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高等教育系统公私共存。公立学校有一套办学运营方式；私立学校又有另外一套。而在众多公立学校中，各大学之间的教学运营方式略有不同。北境州立大学的研究生学制是这样的。
姬玄幻全部的一年级化学系研究生同学都是硕博连读，都是拿助学金（scholarship）的。其他系有更优秀的一年级研究生同学拿了奖学金（fellowship）。拿奖学金的优秀学生毛鳞凤角，他们不需要当助教（teaching assistant）或者当或者当研究生助理（graduate assistant）。在选定教授进入课题组之后，优秀学生可以开始选定研究课题搞研究了。同样是硕博连读，大多数同学正常五年毕业。而优秀同学可以用四年、三年、甚至两年就毕业了。当然，毕业时间的长短和开题报告之后的研究是否顺利更有关系。但起跑时间也有一定的作用。
在研究生一年级结束时，如果无法修够足够的研究生课程学分，该同学可能被勒令退学或者拿肄业证离开学校。针对其他犯错误的场景，化学系研究生委员会根据研究生犯错情节的严重性决定是否将其劝退或者颁发肄业证。中国留学生最喜欢犯的错误就是剽窃。学生在考试或家庭作业答题时，绝对不可以一字一句地照抄课本或其他已经发表的论文。这种行为在美国被定义为剽窃，是非常严重的品德问题。本国研究生接受过本土本科阶段的培训，都很清楚这时需要用再表述方式（rephrase）来答题。否则就要在答题的表述中使用双引号，或者用其他方式明确地告诉读者，这是一段引用。并明确地告诉读者该引用的出处。
一篇综述文章（a review article）会大量的引用最新科研论文（research articles）的图片、表格等，这个时候需要征得被引用作者或者出版社的同意。这种琐事在写综述文章时很费时间，需要等待每一处引用获得许可之后，才能把综述文章投稿。在棉花糖市，很多研究生在开始写开题报告时就是从写综述文章开始的。而在美国，一般都是领域大牛或相对资深的科研人员才写综述文章。有些来自棉花糖市的研究生同学会把时间浪费在这方面上。理工农医一年级研究生主要任务包括修足够的研究生水平学分、熟悉复杂的实验仪器、动手做实验、大量阅读本领域最新科技论文，哪有时间去联系出版社或作者并写综述。一般教授会认为一年级研究生的基本功不够扎实，对本领域最新动态的敏感性也不足以支持他们写综述文章。
研究生在硕博连读期间，如果导师转学校、学生与导师发生矛盾、或者导师认为学生的研究不够看，有可能导致该研究生被迫以硕士毕业。每年入学的研究生中，最后只有不到一半能够拿博士学位。其他人要么以硕士毕业，要么被劝退，要么拿肄业证。姬玄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宽进严出。这让他全身心投入学习和科研工作中，生怕自己被踢出学校。
拿助学金的同学就要干活。对于外国学生来说，最好是当助教，从最基本的带本科生上化学实验课到代替老师在阶梯课室里给上百个本科生上一两节正课。这对外国学生来说，既训练了英语交流能力，又训练了教学能力。不过能够成为助教的中国学生很少。美国的本科同学们常常听不懂中国留学生说的英语，反而能够和印度助教聊得火热。这让中国留学生们很气馁，自己明明听不懂印度口音的英语，为什么美国的本科们却能和他们沟通得非常顺利？
最后一个机会就是研究生助理。其工作内容五花八门，可以是在化学仪器室为上实验课的学生分发各种玻璃化学仪器，也可以在化学实验室展览角清理鱼缸、定时喂食热带鱼。
另一种情况是课题组老板的研究经费非常充足，着急让一年级的学生直接开始研究生阶段的研究。这样的老板会让学生直接做研究助理（research assistant），其目标很明确，就是尽快的发表论文。多数二年级及以上的研究生也转为研究助理，因为这时已经不需要上课了，教授们一般都认为二年级的研究生可以独立从事课题研究了。当然，老板没有研究资金的课题组是例外。在有些非常缺钱的课题组里，毕业前最后一年的研究生还要做助教。因为助教和研究生助理的工资是化学系（州政府）给的，不占用教授的科研经费。
姬玄幻被分配在化学楼一楼养鱼。和他一起被分配来养鱼的，还有另外一个来自中国的女生辰协和。她来美国之前，硕士毕业于协和医院研究生部，不是临床医学系，而是药学院的药物化学系。她不想再做有机合成化学了，说她一个女孩子为了以后结婚、生小孩，不适合从事这种经常熬夜，还有毒的工作。辰协和转学到北境州立大学之前，在另一个更不知名的学校读了一年。但她的英语依然没有好到可以去做助教的程度。这让姬玄幻有些气馁。女孩子的语言能力不是应该更强吗？
两个研究生照看一缸热带鱼？这么小的工作量是会引起本国研究生不满的。他们会觉得这两个外国研究生助理占了他们的便宜。当然，如果他们不知道，那什么事也不会发生。如果他们活得很滋润，那也不会有任何摩擦。问题是这部分本国研究生的老板压迫得他们很紧，除了完成助教工作，为了完成老板指定的工作，还要经常要熬夜。这就有问题了，如果有人煽风点火，这帮一年级的本国研究生就要造反了。
不幸的事情发生在姬玄幻和爆凤在英语角见面后的第五个星期。那天姬玄幻和辰协和正在给鱼缸换水。一群一年级同学走进来，爆凤却不在其中。带头的胖子迈克问他们，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呀？这是你们研究生助理的工作吗？
姬玄幻回答说，“是的”。感觉到对方气势汹汹，姬玄幻用最简单的方式回答对方的提问。
站在迈克身后的比迈克还要胖的天使（Angel）说，“这项工作太简单了呀，不需要两个人来完成吧？”
姬玄幻心想不看僧面看佛面，要尽快摆脱这帮人的纠缠。连忙说，“我们在这里的工作挺满负荷的，你看辰协和和我都两个人四只手都湿透了，现在入冬了，你们不想尝试一出教学楼就双臂结冰的感觉吧。其他的研究生助学金工作我们没有从事过，并不清楚其他人的工作量。这样吧，我建议你们向分配工作的苏格兰教授反映一下吧，这对公平分配工作也有利。”
这七八个人被姬玄幻这一顿子说，气不打一处来。胖子迈克恶狠狠的说，“我们会去找他的”。七八个人在迈克的带领下摔门而出。
姬玄幻和辰协和快速的完成手头上剩下的工作也离开一楼的实验室。姬玄幻背着书包正准备去图书馆复习，辰协和叫住他，问他去哪里。姬玄幻说，“去图书馆复习。”
辰协和说，“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也正好需要去图书馆复习。”
姬玄幻一点意外，平时下班时他们两个人都是各走各的路。他感觉辰协和这个女孩子今天受到惊吓，需要别人的安慰。果然，在去图书馆的路上，辰协和问姬玄幻，“你认为迈克他们会去找苏格兰教授吗？”
姬玄幻说，“让他们去找好了，教授们会有更好的方法去回答他们的疑问。”
辰协和问，“教授们？除了苏格兰教授，难道他们还会去找其他教授吗？”
姬玄幻说，“不会。但我估计苏格兰教授会当面答复他们，然后打电话让负责这两个岗位的结肠教授用行动来堵住这些人的嘴。我小时候和妈妈在乡下的生产队里，生产队长就是用这种方法来管理100多个生产队员的。”
辰协和对姬玄幻翻了翻白眼，“什么？你认为大学教授会用乡下生产队长的方法来处理人事问题吗？”
姬玄幻耸了耸肩说，“管理一个大学的化学系和管理一个生产队，手法上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研究生会文明一点，而农民会相对野蛮一点。这就是我讨厌管理学的原因。”
姬玄幻和辰协和两个人在图书馆一直呆到晚上八点钟才各自开车回南校区。晚上八点钟大部分警察已经下班了。姬玄幻还没有拿到驾照，独自一个人非法凭实习驾照（learning permit）开车被抓住的机率小一些。小姑娘在异国他乡很需要有思想上的靠山，也很愿意空着肚子和他一起复习到晚上八点钟。这两个人都不愿意吃麦当劳等快餐店。正常情况下，快餐店吃一餐需要五绿背币（greenback，美元的别称），有的中国学生还嫌贵。不管在快餐店还是超市里，美国食品口味特别重，汉堡和薯条在不加任何佐料的情况下都让人感觉非常咸。甜品则甜得钻心。难怪美国人心脏病、肥胖症、高血压患者特别多。姬玄幻记得一个在上海上过本科的同学白蒙古说过，他刚到上海时，看见上海人炒菜时的放糖量吓了一跳。来美国后才发现，上海人的放糖量只有美国人的十分之一。不管是甜甜圈还是蛋糕，都甜得钻心，没法下口。
姬玄幻经常花10美元在南校区附近的越南杂货店里买10捆干面条回合租房下面条。十捆面条能够吃十天。当有喜事（例如今天的课堂考试答满分）时，他就在面条汤里加半捆蔬菜和半罐午餐肉。刚到美国的前两个月还没买车，中午吃饭都是在校园内搞定。自己做饭带回学校太浪费时间。幸好北校区有麦当劳，赛百味等快餐连锁店，价格比校园饭堂便宜一半。
姬玄幻来美国之前的1990年代已经月入过万，还将攒下来的钱给爸爸姬乡土，让其在家乡的市政府旁买了一套房子。要知道，1990年代棉花糖市大部分职工的月入也就1000块钱左右。幸好姬玄幻从小在生产队长大，受得了苦。大丈夫能伸能屈。
随后几个星期，姬玄幻和辰协和每次下班后都会一起去图书馆复习。姬玄幻不接受爆凤，却常和辰协和独处图书馆一隅、小声地说着中文。他每次和辰协和一起复习两三个小时，感觉就像回了一趟国，精神上得到很大的放松和休息。他太享受这样的放松和休息了，甚至在第一学期后半段都不再去英语角了。姬玄幻和辰协和熟络后，以前很多不方便说的话现在可以问她了，例如考试成绩。姬玄幻惊讶地发现自己 2090 的 GRE 成绩比辰协和高了近 200 分。他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申请的四所研究生院（3所在美国，1所在加拿大）是不是太普通了，应该申请更好的学校。果然，一年级下学期他收到了卡内基梅隆大学和凯斯西储大学（Case Western Reserve University）的录取通知书信。这两所研究生院的招生教授都是人精；发现姬玄幻的托福成绩略低于 600 分，就晚一年发录取通知书给他，让他先在其他学校适应高校环境并学习英语。美国研究生院除了收割全世界知识精英，也收割本国其他学校的精英。姬玄幻不是一个喜欢折腾的人，决定不转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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