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3月父亲说在苏联军校毕业40年很想回去看看,家里人对他自己去不放心。舒娅想了个办法让父亲在报纸上刊登启事,寻找当年在苏联学习的战友们,有6个人来来信电话取得联系。其中一个人说他旧伤复发行走不便就不去了,老潘等三个人的家属来电话说他们已经去世。父亲和其他5个人协商6个人组成一个小组,善云既是医生又会俄语让她利用学校暑期放假机会陪同前往。除了6个老头还有老秦的夫人霍阿姨,加上作为医生陪同前往的善云一共8个人。父亲找到外事局,在他们的帮助下顺利解决了签证问题,临行前干休所派车送父亲和善云到其他6个人住的宾馆与他们汇合。记者们听到消息早已提前赶到,6位老兵在宾馆大厅集合重新穿上40年前的苏联军装唱起苏联红军军歌。记者请老同志们发表演讲,老秦说:“当年我们10个人中只有老柳和老潘回国后授将军衔,老潘已经去世,今天就请柳将军给大家讲几句。”“我首先感谢外事局的领导和各位年轻同志帮我们能重回当年学习过的地方,也感谢各位记者朋友能前来采访我们这几位早已离开工作岗位的老年人。过去我们在去苏联留学前学会了这首苏联红军军歌,几十年没有唱过了,现在重新唱起年轻时唱过的苏联红军军歌大家都激动的热泪盈眶。40年过去了,不论中国还是俄罗斯都发生了很大变化,最大的变化就是我们和他们终于能平等对话而不再是老大哥与一个小弟弟的不平等关系。故地重游曾是我们多年的愿望,今天即将实现了我们每一个人都非常兴奋。虽然我们已经没有了年轻时那样的好身体,可我们不需要导游和翻译,这是普通游客无法相比的优势。过去在苏联学习时国内还没有实行薪金制生活费太少学习又很紧张,几乎没有去过什么旅游景点。这次自费出国旅游将要实现多年前的心愿,是改革开放给我们带来这样一个机会,使我们能在离开工作岗位多年之后重回自己学习过的地方重温过去的历史,最后我代表我们几个人再次向今天到场的各位记者和年轻的朋友们表示感谢。”
这次去俄罗斯用了20多天,先后到了莫斯科、圣彼得堡、伏尔加格勒、乌里杨诺夫斯克4个城市,到莫斯科时使馆武官处派人到机场迎接并全程陪同。重回莫斯科列宁政治学院学校已经撤消,房子属于其他部队,在经过俄方同意后中国客人回到过去上课和住宿的楼房里参观并照相留念。从俄罗斯回来后舒娅说:“你们这几个老年人出国待遇还真不低,使馆派人全程陪同。”“我们几个老头都是军级以上待遇,使馆派人陪同是应该的。到学院一看,原来的房子还有可苏军总政和各级政工部门都没有了。触景生情感触太深了,我们几个老头都禁不住泪流满面呀。阿赫罗梅耶夫(前苏联红军总参谋长苏联元帅,戈尔巴乔夫的军事顾问,1991年8.19事件后自杀)说他毕生为之奋斗的事业已经不存在了,这就是俄罗斯今天的现实。不过此行确实去了很多旅游景点,普通旅游者停留时间太短不可能去这么多地方,从个人角度来讲收获还是很大的,我们也拍了不少照片。”姐姐善云说:“我在家从小学俄语,从上小学一直到大学看的很多书都是苏联人写的。这次去俄罗斯虽然晚了点儿苏联已经不存在了,但也还是大开眼界。以后再有机会一定要夫妻一起去,让他也圆一回儿时梦想。”
1996年夏天哥哥善军从部队调到北方一所军校任教,双休日可以坐城际特快回家住一个晚上,嫂子崔新娜说:“我盼了这么多年,你终于离家近一点儿,平时能回家帮我作些家务了。”1997年夏天可宣拿到法学硕士学位在北京郊区一个县法院找到一份工作,成了那几间平房的正式主人。父亲听说后非常高兴:“我外孙终于有一个在北京上班了,那房子已有上百年又该修理了。”他让母亲出面协调嫂子出2/3,姐姐出1/3修理费,把平房院大修一次。门窗更换改成双层玻璃,房顶全部翻修一次,电线也全部更换。车库把旧木门拆掉换成卷帘门,增加一台使用柴油供暖设备。7月底姑姑在家中坐在沙发上去世终年82岁,办完丧事后表哥表姐把骨灰盒送到密云山区党家祖坟。9月初二嫂楚誉虹在部队退休,她先来北京住了10天过来看望一次父母,然后回安徽县城老家去住。10月底伯父去世终年89岁,二哥二嫂都赶回北京奔丧。事情办完后把伯父骨灰盒送到山里放到爷爷奶奶旁边,花钱请人修墓刻了一块花岗石墓碑。舜尧在边防距离太远无法回来,哥哥从部队请假回家几天和舒娅一起协助办理丧事,事情办完二嫂楚誉虹还回安徽娘家。
1998年春天二嫂楚誉虹来北京让房客搬走重新装修一次,一个人搬进去等将来二哥退休后回北京夫妻团聚。5月份舜尧回家探亲,借嫂子家莫斯科人牌汽车自己去山区伯父墓前祭扫一次。嫂子说山里那个小村快成鬼村了,大多数村民已经搬走房子空置。舜尧开车进山过了那座石桥,把车停在旁边一块空地上拿上东西和水桶,在桥下小河里打一桶水提着上山。来到墓地里过去栽种松柏树有5米高了,树下还栽了一排常绿大叶黄杨。在爷爷奶奶和伯父墓前各点上香三鞠躬,等香燃尽用水把两块墓碑冲洗干净。又下山打3次水,浇在松柏树下。下山后在村里转了一圈,有不少人家已经迁走,大门敞开院子里空无一人。少数房子已经倒塌,村里小学也停办了。回到家里舒娅问:“去一趟什么感觉?”“树长得太慢,村里很冷清很多地都空着没人种。”
1998年十一上午二哥夫妻来看望父母,母亲见了他们说:“誉虹你现在又白又胖像换了个人。”“离开戈壁滩回安徽老家半年我皮肤就不那么粗糙了,我到北京以后拿着单位证明到区武装部,想让他们帮忙把我们两个人和孙子的户口落到北京,人家一开始说不太好办。我说过去有句话叫献了终身献儿孙,我们夫妻都是从学校一毕业就分配到戈壁滩一直到退休才离开已经献了终身,我的独生子夫妻也献给戈壁滩了,孙子不能再献了。武装部说向上反映让我听结果,前几天来电话说北京市已经同意了,十一以后就可以去办户口进北京的手续了。”父亲说:“你真是柳家的能人,比你大嫂正爱和我们家那舒娅都能干。其实退休了有地方领钱就行,户口吗孩子最需要,大人有没有关系不大,我这么多年也没有遇见过查户口的呀。”母亲说:“别听你二叔的他住在干休所都快80了谁还查他的户口,孙子什么时候来北京?”“等办完户口我去陕西他姥姥家把他接到北京来上学。”
1999年父亲80岁生日时柳家在干休所食堂举办了寿宴,大哥善飞大嫂方正爱带着继深夫妻和孙子承敏,继芳下部队不在北京她丈夫屠立民带着女儿昭苏,二哥善卿二嫂楚誉虹带着孙子承元,善军和舜尧全家。大姐善玫退休后继续出诊来不了,善云同样是退休后继续教课来不了由可宣代表,再加上原来大院里的几位叔叔阿姨和几位邻居,父亲教过的学生中离退休后住在北京的几个人20多人出席寿宴。席间父亲发表演讲:“我们柳家从我父亲进城起已超过100年了,前50多年中我们柳家人到过中国最北边的地方,在外蒙前后12年。住在额尔德尼召外边那几年使我大哥成了一个精通蒙语蒙文和藏语藏文笃信佛教的人,我也出生在那里。80年了,在苏联强占外蒙的70年里他们拆毁寺院今天额尔德尼召只剩下了很少一点,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应当回那里一次去看看我出生的地方。柳家住在额尔德尼召外面时没有留下过照片作纪念,也没有想到以后会变成两个国家。我大哥过去曾经给过我一张他托人收集来的30年代日本人拍的额尔德尼召照片,当时就已经拆的只剩下1/3。苏联占据蒙古时期把这座大漠以北最大寺院拆的所剩无几,实在是太可惜了。即使这样它仍然是我出生的地方,我还是应该回去看一眼,多照几张相留给孩子们作个纪念呀。我和我姐在民族危亡之际参加了地下党组织,在党的领导下为打败日本侵略者,建设新中国尽了我们自己的一份力。今天柳家进城后第二代三个孩子只剩我一个人了,第5代也有上学的了。我们柳家的家风是什么?好学上进,自强不息,为国尽忠。我爷爷那一代人没有一个上过学,我父亲只上过3年私塾,到北京后他一直坚持自学和拜能者为师。经过不断努力在技术上成了当时的能工巧匠,收入也比刚到北京时有所提高,最多时供4个孩子上学。我们柳家第三代都上过大学,6个孩子5个是军人,第四代也有继华,继芳是军人,所以说为国尽忠也是我们柳家的传统。要说成绩应该是我哥最大,不论教学还是著书立说都有显著的成绩。我父亲在世的时候说他年轻时一开始不知道什么是理想,只觉得进了城有碗饭吃比在乡下要好一点儿就满足了。后来在梁先生教育下才懂得了为什么要爱国,梁先生应当算是中国最早到国外留学的人之一。按过去的分析方法他应该算地主兼资本家,对工人肯定是有剥削的,但这并不等于他就不爱国。从他曾在学校任教多年来讲他也是一位学者。而且他教过学生中也有不少人成了高级干部,据说后来到莫斯科学习过的有十几个人。每一个家族都想使自己的儿孙能够丰衣足食,过上体面的日子这是人之常情,实现这一目标要靠自己努力劳动勤奋学习。我们柳家的儿孙只要保持好学上进,自强不息,为国尽忠的传统就一定能使家族保持兴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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