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姬玄幻回想起这些旧事,觉得自己对美国人的价值观、政治立场等方面还不够深入了解。为了进一步了解政治正确、美国人价值观等问题,姬玄幻拨通了史比较的手表电话。史比较推荐几本著作给他。以下是史比较和几位作者的观点。
根据《西方“政治正确”的反思》(ISBN9787214219169,2018年8月第1版)第 72 页《政治正确、文化宽容与身份政治的限度何在》,华东师范大学历史教授许纪霖说,政治正确是对言论自由的一种限制。它要求公众在公开表达言论时,不得歧视或贬低弱势群体,以免伤害他们的利益和尊严。例如,不得以“黑鬼(negro,nigger)”描述黑人、“弱智”形容智障人士、“疯子”称呼精神病患者、“蕃人”称呼原住民等等。政治正确在极端伊斯兰原教旨主义为背景的恐怖活动升级、外来穆 s 林和墨西哥移民犯罪率上升之后更受争议。根据《身份政治:对尊严与认同的渴求》(ISBN9787500166863,2021年10月第一版)第116页,从1960年代末(特别是1968年)开始,以阶级斗争为纲领、为工人阶级争取利益的左派逐渐转变为身份政治运动的发起者。身份政治又逐渐催生了政治正确。这就是当前西方左派提倡的政治正确。第 119 页进一步指出,右派白人民族主义者提倡的“白人权利”,它在欧洲历史悠久,以前被叫做法西斯主义。在右派阵营中,除了美国的特朗普、2017 年 8 月弗吉尼亚州夏洛茨维尔(Charlottesville)“团结右翼”集会,在欧洲,2017 年 11 月波兰独立纪念日六万游行示威人高呼“纯粹波兰,白色波兰”、“难民滚出去”等口号。这些现象彰显西方右翼白人民族主义的兴起,在对抗左派政治正确过程中,日渐声势浩大。
根据《身份政治:对尊严与认同的渴求》第 168 页,在美国,从左派到右派分别是“共产主义者、社会主义者、社会民主主义者、自由主义者、保守党……民主政治的稳定性一直围绕着居主导地位的中左翼和中右翼政党”,即建制派。
政治正确是白左(本小说出现的“白左”一词没有贬义)和大多数非欧裔美国人所信奉的原则。在夏洛茨维尔事件中白左和追随者在美国夏洛茨维尔市等地方拆除华盛顿、杰斐逊等开国元勋和南北战争时期南方将军罗伯特·李的雕像,认为这些人都是大奴隶主、有蓄奴传统,不应该为后人所尊重,其雕像应该被拆除。
根据《西方“政治正确”的反思》第 75 页,美国学者卡森认为宽容应该包括批评。没有批评的宽容是一种冷漠。欧洲人权法院通过了禁止在公共场合穿戴有宗教标志的衣服和物饰,例如穆 s 林的面纱、罩袍、犹太教徒的小礼帽,基督徒的十字架,佛教徒的佛珠等。根据第 81 页,今天美国社会的身份政治(identity politics)已经出现了“一套价值,各自表述”的竞争性对抗。作者认为身份政治需要以不破坏政治文化的同一性为限度。
根据《西方“政治正确”的反思》第 3 页《身份自由主义的终结》,哥伦比亚大学教授马克·里拉(Mark Lilla)说美国社会多元性塑造了美国政治自由主义。当前这种对种族身份、性别(gender)身份、和性身份的自由主义信条扭曲、偏离了 1941 年罗斯福发表的关于四个自由的著名演讲精神。罗斯福呼吁言论自由、信仰自由、免于匮乏的自由、和免于恐惧的自由。里拉教授说这才是自由主义的本源,而不是目前西方社会争论不休的跨性别厕所(transgender bathrooms)问题。所谓跨性别厕所问题,是指每个公民都有权利认定自己是男性或者女性,有权利根据自己所认定的性别相应地上男厕或女厕。据报道 2023 年 8 月 23 日,德国政府批准了性别自决(gender self-identification)法律提案。德国公民只需到政府相关部门登记认定自己为男性、女性、或不男不女,即可在公共场合使用相应性别的厕所。里拉教授认为希拉里·克林顿因为这个问题是输掉了 2016 年总统竞选。
根据《现代美国社会生活概览》(ISBN9787511552075,2018年2月第1版)第 20 页《第二章 美国人的价值观及其矛盾性含义》,价值观是指一个人、一个民族、或一个国家在社会发展过程中形成的对主客观世界的看法。在人类社会发展中形成的价值观可能多达数千种,但比较常见的价值观只有 100 多种,包括幸福、自由、平等、博爱、勤奋、乐观等。
美国人的价值观是在美国历史中形成的,大致可以分为政治价值观、社会价值观、和个人价值观三个方面。政治价值观主要体现在美国的《独立宣言》和 1787 年颁布,但现在仍在使用的宪法文本中,其突出的概念是自由、平等、民主、公正等。在美国的核心价值观中,美国人最重视的是自由,而不是平等。自由第一层意义是市场经济内在规律中适者生存,优胜劣汰的自由竞争过程。自由第二层含义是反对政府过多干预人们的生活,主张人们在自由状态下生活。必须指出,美国是在 13 个英属殖民地人民反抗英国对北美殖民地高压统治时诞生的。其《独立宣言》明确指明人民有权利改变或废除旧政府并组建新政府。相对于其欧洲先民,美国人更具有反叛个性。
根据《现代美国社会生活概览》第 29 页,美国《独立宣言》和 1787 年宪法实际上是针对西北欧国家白人男性后裔的自由、民主、平等。根据《身份政治:对尊严与认同的渴求》第 26 页更直接地说“人人生而平等的范围不包括没有财产的白人、黑人奴隶、美国原住民、女性”。美国当代价值观是弱势群体和进步人士长期抗争的结果。这几波反抗包括南北战争之前反抗奴隶制、南北战争之后反抗种族隔离制度、为美国妇女争取选举权、反抗从 1882 年《排华法案》开始的针对外来移民的歧视政策。注意这些移民限制法,不仅针对华人,还针对日本、韩国、东南亚等国移民,甚至针对以斯拉夫人为主的东南欧国家移民。这些具有明显种族歧视的移民政策条款直到 1960 年代中期才被废除。
在这几波反抗过程中,美国人逐步形成了的两个观点。第一,美国有色种族的历史就是美国白人肩负上帝使命、热爱自由、改造和提携落后种族的历史见证。美国优秀白人肩负上帝使命,要在美洲大陆建立一个充满自由、博爱、和文明的灯塔,把上帝的灵光传遍全世界。第二,在美洲灯塔的照耀下,美国进步人士热衷于寻找国内外非“自由”的黑暗处,以拯救、解放被压迫人民为己任。
从这两点出发就很容易理解为什么美国政府这么喜欢当世界警察。从 1945 年到 2008 年,平均每五年美国政府就在国外发动一场战争,从朝鲜战争、越南战争、干涉利比亚、入侵巴拿马、海湾战争、科索沃战争、到新世纪的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等。
另外一个美国人政治价值观是身份政治。根据《身份政治:对尊严与认同的渴求》第 17 页《第二章、灵魂的第三部分》,在《理想国》一书中苏格拉底和雅典贵族青年阿得曼托斯、格劳孔的三人对话中,人的灵魂除了有欲望和理性外,还有第三部分叫激情(Spirit,源自希腊语thymos)。个人灵魂内激情渴望自己的价值和尊严得到社会的肯定评价。得到了就会骄傲,得不到就会生气(被他人低估)或者感到羞耻(自我感觉未达标)。这就是当前美国身份政治的灵魂来源,比如同性恋者呼吁社会承认和尊重同性恋婚姻、好莱坞制片人哈维·韦恩斯坦(Harvey Weinstein)引发的“米兔”尊重女性运动(#MeToo)等。第 37 页说骄傲和自尊的生物基础与大脑神经递质血清素水平有关。又说从马丁·路德(Martin Luther)、卢梭、康德、黑格尔到当代,内在自我随着几百年内生产力水平的提高,终于在当代变得有意义。例如当前西方世界对“我是谁?”这个问题的探究。这就是当前西方身份政治的历史发展进程。
第 41 页指出,现代身份概念统一了三个不同的现象:渴望得到社会承认的激情、内在自我的道德赋值高于外部社会(外部自我)、尊严是人人应得,而不应该局限于某些阶层。关于第二点,马丁·路德·金(Martin Luther King, Jr.)说,“我梦想有一天,我的四个孩子将在一个不是以他们的肤色,而是以他们的品格优劣来评价他们的国度里生活”。也就是说,内在自我比外在特征(肤色)更有评价价值。关于第三点,根据第 54 页,强调“人人生而有尊严”被写入多国宪法,例如 1949 年《德国基本法》、和意大利、爱尔兰、日本、南非等国的宪法。在历史上,对尊严的追求走上了两条道路,一是对个人尊严的承认,二是对集体尊严的承认。第一条道路形成了“人人生而自由”的个人主义潮流。第二条道路形成了民族主义和政治化宗教。典型的政治化宗教就是伊斯兰(极端)主义。详见“阿拉伯之春”一章。
除了上述政治价值观之外,美国人还有一些与人类共有的价值观,例如勤劳、行善、自立、和谐、和平、和幸福等。美国人特有的价值观包括个人主义、个性平等的社会化、关注未来、做善良人、时间就是金钱、坦诚、自立、成就与物质主义。关于个人主义和利己主义的区别,参考法国政治思想家和历史学家阿列克西·德·托克维尔(1805-1859)的《论美国的民主》(ISBN9787544774451,2019年2月第1版)第 178 页《第二章 论民主国家的个人主义》。根据《全球化与文化自觉——费孝通晚年文选》(ISBN9787513537971,2013年12月第1版)第 69 页,费孝通认为个人主义的本质是“天人对立”。第 71 页进一步说每个人在社会集体的养育下成为成年人后,劳动创造出来的劳动成果超越个人,成为集体的和不朽的文化。第 192 页进一步解释“天”和“人”的含义,并且进一步指出,由于中国在 1900 年前后,出于救国目的对西方“天人对立”态度囫囵吞枣般地全盘接受,从而在政策上出现可笑的错误,例如“战天斗地”、“人有多大胆、亩有多大产”、“改造山河、征服自然”等。第 210 页则指出中国的“天人合一”本质上是“将心比心”。
史比较说,“根据《全球化与文化自觉——费孝通晚年文选》第 68 页,费孝通发表于 2003 年的这篇演讲稿主要针对美国为应对 911 事件而采取的恐怖对恐怖的应对方式。其主要应对措施是 2001 年发动的阿富汗战争和 2003 年发动的伊拉克战争。实际上,多数美国普通劳动者与美国政府划清界限。软件行业的大牛们身体力行,于 2008 年上线了开源代码托管平台 github。平台上所有项目代码全部对公众开放。每一位开发者使用计算机代码立德、立功、立言,为社会发展做出不朽的贡献,大大推动了近二十年来数字化转型的技术革命。这种开源代码托管平台真真切切地体现了费孝通在第 71 页说的这些话,尽管他已经于 2005 年去世了。事实证明,过分强调集体主义不能调动劳动者积极性、解放生产力。最近二十年,相对于电动车和无人机这两个新兴行业,数字化改变的是多个传统行业。开源精神、开放态度、和个人主义所带来的个性解放,对生产力发展更胜一筹。随着生产力的发展,未来社会将越来越不需要注重集体主义的机器上的螺丝钉,比如螺丝钉岗位数量占比从 99% 下降到 95%。”
费孝通本人也反对极端的集体主义。根据《全球化与文化自觉——费孝通晚年文选》第 207 页,1960 年代和 1970 年代中国“忘我”、“去私”达到了最彻底极端的状态,例如“公私合营”、“人民公社”、“大锅饭”等。作者费孝通显然对这种状态持强烈批判和否定态度。
史比较继续说,“更加难能可贵的是,3100 万 github 开发者遍布世界各地,具有不同文化背景。使用相同计算机编程语言的分布在世界各地的计算机软件从业人员,实现了费孝通所倡导的跨文化交流”。有关个人主义如何影响开源社区,请参考“开源法则(上)”一章。
在反思自己价值观时,美国人的主要困惑有三点,第一是社会缺乏平等(例如多数黑人家庭收入无法和白人中产阶级家庭相比,参考“师弟师妹们”一章),第二是制度没有效率,第三是自由的对立与冲突。关于第二条,根据《身份政治:对尊严与认同的渴求》第 166 页,作者“曾把这类情况称为美式‘否决制’,即少数人的观点可以轻易阻拦多数人的共识”。关于第三条自由对立与冲突的典型问题就是能不能自由地持有枪支、美国妇女是否有堕胎权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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