”“我回去和我妈说一声,我想应该没问题。”姐姐善云休完探亲假回部队以后,二表姐党进嘉姐夫咸俊林带着不到4个月的女儿咸春玉一家三口搬过来了,母亲让他们住在西屋,把户口也迁过来。

二表姐带来家具不多,只有新买的一个大床一个小床,一张桌子几把椅子。还有两个箱子和一个书架,书倒是挺多。刚搬过来两个人忙着收拾东西小女孩春玉就交给母亲照看了,舜尧看着躺在母亲床上的小女孩觉得她十分好玩儿。不过这小家伙也挺烦人,母亲让他给春玉喂水,喂牛奶,抱着她在院子里晒太阳逗她玩儿:“以后舅舅不能白叫,得先干活受点累才行。”暑假很快就过去了,开学后二表姐两口子白天去上班,春玉由母亲照看。新学期舜尧上四年级班主任换成一位中等身材名叫靳隆庆的戴眼镜年轻女老师,这也是舜尧第一次记住了老师的名字。靳老师在她上的第一堂课开始前先作了一个自我介绍,她说:“上学期教你们班的袁老师已经教了30年课,我当教师才6年,我家是郊区农村的和袁老师还有你们大家在城里长大不一样。说话和北京城里有一些区别,如果你们有听不明白的地方可以下课后再问我。至于我的名字吗你们也许觉得有点怪,因为我家那个地方曾经叫隆庆父母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第一天放学后回家路上舜尧问同路的几个同学:“你们觉得这位靳老师和袁老师说话有什么区别?”“袁老师讲课没有口音,她讲课听起来有口音。”

10月份父亲从外地回北京参加一个重要会议,参加会议其他人都住在京西宾馆。父亲和警卫员小席每天由部队派车接送住在家里,母亲让小席住在东屋给善军留的房间里。尽管每天回来都很晚父亲还是详细检查了舜尧的作业,又问他老师叫什么名字多大年龄,班里有多少名同学等问的十分详细,还抽出时间和二表姐夫妻长谈了一次。父亲把春玉抱起来仔细看了看亲了亲:“可惜呀这孩子还不会叫我,明年再回来应该能叫爷爷了。”母亲问会议内容是什么,父亲说:“主要是解决地方上的问题,我是政委必须参加。地方上的事情很多都牵扯到历史问题,短时间内很难解决。有的问题甚至可以上溯到唐朝,1000多年的历史恩怨不像内地有问题好解决。会议时间太紧还规定在北京不许串门,不许透露会议内容所以亲戚朋友家都不能去。”母亲和父亲说了姐姐的婚事,父亲说:“既然是她自己交的朋友,又是一个学校毕业的都在部队医院工作,比她大三岁正合适就让她们结婚吧。两个人不在一起以后可以向部队提出申请调到一个单位,亲家是地方干部虽然现在靠边站了以后仍然可以恢复工作吗,他们要愿意就让她们明年结婚。”父亲还给舜尧布置了一项新学习任务:“咱们柳家从你爷爷起都学俄语,将来你去当兵学好俄语很重要,当然以后上中学英语也要学好。我和你二表姐说好了从现在起让她教你俄语,我和你姑姑你大伯都是上小学之前就开始学俄语,现在你也该开始学习俄语了。有不明白的地方以后还可以问你姑姑,她教过十多年俄语。还有你哥和你姐钢琴弹的都挺好,你过去也练过,听你妈说你很长时间没动琴。今天先给我弹几段,以后每天都练1个小时以上。”父亲在家住了四天,临走前又到总部汇报一次工作就乘飞机回部队去了。

11月初舜尧第一次跟母亲和姐夫在胡同东口路边排队买储存大白菜和白薯,白薯1斤粮票给5斤1毛4分钱。运输公司大卡车把白菜和白薯运来堆在马路边便道上,买完后用春玉的小竹车往回运放在南房空房间里,姐夫帮忙安好了烟囱和风斗。11月底姐夫的父母带着一些农产品从北京郊区农村来看表姐一家,他们对母亲不收钱让表姐一家住十分感谢。母亲说:“没什么,都是一家人,他舅舅不在家我的老三又小互相帮助才像一个家,要不然就我们母子二人太冷清了。”姐夫的父母在西屋住了两天,对表姐一家的情况非常满意,临走时又对母亲说了不少表示感谢的话。冬天来了舜尧每天要帮母亲生火,加煤,清灰,晚上封火,到外边垃圾站去倒垃圾。有时候表姐和姐夫来帮助收拾家务,很快母亲就不让她们帮忙让舜尧来干:“你是个男孩子,将来要成家立业,现在家里就你一个男人,你必须帮我干家务。”舜尧觉得这平房真没有部队大院里的楼房有暖气方便,就是买菜买肉和其他日用品也比在部队大院里走的远。不过住的时间长了他发现住城里平房也有好处,离市内各大公园近和同学一起去什刹海滑冰比在胡同里玩儿有意思。他向母亲要钱买了冰鞋,在同学哥哥帮助下很快就学会了滑冰。还有城里大商场里货物比部队大院里商店要多,很多东西他都是第一次见到,在街头小吃店里尝到了不少在部队食堂里从没吃到过的北京传统风味食品。母亲说:“你姐和你哥小时候我带着他们在你爷爷家里住了7年,没有在城里胡同里住过就不能算是真正的北京人,你现在是在补课。”“妈那你算不算北京人?”“我不是,我生长在河北农村,你姐6岁时我才带她进北京所以我不是北京人。”

冬天下雪后舜尧和同学在胡同里堆雪人,回到家里棉鞋全湿了。母亲很不高兴说:“明天穿你哥旧皮棉鞋,把湿鞋放炉子边上烤干。”学校早晨出操绕着胡同长跑,体育课练习跳高舜尧感觉都不难,还跟着同学睢大勇去少年体校学过几次体操。去同学凌亚盛家串门后回家问:“妈凌家为什么住在破庙里?”“解放后和尚被赶走还俗,很多人没地方住政府就让他们住在庙里面。那里过去房子并不破,只是长期不维修才成现在这个样子。”年底片警老孙和胡同居委会崔主任第一次晚上来家里查户口,片警老孙给母亲敬了一个礼很客气的问:“谁是户主?”“我,高雅安。”“你们家几口人。”“5口人,我和小儿子还有外甥女一家三口,两个大人一个不满周岁的小孩。他们原来住单身宿舍,搬到我这里后户口没地放就落到我家了。”“请您把户口本拿出来给我看一下。”片警老孙看完户口本就和居委会崔主任一起走了,以后夜间再也没来查过户口。舜尧从同学口中得知胡同里其他院子都查过多次户口,看起来他们对母亲这位首长夫人还是很尊重的,没再来打扰过。

1969年一月学校放了寒假,父亲从部队来信给舜尧布置了额外作业;读小说,从哥哥姐姐读过的把一切献给党,卓娅和舒拉的故事,我是一个飞机设计师等书中先选两本尽快读完,还给二表姐写信让她帮助监督舜尧的课外阅读。春节前二表姐一家到郊区姐夫的父母家去了,腊月29伯父家大哥善飞来接母亲和舜尧到伯父家过年:“婶子你们这也太冷清了,我爸爸已经回来了,我弟弟一家三口也回来了,我爸让你们过年到我家去住几天。”母亲说:“你弟弟4年没回来了,他的儿子我还没见过呐。我也不能空手过去,就把我买的年货带过去吧。”坐无轨电车到伯父家也是一个平房院不过比自己家的院子要小,母亲说这是你爷爷留下的房子,你哥哥姐姐小时候和我都住在这里南房。现在大哥大嫂和他们的两个孩子住北屋西边,伯父伯母住北房最东边一间南房平时没人住,放着二哥和大姐的一些东西。

伯父花白头发戴眼镜从屋里出来迎接舜尧和母亲,进屋脱下大衣坐下后母亲问:“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今年61岁了,现在学校不上课我没有讲课任务,下放劳动两年我身体实在吃不消,干脆我退休算了。学校说你已经过了退休年龄,学校也用不着你了退休回家去吧。当然人退了思想不能退,过完春节我想把过去写的稿子整理出来准备以后出书,我在你家存的书稿都还在吧?”“都在都在,至平1968年走的时候说这是你一辈子的心血,一再嘱咐我要保管好我哪能不注意保管,都放在皮箱里保存的好好的呐。”“过完节我让善飞到你家去把东西取回来。”伯母插话说:“你看他又贼心不死,这几年挨批斗吃了多少苦头还没忘了他的书稿。南房已经收拾好生了火,你们在南房住几天。”“那是我一辈子教书研究的成果哪能放弃,先和善卿一家见个面吧。来这是善卿的儿子继华今年3岁。”“上次你们结婚的时候来北京我进城见了一面,现在你们两口子怎么都这么又黑又瘦呀?”二哥善卿回答:“戈壁滩风沙大,楚誉虹生了孩子以后自己带,大人的供应都很紧张还要省出来一些给孩子,他妈哪能不瘦。誉虹奶水不足,要不是我妈过去常给孩子寄奶粉和其他东西继华哪有这么好的身体。这次回来我们准备过完春节去安徽孩子姥姥家,把继华交他姥姥照看。”“为什么不放在北京你妈这?”“我爸刚从下放劳动的地方回来,家里还有我哥的孩子怕我爸我妈太累带不过来,再说他姥姥家人还没见过继华也想让孩子到他家去。”

伯父给舜尧讲了一些历史故事和他过去经历,伯母说:“别给你侄子上课了,舜尧和你大哥的孩子到外面去玩儿吧。”“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你大哥的儿子继深今年6岁,女儿继芳今年2岁他们叫你叔叔和他们一起玩儿去吧。”伯母叫大哥 :“你带着两个小的和舜尧一起到外边去放炮,我和你婶说会儿话,快吃饭的时候再回来。”舜尧穿好棉大衣跟着大哥走到胡同里,太阳正在向西落下胡同里行人很少,不远处有几个小孩在放炮。有一个看见大哥跑过来问:“柳叔叔,这是你家什么人?”“他是我叔叔家的弟弟。”“你叔叔是干什么的?”“他是边防部队政委。”“是不是坐汽车来的解放军少将?”“就是他。”大哥让舜尧拿着香自己放炮,继深也放了几个。大哥问:“舜尧你爸爸在家的时候让你们放炮吗?”“不让,他不让我和我哥放炮所以我哥特别不满意,说他不管什么事都向着我姐。”“你姐听话你爸爸当然喜欢她了,你哥小时候特别淘气经常惹祸。气的你爸用竹竿打他屁股,送他到寄宿制学校也是为了让家里能安静些。”“那我爸怎么没打过我?”“柳家善字辈里你最小,你爸爸当然舍不得打你了。”

炮放完了继深闹着要到胡同口去玩儿要买糖吃,大哥抱着继芳带着舜尧和继深走出胡同口走进一家小商店,给舜尧和继深每人买了一块长方形豆面酥糖,给继芳买了一包奶油饼干。4个人出了小商店一起往回走,路过一个大门上面有彩画的院子时舜尧觉得它比其他院子大门都漂亮,就问大哥:“这个大门修的这么漂亮这是什么人住的房子?”“这是民国时期一个将军的房子,这叫广亮大门现在是一个工厂的宿舍。”“大哥你几点上班?”“工厂三班倒,今天我是夜班。”“大嫂叫什么名字在什么地方上班?”“她叫方正爱,以前也在工厂上班,1966年她家被赶出北京。我爸爸在学校挨批斗,她在工厂受牵连也成了批斗对象,为了不挨批斗不被赶出北京只好辞职回家不干了。”“那她家还能回来吗?”“很难说,反正现在我只能保护好你大嫂,她家的其他人我们都无能为力了。今天她去她姑姑家有事晚上回来,时间不早我该回去做饭了。”回到伯父家大哥去帮忙做饭,舜尧和继深又在院子里玩儿一会儿就吃饭了。晚上大嫂回来了,她穿一身蓝色毛料衣服,一件浅绿色呢子大衣,黑色皮棉鞋。母亲问她家里情况如何?她说父母回河南老家在村里干活,住在叔叔家房子里。他们想得开就是弟弟妹妹只能在村里干活,情绪非常低。今天是去她姑姑家,姑父是工人抗美援朝回来分配到清河毛纺厂当修理工。家住清河西边村里,自己花钱买的房子。母亲问你弟弟妹妹结婚没有?大嫂回答弟弟没办法准备找个地主出身女子结婚,妹妹是卫生学校毕业护士。先想办法进当地卫生院上班,结婚还没考虑。初一初二两天伯父的几个学生到家里来探望,舜尧和母亲住到初三下午才回自己家。到家以后大哥帮他们生火收拾完房子,叫来一辆黑色车身很短奥斯丁出租车,带上装满伯父手稿的箱子回去了。回到家里舜尧问:“妈您是不是能听懂蒙古语?”“那当然了,你大娘家里平常都说蒙古语。我能听懂说不好,你姐姐跟着你大娘学习会说还会写蒙古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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