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搞清楚“姬玄幻老了”一章中提到的姬玄幻尝试在中医正骨科治疗腰椎疼痛时所遇到的问题。姬玄幻拿出电话手表，和艾传统深入讨论艾传统推荐的参考书籍。艾传统认为这些问题反映了典型的中医治疗现状。其观点简单介绍如下。
第一、中医是一个高度个人化的治疗方式，讲究因人而异。结果不光是因病人而异，也因医生而异。这与西医目前开始强调的遵守各种指南的做法南辕北辙。详见“姬玄幻老了”一章中同一个中医正骨技师时而有效、时而无效的现象。《中医学的科学文化研究》（ISBN9787513262989，2021年5月第1版）第 404 页王永炎等人提出的中医现代化三个条件中的第二个条件就是针对中医标准、规范、指南的。
第二、各种祖传秘方不公开，且与社会化大生产的现代化模式冲突。参考“开源法则（上）”一章中软件行业经历的三大时代。老中医带徒弟的培养模式效率低，与现代高等教育模式相冲突。根据《现代化的本质是人的现代化》（ISBN9787561871836，2022年5月第1版）第 223 页，与改革开放前比，当今中国社会和国人的开放度，开放性更好。即便如此，很多与现代文明格格不入，背道而驰的传统依然存在。在现代化过程中，开放与保守、强化与削弱传统、继承与抛弃传统的现象并存。人的世界性和人的民族性相互联系、相辅相成。另一个问题是祖传秘方与商业秘密的不同。最初用于治疗咳嗽的可口可乐配方是一个商业秘密。直到 1986 年公司百年庆时才将主要配方公开。100 多年前可口可乐将配方视为商业秘密而不申请专利。相对于短暂的专利保护期，一百多年里可口可乐赚得盆满钵满。中医祖传秘方没有实现大规模社会化生产、销售。中医师要通过面诊、把脉才能判断面前的病人是不是可以服用祖传秘方；可口可乐是公众饮料；普通消费者可以买来喝。中医现代化的工作量可见一斑。而走在前沿的加多宝、王老吉等饮料起源配方用于针对亚热带和热带地区居民的“上火”症状，难以进军高维度的欧洲、日本、北美地区。
备注、加多宝和王老吉之间的关系源远流长。起初，加多宝公司通过租赁的方式使用王老吉的商标，并在此基础上推出了红罐王老吉凉茶。加多宝所使用的配方，据称是向王老吉创始人的后人购买所得，这一配方与王老吉的配方本质上是一致的，因为王老吉的配方在香港也有传承。所以，在配方上，加多宝与王老吉并无本质差别。
王老吉和加多宝凉茶的配方主要包含多种中药材，其主治功能是清热解毒、凉血消肿、利湿通淋等。这些功效通常用于治疗因热毒引起的各种症状，如喉咙痛、口腔溃疡、便秘、尿黄、皮肤痘痘等。凉茶在中国传统中被认为是一种适合炎热气候的饮品，尤其在华南及其他亚热带、热带地区，由于其气候潮湿炎热，人们更容易出现所谓的“上火”症状，因此凉茶在这些地区的消费较为普遍。
第三、中医、中药的理论基础是经验主义。与西医以一整套现代解剖学、生理学、病理学、药理学等严谨的实证主义科学为理论基础的状态相去甚远。随着人工智能等各种统计工具的成熟，这种经验主义理论有可能会形成新的研究成果。但在现阶段数据和算力的支持下，科研人员需要研究其可行性及投入产出比。根据《现代化的本质是人的现代化》第 48 页，人的思想解放和人的现代化问题最早可以追溯到欧洲文艺复兴时期。文艺复兴的要旨是摆脱神学对人的思想观念的束缚。中医现代化和中药现代化科研人员需要摆脱传统的中医经验主义理论对思想的束缚，以现代科学精神和科学方法对中医经验主义进行检验，去除糟粕、保留精华。根据《中医学的科学文化研究》第 151 页，作者通过对塞麦尔维斯在 1847 年对产褥热死亡率的观察从而发展了病房消毒法的描述，强调实验科学精神对中医现代化的重要性。当前有部分中医师从经验上验证药效，而不是从科学上探索药物机理。第 156 页说这种经验主义思想来源于科举制度。社会地位高、财力雄厚的中国古代知识分子无心投资现代科学研究，专心研读八股文。而从事科学研究的主力为平民、匠师、和手工业者。很多人甚至是文盲，也没有名字。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生活在半奴役状态下。
第四、棉花糖市各种养生、按摩、养颜美容等行业又与中医有各种各样的利益关系，导致各种夸张的广告、营销活动铺天盖地。
第五、当前一些中医从业人员过分强调中医的民族性和传统性。《中医学的科学文化研究》第 402 页说一味强调自身的民族性、传统性对中医的发展不利，应该发展中医的世界性和现代性。姬玄幻还记得他观看过一个健康类电视节目。节目中，知名女主持人自豪地说中医如何如何好。结果现场的伊朗科教文化外交官马上打脸她说在伊朗也有古老的波斯医。
艾传统说，“棉花糖市的知识精英们总有一种奇怪的想法，总想向其他国家及人民推销几千年来裹足不前的中医和中药。做市场营销有一个原则，就是不要向公众推销不成熟产品。越是卖力推销，越烂口碑。在中医、中药完成现代化改造之前，棉花糖市的知识精英不应该做任何推介活动。当棉花糖市市民有时间嘲笑印度人喝牛尿治疗新冠时，就应该花时间想想如何现代化自己的中医和中药。”
根据《全球化与文化自觉——费孝通晚年文选》（ISBN9787513537971，2013年12月第1版）第 231 页，费孝通非常赞成这种观点，“……当然也不是一切都好，这就需要提炼，把好的提炼出来，应用到现在的实际当中去。”
第 232 页进一步说，“……而且善于把中国文化中的好东西发扬出来，补充到世界现代化的过程里边去。”
艾传统说，“费孝通的意思，说白了就是让中国传统文化，例如中医、中药起到添砖加瓦的作用。当代中国人完全没有必要、也不可能重新另起炉灶，区别所谓西方的科学、东方的科学。”
根据湘雅医院和湘雅医学院的创始人之一爱德华·胡美（Edward H. Hume，1876-1957）于 1946 年写的《中医与西医： 一位美国医生在华三十年》（ISBN9787101145533，2020年7月第1版）的《前言》，对中医取得的一些疗效，西医也无法简单解释。而中国人也开始正视到需要使用西方的科学方法来行医。
根据《中医学的科学文化研究》第 344 页，王台反复强调中医需要接受现代科学洗礼。根据第 394 页表12-1 欧洲各个学科超越中国以及融合时间表，作者引用李约瑟的研究，罗列了下述统计数据。
1 在数学、天文学、和物理学上，西方在 1610 年超越中国，但 30 年后就融合了。
2 在化学方面，西方于 1780 年超越中国，但 100 年后就融合了。
3 在植物学方面，欧洲与 1700 年或 1780 年超越中，但在 1880 年就融合。
4 最后，在医学方面，欧洲于 1800 年或 1870 年或 1900 年超越中国，但至今未融合。
中国古代数学、物理学、天文学、化学、植物学没有形成产业。早在南宋时期，化学在军用火药的军工方面有一点发展。但该产业在清初满族人入关之后就销声匿迹了。没有产业就没有经济基础、没有相应的利益集团，因此，融合时间少于 100 年。
中医药利益集团涉及的上下游从业人员太多了，从中草药农、中药集散市场、中药店铺、中医馆、养生馆，足浴按摩馆、美容院、中医学院、到中医科学院。这些人为了保住饭碗，需要一大批稳定患者或顾客相信中医。他们使用强势舆论宣传，甚至利用各种人工智能、定向推荐等技术给患者、潜在患者及顾客灌输中医有效的思想。
艾传统说这些现象说明中医产业的存在大大阻碍了国人接受西医的进程。而 100 多、甚至 200 多年过去了，中医自身的现代化还未完成。根据《学妖与四姨太效应》（ISBN9787108066602，2020年6月第1版）的《推荐序》，在影片《大红灯笼高高挂》中，巩俐饰演的四姨太没有怀孕而谎称自己怀孕了，希望这则假消息的发布能达到假戏真做的效果。知道自己怀孕后，老爷与自己同房的机会更多，没准就真怀上了。艾传统说，“有人认为中西医结合医院就是四姨太效应。我认为目前一些中西医结合医院水平的确有待提高。但长远来说，我真诚期待数量众多的从业人员中间也许可以涌现出若干项突破。不建立中西医结合医院，仅依靠中医馆、养生馆、足浴按摩馆、美容院的收入，中医会迅速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中医学的科学文化研究》第 327 页《第十一章 呼唤理性》引用费正清的《剑桥中国晚清史》说，“导致中国衰落的一个原因恰恰就是中国文明在近代以前已经取得的成就本身。”
一句话，就是厚重的文化沉淀成了科学现代化的包袱。特别是这种古代文化沉淀没有理性。为了形象生动的描述中国传统思维方式如何条件反射式地将理性碎片化，作者引用了刘宝瑞和郭启儒的相声《蛤蟆鼓》。作者接着批判了诸如《开元占经》、《晋书·天文志》、《梦溪笔谈》、《本草衍义》等古代科学著作中的逻辑缺陷，最后总结说，必须怀着理性与质疑的精神来研究和学习当代中医学。
具体来说，根据《中医现代化研究与实践：杨泽民学术观点》（ISBN9787030611994，2019年6月第一版，2020年3月第四次印刷）第 4 页，中医理论欠缺具体与完备性，更缺乏现代医学的生理学、解剖学、微生物学、病理学、物理学、化学的理论支持，以及使用医疗器械、各种显微镜、分析仪器等科学实验方法的检验和实证，对绝大多数疾病的细胞水平和分子水平病理学研究还处于空白状态。最后作者认为中医必须打破守旧保守思想，具有自我批判精神，在继承的基础上大胆创新，跟上现代化时代的步伐。
《中医现代化研究与实践：杨泽民学术观点》第 5 页说中医在临床实践中应该以辨病辨证为准则，例如遇到该转急诊的病人应该转急诊处理，该外科手术的转外科手术治疗。作者还以氯霉素治疗伤寒病为例，说明西医疗效独特，而中医药方却有不少副作用。
《中医现代化研究与实践：杨泽民学术观点》第 8 页介绍了对有声音嘶哑症状患者的中医诊断和西医诊断，认为中医应该学习西医使用喉镜检查，并根据检查结果进一步做 DR 或 CT 检查胸腔等。艾传统评价说，“作者怎么完全不提西医已经在提倡的各种诊断治疗指南？优秀的指南可以最大限度降低中医典型的不同中医师得出不同诊断结论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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