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选举权
美国公民在北境市住满一年，就有当地选举的投票权。美国籍研究生在第三、四学期都去填写表格，将自己登记成为北境市选民。
姬玄幻很惊讶地发现美国籍研究生政治热情高涨。他在棉花糖市从不关心政治，连谁是市长都不知道。他只了解一下和他业务有关系的部门领导，例如医药管理局领导。但即便是医药管理局领导，距离他这个基层设计人员也很远。姬玄幻仅通过设计院院长才听说医药管理局领导的各种政策动向。在互联网不发达的 1990 年代，这些政策动向对棉花糖市各药厂决策层很重要。制药行业是一个市场准入门槛很高的行业。各种政策动向、行业法律法规对药厂领导来说很重要，很可能让药厂提早做战略布局、先人一步，获取更大利益。
姬玄幻 1990 年代在医药管理局下属医药设计院从事工艺设计工作。高工艺院长以前是中国医药行业三大设计院之一的工艺室主任。他被棉花糖市医药管理局局长挖到棉花糖市创立这家设计院。姬玄幻在高院长的亲自指导下很快掌握了国内最前沿的制药工艺设计知识和技能。通过和澳大利亚制药公司工程设计公司合作，他更是具备一定的国际视野。在设计院工艺专业内姬玄幻的业务能力处于第一梯队。在日常设计前期调研工作中，姬玄幻经常需要在院长的带领下到甲方（棉花糖市多家药厂）和决策层开碰头会。药厂决策层通常包括厂长、工程部经理、生产部经理、基建处处长等中高层领导。业务能力的强弱很重要。药厂决策层在招投标时不会只见过一个设计院或工程公司的方案。用设计行话来说，就是主讲人需要在甲方面前镇得住场子。
除了过硬的设计业务能力，姬玄幻掌握的这些政策动向、行业法律法规草案对药厂领导来说边很重要。这就是为什么姬玄幻在棉花糖市多家药厂领导层吃得很开的原因。到 1990 年代后期，姬玄幻更是整合手头上的专家资源，在多家药厂开展培训业务，让药厂的管理人员和一线操作工能够更遵守多份标准作业程序（Standard Operating Procedure，SOP）等各种现行良好生产规范（Current Good Manufacture Practices，cGMP），更容易在飞行检查（Unannounced Inspection，简称飞检）和 GMP 认证中通过专家的审核。这就是为什么他当年月入过万的原因。当然，有收获就有付出。由于药厂决策人大多比姬玄幻大 10 多岁，甚至 20 多岁。和这些老头、老太太混久了，姬玄幻变得更能亲近年长者，而和同龄人的相处却不太融洽。
姬玄幻很不明白这些北境市美国籍研究生如何用自己手头上的选票给自己争取权益。他不明白本国人如何用手上的选票变现，成为自己的收入。晚上回家姬玄幻用电话手表联系史比较。史比较说，“直接用选票为自己谋取权益当然不可能。自己手头上只有一票，而北境市有 30 多万人口，选民在 20 万以上。但有这个机制对当权者来说是一种制约，让当权者不敢无法无天。从这个角度来说，这种机制保证了公平、公开、和平等。”
第二、工会的力量
工会（Union）在北境市是一股不小的势力。它甚至将触角延伸到北境州立大学校园。第七个学期时，姬玄幻有一个星期每天都看见工会一个白人男青年在化学楼门口派传单。他回家和易同学聊起这件事，才知道那个白人男青年早就去过化工系一楼门口派传单。那个白人男青年在每一栋大楼门口待一个星期派传单，号召有助学金或有工作的研究生、博士后、交换学者有空时参加他们的讲座。这种讲座类似于马克思主义学习小组，多半在周末或夜间举办。讲座主题围绕着如何给有工作的学生、学者提高工资，减少加班或工作时长。工会认为不管是助教、研究生助理、研究助理、还是博士后都有超时工作的现象。为了达到目的，一个学期后工会发起罢工；他们管这种罢工叫做“站起来（Stand Up）”。姬玄幻没有参加工会，在罢工那三天里，依然去化学楼上班。他发现化学楼冷冷清清、少了一半研究生。也就是说美国籍学生、学者都不来上班，大部分国际研究生和学者则依然来上班。因为北境州立大学化学系国际研究生、博士后、交换学者约占一半，他们大多来自发展中国家，对 1000 多美元及以上的月薪比较满足，罢工提薪、提高福利的动力不足。美国国籍学生、学者非常清楚，这点薪水虽然比最低时薪高 4 美元，但拿最低时薪的都是蓝领工人。他们这些学士学位、甚至硕士、博士学位持有人的时薪却仅比北境市蓝领阶层最低时薪高 4 美元（1200/80=15）。而美国 2005 年学士学位持有人的平均年薪是 54689 美元。即时薪为 26.29 美元（以每年 260 个工作日计算）。要知道，北境市虽然地处铁锈地带，经济却比美国南部和中部多数州要好，本市工资水平高于全美平均水平。州政府给研究生们的这点工资根本不够本地人最低生活标准，许多研究生还要管家里要钱或者另外打工。参加工会讲座的学生认为州政府太欺负人了。
国际学生都省吃俭用。以中国留学生为例，家计如下。助学金就是需要干活的那种，要么当助教，要么当助理研究员。每四个星期的工资扣税以后到手是 1080 元。这是最低的生活保障，只能够应付最低的生活开销。但中国学生没有最低的开销。四个人合租一个套房，租金就只有四分之一。四个人一起开车上学、放学，则汽油费就只有四分之一。有的学生乘坐免费的校园巴士，连汽油费都省了。不过冬天在冰天雪地里面等校巴，滋味确实不怎么好。
要知道，1990 年代和 2000 年代中国国内依然很不富裕。中国留学生这 8000 元人民币月薪相对于国内打工人来说，算是高薪人士，更不要说当时中国国内科研院校师生工资偏低。留学生们还怀揣着毕业后找到工作的希望，这让他们更加不愿意惹事。
实际上大部分国际留学生都不清楚北境州立大学教授们的思维方式，也不知道如何为自己争取权益。罢工这几天，化学系的教授们很多都没来上班，更不要说布置课题组成员的工作任务了。一句话，埋头苦干，逆来顺受不是北境市工人的风格。实际上很多教授也是劳动者。工会正是抓住这个事实，让凯撒副院长在与工会罢工组织者谈判的过程中，逐渐处于被动。罢工最后没有为研究生们带来加薪，仅让老板们答应确保每星期 20 小时工作时间之外，不能要求研究生加班。这对打第二份工的美国籍研究生来说是个好消息。时间就是金钱。由于姬玄幻本人没有参加过工会讲座，为了进一步了解讲座上的情况，他拨通了爆凤的电话手表约她第二天在她实验室碰头。爆凤质问姬玄幻为什么不参加讲座。她说，“罢工正是为了争取你本人的权益。难道你对自己的利益漠不关心吗？”
姬玄幻说，“我从中国历史课本上学习到的罢工下一个阶段是武装斗争，也就是武装革命。我实在不想看到很多人流血、牺牲、死去了。”
爆凤两只眼睛向天上看了看，“这是什么样的罢工？我怎么从来没有见到过你历史教科书上所描述的罢工？我参加过的罢工，包括这一次，都很平和地解决问题了。罢工最后环节就是劳资谈判、达成最终或者阶段性协议。罢工就像参加一次大型派对或者一场嘉年华一样。”
姬玄幻惊讶地问，“北境市劳资关系竟然达到这样融洽了吗？难道劳资双方在谈判结束时会一起跳舞、一起欢呼吗？”
爆凤说，“这本来就是劳资沟通的一种方式。难道雇佣关系出了问题，一方很难受，还要将怨恨情绪埋在心里，一言不发吗？这样能够解决问题吗？难道你没在新闻里看到有研究生将自己老板杀死。这种新闻里的研究生很多来自中国。”
爆凤说最后一句话时特意在姬玄幻面前敲了敲桌子。姬玄幻看着眼前爆凤的手指头陷入沉思。他心里对自己说，“她说的对。这就是资本主义社会韧性所在。当工人有不满情绪时，社会有管道可以让工人们发泄情绪。资本家也会向后退一步、调整姿态和策略。难道这种劳资问题的解决方式不好吗？至少针对豪爽、率直的北境市市民来说是一个恰当的渠道。对于南方城市棉花糖市内秀的市民，这种渠道的有效性是未知的。”
多年后姬玄幻从电视新闻看到特朗普煽动支持者于 2021 年 1 月 6 日持枪占领美国国会山。他已经离开美国 11 年了，不知道这 11 年间美国的新变化。难道美国普通老百姓变得更加暴力了吗？国会山的政治意义重大。这与主场橄榄球队输球后球迷骚乱的性质完全不一样。
第三、开源节流
国际留学生不能够挣更多的钱，那就只能省着点花。姬玄幻第三学期焦头烂额，诸事不顺，没时间像易同学那样整天在电脑前寻找买便宜货的网站。到第四个学期，他才开始向易同学请教。易同学没事就访问克雷格列表（Craigslist）等网站，在上面搜寻北境市各种超市、各种网店的折扣券（Coupons，Promo Codes，Cash Back）。易同学自豪地对姬玄幻说，“我现在不知道怎么样在校园内打工。而且学生签证持有人在校园外打工是非法的。但我已经有能力买任何名牌货了。”
姬玄幻笑了，心想，“你有时间研究这些网站，干嘛不把时间花在科研课题上，多发几篇论文，尽早毕业呢？莫非你对你的研究课题不感兴趣了？”
易同学注意到姬玄幻的表情，还以为他对这些折扣卷不屑一顾。继续说，“想挣钱也有方法。很多市场调查公司会发问卷给我。他们先寄一些样品给我。然后让我使用这些即将上市的样品。我使用完之后再上网完成问卷。一般完成一份市场调查能够得一张 20 美元支票。我做一些复杂调查甚至可以得 100 美元。”
姬玄幻访问了易同学转发的几十条链接。然后就收到各式各样即将上市样品，例如洗发水、汽车挡风玻璃清洗液、疏通下水道的化学试剂、洗衣液、早餐倒入牛奶的谷物等等。五花八门的样品让姬玄幻眼花缭乱，心里十分佩服易同学的开源努力。不过，市场调查问卷做得太多会占用科研时间。从第五学期开始姬玄幻停掉所有的市场调查问卷任务。
第四、个人信用
姬玄幻是一个工作狂，不太喜欢花时间研究个人财务问题。易同学第一学期就说申请信用卡要注意不要申请需要年费的信用卡。发卡银行名声越好，将来给的优惠利息就越低。还要注意发卡银行是否提供房贷、车贷。易同学建议姬玄幻选准一家发卡银行后，申请到一张免年费信用卡就尽量用同一张信用卡。也就是说，持卡人在同一家银行使用信用卡的流水越高，以后该银行给该持卡人的贷款（车贷、房贷、学贷、个人消费贷等）利息就会越低。美国人在 2002 年平均每人有八张信用卡。易同学说，“那不是个好习惯。”
姬玄幻谨记易同学的教导，一直使用同一张免年费信用卡。他每个月非常准时地还清上个月的欠款，从来不让银行挣利息。对所有花销，只要能够使用信用卡的，他全部使用信用卡，尽量做高每个月流水。遵从易同学的建议，姬玄幻很少申请新信用卡。申请新信用卡时，发卡银行会得到申请人的授权，有权查询其信用记录。查询次数太多太频繁不利于提高个人信用评分。果然，半年后发卡银行就开始给他提信用额度。到第九学期他那张信用卡的额度已经达到惊人的十万美元。更让人惊奇的是，在 2005 到 2006 年间，那家银行还经常给他寄支票。这种支票是自己写给自己的支票，比如写一张一万美元给自己，姬玄幻就可以把支票存入他名下的支票账户。而支票账户上的钱是可以当做现金来使用。这一万美元的贷款利息仅为 1.99%，贷期 1 年。姬玄幻心想，“美国金融资本家之间的竞争竟然激烈到这个地步。我要是把这笔钱汇到国内让妈妈换成人民币存一年定期都可赚取利息差。”
不过姬玄幻没有向金融行业发展的野心，就没花时间去考虑汇率、利息差等细节。
第五、第一次和汽车经销商（car dealership）打交道
二老板理查德以前当过十年的 car dealer。他对姬玄幻说过卖车的关键就两点，一是好的刹车，另外一个就是好的外观（good looking）。姬玄幻不将在自己农家小院内卖汽车的蒂姆当作汽车经销商。他心目中的汽车经销商是像棉花糖市 4S 店那样有规模、有实力、有店面和大面积停车场的 car dealership。易同学提供了一个让他接触北境市大型汽车经销商的机会。
易同学也有努力工作的时候。第七学期 11 月初的一天晚上，他工作到夜里 11 点，开车回家时还在满脑子想自己的科研项目。夜里高速公路上车少，特别容易放松警惕。结果易同学将车开到双向车道之间的绿色隔离沟内。在遭遇车祸后，获得了保险公司的全额赔付，易同学决定利用这笔钱购买一辆二手车。为了能够选购到性价比高的车辆，易同学开始了充分的准备工作。他深知，要想在汽车市场中找到一辆物美价廉的二手车，首要任务就是了解汽车经销商的底价。
在购车之前，易同学通过互联网和线下渠道，积累了丰富的汽车市场信息。他了解到，汽车经销商的底价往往与市场价格存在一定的差距，而这个差距正是消费者在购车过程中可以争取的空间。为了更好地掌握汽车经销商的底价，易同学在网络上查询了众多汽车论坛、评价网站、和经销商的官方网站，对各种品牌、型号的二手车价格进行了深入了解。此外，他还向亲朋好友请教购车经验，了解他们在购车过程中遇到的优惠政策及技巧。注意，在购买新车时，需要特别注意不同时间段汽车制造商给汽车经销商的各种优惠。汽车制造商给经销商的这些优惠，可以促使经销商降价，让利给终端消费者。不过易同学这次买二手车，他还没有足够的钱买新车。易同学了解到在不同汽车经销商内，基层业务员的业绩考核及奖励方式各不相同。他选中的这家汽车经销商业务员只考核销售量而不考核汽车出货价格。业务员不能够从更高的出货价格中提成或者得利。
在充分了解市场行情后，易同学认为时机已成熟，便与姬玄幻一起来到北境市第二大汽车经销商。他们计划在实际购车过程中，运用所掌握的知识和技巧，争取以最优惠的价格购得心仪的车辆。在汽车经销商处，二人花了两个多小时试车和与销售人员砍价。他们运用之前所了解的底价信息，与销售人员进行了一场激烈的价格博弈。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销售人员无奈叫来了经理。经理拥有更高的权限，可以调整销售价格。眼见势头不对，销售人员不得不妥协，给出了底价。从经理办公室走出来的经理就像牛魔王顶着两只牛角一般暴怒而出。
此时，易同学已经心中有数，他知道这个价格依然有优惠的空间。于是，他向一脸暴怒的经理提出了更低的价格要求。经过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经理终于同意以易同学所要求的价格出售这辆福特福克斯小轿车。
一直坐在接待大厅的一对 50 岁左右的本地白人夫妇目睹了整个过程。200 公斤的妻子叹了一口气，似乎在说，“北境市本地人需要遵守本地的风俗习惯”。她很想像易同学那样以底价买入她的皮卡车；但碍于风俗教化，她又不敢像易同学那样和经理讨价还价（这有点像是双方撕破脸皮地谈判）。外国人有着异乡文化，不需要理会这些本地习俗。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