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7岁玉树进了宿舍区西边新龙二小，父母给他买了新帆布书包和铅笔盒，头一天母亲带他去上学。学校在宿舍区西边一条东西向马路南边，当时那条路还没有名字，1980年代才起名叫崇光路。进入大门绕过一个上面写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几个大字影壁就是操场，过了操场才是学校一排排平房教室。操场上立着篮球架子，边上立着一个很高铁架子，上面挂着一个绳梯，一根垂下来粗绳子，一根可以来回摆动铁管。玉树刚上学时候哥哥也在这所小学上3年级，姐姐在东边上铁二中。当时学校再往西就没有房子，除了一小片古松柏树和坟地以外，全是农民的菜地道路也变成了土路。玉树所在1.2班有40多名学生，2/3是工厂宿舍区来的，1/3是河南岸程田村和西边韦家林村。班主任卢老师小个子圆脸大眼睛梳两条小辫，嗓音洪亮讲课略带口音不难听懂。她对学生们说：“南边和西边村里小学条件差学生少，今年上级决定村里三所小学撤销。老师学生都合并到这里，希望大家能不分彼此团结互助。”刚上学的时候上体育课按大小个排队，玉树在班里排在中间位置，不过后来长大以后姐姐玉锦身高不到1米6，玉树和哥哥玉翔身高都不到1米7，比起老家二大伯家和三爷爷家叔叔的孩子都要矮。体育老师姓沙瘦高个长脸大眼睛，留偏分头大嗓门，身穿紫红色运动服白球鞋。他教孩子们跳绳，男孩子学习踢足球，女孩子练习体育舞蹈。玉树有个特长，从小力气就比周围同龄小伙伴们都要大。上二年级时候放学后和同学一起跑到那片坟地去，玉树能举起5，6年级男同学都举不起来的石块，由此得了个外号：小钢炮。教室门前有转椅和攀登架，玉树第一次坐转椅只转了几圈就感觉头晕，下来感觉站不住要蹲下闭眼休息，结果遭不少男同学嘲笑。以后他下决心课间休息时多坐转椅进行锻炼，到期末坐转椅转上几十圈也没问题了。
刚上学功课并不难，不过卢老师让学生在课堂上抄写汉语拼音和课文，让玉树感觉有时候手腕都累得麻木了。体育课沙老师教男孩子们踢足球，玉树对这东西还是挺喜欢。班里工厂宿舍区男孩子上学前玉树就认识不少，和村里来同学一开始大家兴趣不同凑不到一起。到村里同学家去过几次之后，感觉村里大人们都挺热情，村里人房子大居住条件好。逐渐就消除隔阂，大家都能不分彼此了。第一次期末考试玉树成绩在班里属于中等，有几个家里条件好上过幼儿园同学，在幼儿园学过1年级部分功课，考试成绩最好。学校第一次放寒假后玉树跟哥哥去南边新龙河玩儿冰车，冰车由父亲和哥哥用捡来碎木头做成，下面安两根粗铁丝。一个人坐上去，另一个人用绳子拉着在冰面上走起来也挺轻快。冰面上南边楼房区过来几位哥哥姐姐有冰鞋，平房区里只有个别人有冰鞋，看着他们滑冰玉树心里很羡慕。冬天河水流量小，有的地方冰面塌陷。有一次玉树见一位大哥哥把脚下冰面踩破，他紧跑几步没掉下去。兄弟二人跑过去看，那里冰不到10厘米厚，下面是空的没有水。一次大雪后兄弟二人出去堆雪人打雪仗，晚上父亲下班回来见他们棉鞋都湿透了，每人屁股上挨了几木棍。寒假期间还在哥哥姐姐带领下首次走到工厂礼堂，在里面看了戏曲片，现代京剧***《智取威虎山》《海港》。还看了重新拿出来放映老电影《铁道卫士》，《平原游击队》，《列宁在十月》，《带枪的人》。
放寒假后父亲头一次骑车带玉树去西南方向金光镇赶集买菜，金光镇有一个十字形街道。从北边进村经过公社机关和卫生院，父亲用手一指卫生院二层红砖楼房：“你和你哥都出生在在这里，你妈生完你们住在二楼病房。”向南来到十字路口，这里东西向街道上挤满来赶集人群。父亲让玉树下车推车往前走，边走边看两边社员摆出各种蔬菜摊位。走到一个关着绿色大铁门前，父亲说里面是粮库，对面一排平房是供销社。集市上卖东西多数是上年纪农村妇女，她们几乎都是同一种短发遮住耳朵发型。父亲买了青皮萝卜、白萝卜和白菜，在一位大妈那里买了韭菜和芹菜，父亲问：“你家哪来这新鲜菜？”“我家几代人都会弄温室，自己在自留地建个小玻璃温室。冬天也可以收韭菜、菠菜和芹菜，一冬天都不闲着。”父亲把菜装进一个麻袋放在自行车大梁上，又到一个老太太摊位上买了一只鸭子。把鸭子用绳子绑好挂在车把上就开始往回走。回到家里父亲让哥哥跟着他学习杀鸭子，母亲和姐姐洗韭菜白菜准备包饺子。母亲说今天运气不错，买回来新鲜韭菜正好过春节包饺子。哥哥杀完鸭子父亲拿来开水把鸭子放在一个大瓦盆里，浇上开水等一会儿让玉树和哥哥把鸭毛摘下来。晚上吃饺子和鸭肉，一家人都很高兴。
寒假过后重新开学，班里有两个同学没来，有人说他们父母调动工作，家搬到陕西去了。一天到校比较早，在教室里见一位穿蓝色旧衣服大婶在往炉子里放木柴，点着木柴之后再往里面放煤。后来哥哥说大婶姓苏，家住2巷离自己家不远。3月份一天早晨下雨，哥哥姐姐上学都拿塑料伞（一种用塑料薄膜做伞面雨伞现在已经绝迹）。姥姥给玉树一把旧油布伞（布面刷桐油），让姐姐给他示范如何打开和收起来。这把伞木头把，上面大部分用竹子做成。油布伞面浅黄色，画着几束花朵图案。这把伞打开后比塑料伞小一点，经过多次修理玉树用它一直到参加工作。春天到了路边开始长出小草，河南岸冬小麦返青，学校西边菜地里韦家林农民开始种菜。学校西墙外面有一条水渠，一天放学后玉树在家住村里同学带领下到河边。河岸边上有一所小房子，房门开着门前停着一辆手扶拖拉机。手扶拖拉机发出突突的声音，用一条宽皮带带动房间里一台机器，从低处河里把水送到高处水渠里。有位大人站在手扶拖拉机旁边问：“韦智聪这是你同学？”“四叔他叫龚玉树家住132厂宿舍。”“你爸是工人住平房。”“叔叔你怎么知道？”“132厂领导和工程师住南边楼房，孩子上铁6小。”“那边有什么好？”“铁6小楼房有暖气，楼房宿舍有管道煤气做饭方便。二小比过去村里学校条件好，但还是不如6小。”
紧接着社员们开始清理坟地，下午放学后和同学一起去那里观看。大人们把坟地那些墓碑放倒，下面挖开露出里面棺木。有些坟墓里棺木已经腐烂只剩些白骨，部分棺木保存完好。一些老年人在旁边烧纸，让年轻人把腐烂棺木里遗骨收到一起放进新作小木箱里。上面写上名字，口里念叨些什么听不清楚。几天后坟地开始施工，一台挖土机在坟地西边挖个深坑。旁边一台起重机把保存完好棺木放到深坑下面，里面有人把棺木排列整齐。几位社员把装挖出来遗骨小木箱送过来，让年轻人帮忙也送下去。过了几天再去大坑已经填平，社员们开始在那里种胡麻。旁边一片松柏树林和里面几座大墓没动，问韦智聪那是怎么回事？他说那是明朝一个大官坟地，政府不许砍树让继续保留，其他地方普通人坟墓全部深埋到大坑里。他叔叔说可以增加30多亩地，挖土机起重机是公社从铁路工程公司请来帮忙。各家祖先都埋在一起以后清明大家都到这里来烧香，也不影响上面种地。
6月份玉树下午放学后跟着韦智聪去西边村里他家串门，韦家房子比较破旧，一排5间房门窗都没有刷油漆。院子里有一棵大枣树，一颗柿子树。他母亲穿一条带白裤腰黑色短裤，头发盘在后面，露着上身坐在炕沿上编东西，旁边放着一根拐杖。玉树问：“大婶你这是在做什么？”“编草帽辫拿出去卖钱，我身子不方便出去干活有困难，在家多干点补贴家用。你妈上班家里有老人带孩子不错，我家生活紧张他爷爷奶奶跟他叔叔过。以前他哥在村里上学，那个学校太破房子都快塌了。到新学校虽然走三里地可是条件好，老师也比村里那几个人强。”有个小姑娘从外面跑进来：“二哥这是你同学？”“我叫龚玉树家住132厂平房宿舍。你叫什么名字？”“韦智云明年上学。”大婶问了些家里情况说：“你们去西屋作功课吧。”韦家西边房间里没有土炕，靠窗户放着一张旧方桌和几把椅子，房间里还有用砖头和土坯支起来两个木床板。两个人坐下把书包打开，韦智聪说：“这些桌椅都是土改分到我家，我爷爷说这是硬木做成有百年以上历史，你家有没有老家具？”“没有，我爸说家里旧东西都在老家大伯家里。”“我和我哥一直睡木板床，别人家都睡土炕。你功课比我好，这几道题你要帮我完成。”作完作业出来玉树在村里转一圈，韦家林是个大村。一条土路从村子当中穿过，路边有供销社和已经改成一家小工厂原来小学。回到家里晚上玉树问母亲为什么韦智聪他妈不穿上衣？“过去农村妇女结婚生孩子以后夏天就可以露着上身不怕人看了，老家你大妈一直夏天都不穿上衣。我刚进城那几年夏天和西边你那几位大妈一样，在家露着上身。不过她们敢出门不穿上衣我不行，现在我在家也要穿个小背心。”
期末考试玉树语文算术成绩都超过90分，成绩单拿回家父母看过后比较满意，母亲说：“比你哥哥成绩好，比你姐过去成绩还差点需要继续努力。”第一个暑假母亲说：“每天先把暑假作业完成，在家穿裤衩背心就行。游泳和你哥一起去，要和比你们大男孩子们在一起保证安全。中午要午睡，晚上去倒垃圾。”宿舍区垃圾站过去玉树从没注意过，拿着铁簸箕出去倒垃圾才发现垃圾站有南北两个。南边在马路边上有个大铁门，白天锁门晚上才打开。北边要穿过胡同一直走到铁路边上，那里周围有一道围墙。夏天垃圾站气味很难闻，玉树不愿意去也没办法。有几次看到收垃圾工人过来，一台红色拖拉机拉着一辆拖车。几位大人从拖车后面下来用大铁锹把垃圾装到拖车上，拖车后面有个踏板，干完活他们站上去拖拉机开走。跟着姐姐去了几次东边铁路俱乐部，姐姐在那里学习舞蹈，玉树感觉那些女孩子们舞姿都挺漂亮。跟着哥哥到南边村里去了几次，到哥哥同学家里看了看。跟着邻居家男孩子出去捕过蜻蜓，河边抓青蛙。问他们为什么抓青蛙，回答说回去吃，不过一些大人只要看到就会制止孩子们抓青蛙。铁路北边距离不远有个四合院，玉树跟着邻居何家三哥到院子里去串过门。院子当中一个高台上立着1块石碑，还有6棵本地很少见白皮松。姐姐说院子是铁路宿舍，多年后门前挂起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牌子。这里原是清朝一个大商人坟地上阳宅，解放后火车站铁路工人搬进来居住。暑假期间全家一起进城买一次东西，父亲做主买了两盏大理石基座台灯。回来后一个他和母亲用，一个给三个孩子用。
上二年级以后班主任依然是卢老师，玉树始终没有记住这位老师名字。只记得她骑一辆金鹿倒轮闸自行车（当年青岛产品），有个女儿以后也在二小上学。1971年10月增产大街北头开始施工，11月初在铁路下面开了一个小涵洞，汽车可以开过去到铁路北边。玉树放学后和几个同学一起穿过小洞到铁路北边，往北去是一条土路，两边各有一排白杨树。走到铁路路基上站在高处往北看，远处有一个村庄，冬天到了地里只有冬小麦还是一片绿色。几天后玉树跟着同学一起沿着铁路走到火车站，看火车头和车厢连接在一起，先倒退一下大吼一声再缓慢向前开动。客车多数都是快速通过不停车，一天只有三趟慢车在这个小车站停车上下旅客。货运站台上经常有一群工人在车厢里装卸货物，日本进口化肥，制药厂出产药品，各种装在木箱里货物。葛太雷说他大哥曾经扒火车去过不少地方，从车厢里往家里拿回苹果、梨、哈密瓜还有核桃白糖等东西。有个同学问：“你哥怎么上下火车？”“刚出站还有快进站开得慢时候上下，多数是在车站外面，有时候在站台上。咱们这片有个外号肖萝卜扒车高手，能在火车开动时从车顶下去。打开车厢边上你们看那个小窗户，钻进去从里面往外拿东西。他爹妈骑三轮车在铁路边等候，从火车里弄回家好多东西。”玉树晚上把同学那些话告诉父母，父亲说：“千万不要学他们，偷东西被抓住没好结果。”姐姐说：“肖萝卜大名肖志罗，他妹妹和我同学，本应下乡他不去。”
年底母亲让玉树放学后跟哥哥姐姐去学买东西和买粮食，副食店和粮店都在东边玉成街路北，路南是进过很多次澡堂。粮店大门上方有新龙第一粮店几个大字，进门后最东边是交款柜台。买粮食要拿粮本登记交钱，交款柜台西边是一溜木头柜台，上面放着小磅秤。售货员穿白色大褂，用一个白色铁皮容器从柜台后面木头格子里面把米面盛出来，放在磅秤上称重量。称好分量让买粮食人把口袋接在一个漏斗下面，他们把粮食倒进口袋。有几次玉树看见运输公司布拉格大卡车（当时从捷克斯洛伐克进口）停在粮店门前，女装卸工肩膀上扛着几袋粮食送到里面去。1990年以后取消粮食定量供应，粮店完成历史使命撤销，改成一家五金电器商店。每月粮食定量主要是玉米面和高粱面、莜麦面，少量供应小米、大米和白面。家里主食主要是窝头，高粱面煎饼，偶尔有白面馒头和大米粥。副食店在粮店东边挨着，里面分成两部分，西边卖肉东边卖酱油醋还有蔬菜。牛羊肉和猪肉、鸡蛋都按人口每年发一次票凭票购买，过年过节凭购货本按人口供应带鱼、黄花鱼。偶尔会有不要票已经收拾好去毛鸡鸭，去皮和脑袋兔子，河鱼和墨斗鱼虽然不要票但是很难见到。这些东西只要一拿上柜台就会排队抢购，售货员阿姨说为避免人多混乱，她们尽量不在星期天卖这些东西。有时候邻居大妈会来敲门通知，赶快去排队买不要票肉食。母亲说家里原本不吃墨斗鱼，困难时期这东西不要票，有东西吃总比空着肚子好就开始吃墨斗鱼。每年暑假期间蔬菜淡季时副食店没有菜，姐姐和母亲会骑车去南边村里赶集买菜（那个时代还没有从南方向北方运菜）。
1972年元旦上午玉树在家跟母亲学和面，哥哥从外面跑回来说：“铁路派出所在大街上把偷火车小偷抓来游街，你们跟我去看看。”玉树跟着哥哥姐姐跑到马路边上，一辆灰色上面有4个喇叭小汽车在广播派出所通告。后面跟着一队被民警抓来盗窃犯，他们胸前挂着写有个人姓名大牌子，名字上划着一个红叉子。姐姐指着走在前面两个大人说：“那就是肖萝卜爸妈，后面是肖萝卜。”过了几天宿舍区里墙上贴出法院布告，哥哥看后说肖萝卜他爹判15年，他妈5年，肖萝卜10年，同学葛太雷他爹和他大哥都被判5年。葛太雷在学校里一下子打了蔫儿，再也不像以前那么狂了。课间休息时卢老师把他叫走谈话，不知道谈了些什么内容。时间不长葛家搬走，葛太雷转到其他学校。后来遇到葛太雷他说他妈没工作，家里没了收入来源不得已搬回南边村里姥姥家住，转到金光公社中心小学。
放寒假后兄弟二人一天上午去河边发现不少大人在砸冰，哥哥过去问一位穿光板羊皮大衣（过去农村那种羊皮缝在一起毛朝里外面没有布面大衣）长辈：“袁二爷你这是在干什么？”“上游施工河水暂时断流，不少鱼困在冰下面。你们看鱼虽然都不大，我这一脸盆回家也够吃几顿。”袁二爷继续把冰面砸开，下面只有少量河水。袁二爷把他孙子袁林发夏天捕蜻蜓竹竿和网子伸下去，从水里往上捞鱼。过了一会儿袁二爷停下休息，用一把铁锹从冰下面捞出来一个东西：“这是河蚌给你们拿回去，让你姥姥切成细丝，放在开水里焯一下就可以吃。加热时间长了就会变硬，咬不动没法吃，等明天这河里鱼和个头较大河蚌都会被一扫光。”“谢谢爷爷。”玉树看看那个河蚌，长度超过20厘米：“爷爷长这么大要多长时间？”“这我可不知道，反正时间不会短。”兄弟二人接着看了其他几个正在砸冰捞鱼大人收获，拿着那个河蚌回家，姥姥看了看说：“还真没吃过这东西，你们打开把肉拿出来洗干净，我切丝晚上等你妈回来加工。”晚上妈妈回来把河蚌肉加工好放上佐料，偿尝还真没有鱼肉好吃。
寒假过后卢老师在课堂上抽出时间，分几次专门给学生们讲解尼克松访华。玉树一个小孩子还无法理解这些事情，只知道这是一件大事，基辛格是位博士。春天公社拖拉机开始在学校西边耕地准备播种，放学后跟着同学去地边看拖拉机耕地。有个家在村里5年级男学生告诉玉树，声音像敲大鼓一样特别响是乌尔苏斯（新中国建立初期从波兰进口装热球式柴油机），红色个头大是铁牛55（天津产品），浅蓝色小一点是热托（捷克斯洛伐克产品曾经印在1元人民币上）。“大哥你怎么都知道？”“我爸在拖拉机站，这几种拖拉机他都开过，也让我坐过。”等玉树参加工作后那两种进口拖拉机先后淘汰报废，再也见不到了。脱下厚厚棉衣后沙老师在体育课上把学生带到铁架子下面，他先示范然后让同学们分组练习爬绳梯，沿着粗绳子和铁管往上爬。对这个训练玉树感觉很容易，班里有几位同学爬不上去，沙老师也不强求没有责备他们。体育课短跑有时候在校门外土路上进行，沙老师量好距离划出一道白线。每次两个人一起跑，沙老师左右手各拿一个秒表计时间。期末体育课考试玉树其他项目没问题，短跑速度慢沙老师给他打个4分。
4月初胡同里贴出一张告示，哥哥说是要修路请居民配合，清理路边堆放垃圾杂物。过了几天开始有工人来把路边堆积杂物运走，胡同里开始施工，进出要从西边绕行。5.1前宿舍区内路北一片胡同里全部改成水泥路面，姥姥说以后下雨下雪出门方便了。5.1过后班里来了两位铁路师范学校实习教师，男老师纪老师，女老师封老师。这两位老师多数时间是坐在教室后面听卢老师讲课，有时候他们也代替卢老师讲课。课间休息时他们经常向同学们提出不少问题，询问大家家里都有什么人，父母做什么工作等，有时候也回答学生们一些问题。封老师手很巧会剪纸，她把自己作品拿来让学生们看，课间休息时教几位女生剪纸。玉树回家问姐姐铁路师范学校在什么地方？“东边和我们铁二中隔一堵墙，比我们学校学生人数少。”1988年铁路师范学校停办改成铁路职业学校，因为学生毕业后可以进铁路系统上班。对那些成绩不太好考大学没希望学生吸引力很大，每年报考人数都很多。6月初两位实习教师离开回师范学校，以后玉树曾在33路上见过封老师，她毕业后分配在南边化工一小。
1972年暑假前姐姐玉锦在东边铁二中初中毕业考上市区卫生学校，7月底录取通知送到家里父母和姥姥都非常高兴。父亲说：“以后你一毕业就能上班，比其他人去下乡强多了。上大学要推荐我们都没那权力和门路，中专可以考还算给咱小老百姓一条活路。到市区那么远是不是要住校准备被褥？”“我问过学校宓老师，他说去年我们学校也有一个人考上卫生学校，吃饭和住宿费用工人家庭负担的起。”8月底一个星期天早晨父母带着兄弟二人一起送姐姐去学校，父亲背着被子哥哥背着褥子打成背包，姐姐自己拿一个大网兜装脸盆和其他东西。卫生学校在南门里面枣园街路南，一进校门是一座浅黄色外墙5层楼。楼前边摆着一排桌子有老师坐在那里给学生办理入学手续，玉树对姐姐办手续不感兴趣，去边上看了看那里开白花叫不上名字一片花坛。时间不长母亲叫他跟着去学生宿舍，女生宿舍是一座红砖4层楼。一进门里面是浅绿色水磨石地面，坐在楼道边上一位老太太说：“家长同志，今天特殊情况男同志可以进女生宿舍，其他日子是不允许进去的。”姐姐宿舍在3楼向阳面，屋内有两个双层铁床姐姐是下铺。进去后父亲帮姐姐铺好褥子，姐姐自己把其他东西放好一家5口下楼。走出宿舍楼母亲说：“我们回去了，以后你要努力学习珍惜这个机会。”从那以后姐姐除寒暑假以外每个星期回家一次，1976年卫生学校毕业分配到东郊十里庄门诊部，因为离家远住在门诊部楼上宿舍里。
放暑假后一天上午玉树和哥哥正跟一群男孩子在离铁路不远一块空地上踢足球，空地北面是一片钻天杨树林挡住了视线，看不清铁路上经过的列车。大家踢的正起劲，有个比玉树大叫高迎元的男孩子跑过来说：“你们还不过去看看，刚过去的火车轧死一个人。”这群男孩子一窝风跑过去看被轧死的人。这个人头朝东躺在铁路边上，头和一支胳膊已经没有了，光着上身穿一条黑裤子，只有一只脚穿着一只破布鞋看样子是个男人，距离不远处铁轨上有一团红色夹杂着白色的东西。有个已经上中学外号老三的说这不就是那个人的脑子吗，都压烂了好惨呀。这群孩子正在议论的时候，从东边火车站走过来两个大人，他们用麻袋盖住死者尸体，其中一个胖子一边挥手一边对孩子们说这有什么好看的，赶快回家去干自己的事，小心夜里作恶梦睡不着觉。踢完球回到家里晚上吃完饭后玉树把在铁路边上看到的事情告诉母亲：“那有什么好看的，小心晚上睡觉一闭眼就梦见死人。”不过那一晚玉树夜里睡觉一切正常，并没有作什么恶梦。暑假期间姐姐带着兄弟二人晚上去南边程田村看了一次露天电影，朝鲜电影《南江村的妇女》。村里有个破旧戏楼，电影银幕挂在戏楼前边两棵大桑树上。全家一起去程田村看一次铁路俱乐部业余铜管乐队演出，乐队成员坐在戏楼舞台上奏乐，前边空地上挤满社员和宿舍区来观看人群。铜管乐队演奏了进行曲和革命歌曲，头一次听这种演出玉树感觉很不错。事后邻居有大人说太吵了一点都不好听，母亲说他们太没文化修养。
暑假期间父母让玉树每天读家里那份光明日报，了解新闻和外边事情。刚开始很多字不认识，也不明白报上新闻是怎么回事。经常要哥哥姐姐和父母帮忙，到快开学时感觉不那么费劲了。过了一段时间玉树发现何家两位姐姐还有项大妈家二姐，邻居几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女孩子夏天都不穿鞋，问母亲这是怎么回事：“家里生活紧张没那么多钱买凉鞋，还有女孩子过几年结婚嫁人。娘家人不想给她们多花钱，也不想让她们出去乱跑。”“我姐为什么不光脚？”“咱家没这个必要，你们三个小时候也是夏天在家光脚丫。我穿木板拖鞋，那上面刷油漆画着图案。给你们也买过木板拖鞋，你们嫌它太硬不舒服，走路声音太大不爱穿，夏天也常光脚不穿鞋。后来有了泡沫塑料拖鞋，你们在家改穿塑料拖鞋。”“木板拖鞋哪里去了？”“早都扔了。”“项家二姐平时在家干什么？”“织过网兜（过去一些人家女孩子在家按照加工企业要求用尼龙丝织网兜补贴家用），在手工地毯厂干过几年临时工，现在给加工厂做挑补绣。你还太小，不懂得大人和长辈们辛苦。”
玉树小时候每年春节父亲带全家到城里去给三爷爷家拜年，先走到东边公路上乘33路到易安公园再换有轨电车。最早33路车是红色捷克斯洛伐克进口布拉格前面带鼻子，45分钟一趟车非常拥挤。过了火车站以后向北去有很长一段路两边都是农田，那条路也没有名字，直到1980年才起名叫龙河路，铁路以北叫北路，铁路以南叫龙河南路。33路以后换成市区其他线路淘汰下来旧车，车比原来的大但是一走起来振动很大。玉树上班以后换成匈牙利进口伊卡露斯283通道车，速度快行驶平稳间隔也缩短为10分钟，1990年以后改为5分钟。三爷爷家住市中心凯旋路博云巷容达里11号，入口处是一座二层楼，一楼当中有一个大铁门，上方拱顶上有容达里1926几个字。去的次数多了以后玉树搞清了那里的房屋结构，二层楼是一号，进去以后当中是一条通道，两边是各家的院子。2-9号是每家一个四合院，10-21号是和玉树家房子相似连排平房。2-9号院子大每户三间北房住人，两间南房是厕所厨房，还有东西房各2间，当中有一个小院子，比玉树家的房子房间大而且高。三爷爷家院子小，叔叔还有婶邵艳良哥哥玉帆姐姐玉眉和三爷爷三奶奶老两口住在一起，有三间北房两间南房没有东西房，小院里有一棵枣树一棵核桃树。城里有轨电车也是红色的行驶速度很慢，上学后有一次去三爷爷家玉树看车门上方有一块金属牌子，上面写着三菱电机，昭和14年几个字，问父亲昭和是什么意思父亲说不知道。到三爷爷家以后问三爷爷昭和是什么意思，他说那是日本天皇裕仁的年号，14年就是1939年。有轨电车线路最早是1924年法国公司建设，1937年底日军攻城时候把有轨电车大部分都打坏了，以后就换成了日本三菱公司产品。玉树问：“那您是什么时候进的城？”“1918年15岁的时候跟邻村一个姓谷我叫他谷大叔的人进城，换过4次工作，最后才进工厂学徒当工人，眼看快60年了，回想过去年轻时吃的苦，现在的日子虽说也有不少问题，我还是知足了。”
三爷爷去世前一年父亲带着全家给他和三奶奶拜年时，三爷爷几杯酒下肚讲起了他的历史。他说这房子是解放前夕有一次他在街头偶然遇见过去的连老板，那个人问他要不要房。解放军要来了连老板准备卖掉房子全家逃往南方，三爷爷说便宜点可以考虑，要是太贵他买不起。三爷爷看了房子以后双方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三爷爷用全部积蓄买下这所房子。当年买房用现大洋，国民党快完蛋时咱们这里很少用纸币。那种和废纸没区别钞票市面上店铺都不收，买东西用银元和铜钱。三奶奶存了不少银元，全拿出来买房。连老板降价一半，把家具和带不走的衣服书籍没要钱全部送给三爷爷。解放后1950年政府发给他一个盖有当时市长和副市长印章的房产证，确认了他的房产权。三爷爷一高兴还把房产证拿出来让玉树看，这东西大小像一张奖状，镶在一个镜框里，上面写着房子门牌号和面积，下面有当时的冯市长和张副市长两个人毛笔签名和私章。“您还有那些书吗？”“有我都存着呢一直没让他们拿出去卖废品，我对你叔叔他们说过这些东西在我活着的时候不许卖。要传给后人作个纪念让他们看了以后知道我年青时是个什么世道，温故而知新吗。”玉树上中学后过节去三爷爷家曾经拿出一些书看过，内容有民国初期学校课本和音乐课歌曲集，解放前出版的小说杂志地图等。三爷爷说：“1966年破四旧时候我把这些东西藏起来没被人发现，要被发现肯定是一大罪过。”三爷爷去世后玉树跟父母去叔叔家，婶邵艳良说：“你爷爷特意留下话说这些旧书你想要就拿走。”玉树在父母帮助下把三爷爷留下的50多本书搬回家，以后学校放假时他把这些解放前出版旧书全部看了一遍。看这些书刚开始要不断向父母请教那些不认识的繁体字，后来买了一本繁体字简化字对照字典。看完后他感觉长了很多知识，和邻居一些老年人聊天时也能明白他们说的那些陈年旧事了。
在玉树印象里三奶奶是个高个子很瘦的小脚老太太，她比三爷爷小一岁，数量不多的几根白头发盘在后面。她说话口音和三爷爷不太一样，小时候玉树问她为什么您和三爷爷说话口音不一样？“他是你们老家口音，我是城西北山区的所以说话口音不一样。”“那您和三爷爷怎么认识结婚的？”“我家是你三爷爷师娘的亲戚，他师傅介绍我们两个人成的亲，那时候哪听说过搞对象。”三奶奶没上过学也没有上过班，一辈子做家务，凡事都由三爷爷做主。1980年春天三奶奶去世后叔叔在换房产证的时候改成他的名字，1982年叔叔家玉眉姐结婚，小两口搬到叔叔单位分的一居室楼房去住。1988年叔叔做生意亏了一大笔钱以后，婶邵艳良和他离婚，玉眉姐搬到姐夫单位新分楼房去住，叔叔一个人搬到那套一居室楼房去住，1992年为还债他卖了房子，以后就不知去向了。
上三年级后班主任换成景老师，高个子身材丰满烫发戴眼镜。头一天和学生们见面身穿紫红色毛料上衣，以后夏天穿西服裙皮凉鞋。景老师在黑板上写字比卢老师工整好看，嗓音甜美很重视衣着打扮。后来才知道景老师也参加广播电台少年儿童节目录制，在那里只用她名字称为哲美老师。体育课改成鲁克奇老师，他比沙老师个子矮留寸头，第一次和班级见面他说自己当过足球运动员。在体育课上他教学生足球，脚下功夫确实很棒。体育课上增加了新内容，在垫子上练习前滚翻、后滚翻。开始练习跳高，跳远，让学生们练习空翻和在平衡木上学习体操动作，可惜这不是玉树强项。开学时间不长学校第一次组织秋游去新龙峡水库，学校租来公共汽车公司（当时还没有公交车这个名词）红色大客车。车里座位不多，景老师让男生站着把座位让给女生。玉树第一次到离家这样远山区农村，大客车沿公路开了很长时间。离开平原进入山区，沿着一道山谷经过不少村庄后停在距离水库大坝不远处一块平地上，水库大坝斜坡上有新龙峡三个大字。小学生们下车先上厕所，男孩子们在附近乱石滩上找个地方就解决了问题。很快老师吹哨大家集合，6年级在前面打着校旗和少先队大队旗在前面带路，沿着一道石头台阶来到大坝上面。往下看大坝下面有个厂房，景老师说那是发电机厂房。今年雨水大水库还在放水发电，很快就会停止放水。有个同学问：“为什么要停止放水发电？”“一年当中只有夏季雨水多，水库要蓄水等到明年春天农村春播用。现在还要供应山外县城自来水，所以水库只能在夏秋放水，其他季节不放水。”另一个同学问：“您说这里是新龙河上游，水库不放水时候下游水哪里来？”“你们刚才也看到了，路上有好几条小河汇合到新龙河，水库不放水时它们就是下游水源。今年夏天从水库到县城新修一条地下管道，向县城供应自来水。”玉树往下看距离不远是一个小村，房子沿山坡排开，山谷里有不少菜地。另一个方向是水库水面和远处灰色群山，不远处有一条小船。
小学生们沿水库边上公路走了挺长时间，来到一个山谷入口处沿台阶上山。这里林木茂盛还有不少松柏树，上到一小块平地后大家停下休息。路边有个小水塘，旁边山坡上有多股泉水流出，高处山坡上有一股溪水流进水塘。玉树和同学一起过去排队打水，回来后看这块空地上有几处用石头砌成矮墙。三三班苗老师说这是一处寺院遗址，山上树木是过去和尚栽种。他用手一指高处几座小塔：“那就是和尚们死后坟地。”有位女生问：“那塔是干什么用的？”“过去寺院里大和尚，也就是和尚里当领导少数几个人死后修一座小塔，其他人没这种待遇。最高那座7层砖塔，是明朝一个和尚死后修建。他妹妹是太后就是皇帝他妈，死后得到这种特殊待遇。”休息15分钟后队伍继续往上爬，前面就没有台阶只有小路了。景老师让玉树拉着肖琳琳往上爬，“她身体不好，你体格健壮以后外出由你负责帮助她。”玉树头一次和女孩子手拉手，虽然心里有点不太乐意但也没办法。肖琳琳瘦小梳两把小刷子，穿一件绿色灯芯绒上衣，蓝裤子白色网球鞋，拉着她往高处爬并不费劲。快到山顶时因为上面地方太小，队伍停在山路上休息，等前边队伍下山后再登上山顶。在山顶休息10分钟队伍开始下山，景老师让玉树继续给肖琳琳帮忙。下山走另一条路，可以看到山脚下一个小村。走到山下村子进入村里小学操场，院子边上有个压水机。几位男老师轮流操作从里面打出水，水流到旁边一个石头槽子里让学生们分班过来洗脸洗手。洗完后在村里小学教室里面休息，分班排队拿出自己带来饭盒去打鸡蛋豆腐汤。玉树从书包里拿出饭盒打来豆腐汤，到一个教室里坐下尝一口味道不错。
兄弟二人带来午饭都是父亲在工厂食堂买回来咸味硬面包，头一次吃这东西感觉比窝头好吃多了。吃完饭休息一会儿学生队伍离开村庄，穿过公路走过一个斜坡来到水边上。这里地势平坦，几位男老师在水边来回巡视，防止小学生掉进水里出危险。站在水边往前看水很清，能看到水里游动小鱼。往远处看群山灰蒙蒙一片，有同学问：“老师为什么远处东西没有颜色？”景老师回答：“人眼距离超过5千米就无法分辨颜色，飞在空中老鹰能在8千米距离分辨地面跑动目标，视力比人强很多倍。”班里男生应德锐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望远镜观看远处群山和水库大坝，玉树也借过来往远处看了看。“你家从哪来这东西？”“我爸抗美援朝，打美国鬼子纪念品。”有个同学问：“老师这块地上怎么没长东西？”鲁克奇老师回答：“这块地方夏天被水淹没，现在水位下降刚露出来。”有几个男生到水边捞小鱼和水草被景老师制止，说他们这样容易出危险。在水边停留一段时间后老师吹哨招呼同学们集合，回到公路上整队集合回家。晚上父亲下班回来问：“你们出去看到些什么？”哥哥回答：“就在山上练一次爬山，到水库边上看看。”
9月30号下午项大妈家二姐项智红结婚，男方家找来一辆带鼻子旧公共汽车拉新娘和女方家其他人。项家大哥大姐都带着孩子来参加婚礼，二哥也带着女朋友从农村回来参加婚礼。玉树跟着哥哥姐姐也上车去新郎家，发现二姐婆家距离不远，就在南边重型电机厂和自己家一样平房宿舍里。新郎中等个比较胖，长方脸寸头大眼睛，穿一身深蓝色毛料中山装黑皮鞋，看起来相貌不错。二姐穿一双自己做红色绣花鞋，浅蓝色裤子红色平绒大襟上衣。项大妈说新郎比二姐大4岁今年26，他亲家在附近农村还有老房子。老两口把旧房修好搬回去住，这两间半平房给儿子结婚用。新郎在化工二厂上班，他说工厂在南边正在进行扩建，安装一套进口塑料生产设备。新郎骑车去上班，公公搬回村里每天骑车上班距离远了，为儿子能结婚老头说这也是没办法。新娘结婚后不出门，只管在家做家务。新郎哥哥带着一个小男孩儿来参加婚礼，小男孩儿说他家住楼房。他妈妈说单位在筒子楼里分了两间房，他们住在城北距离这里很远。新郎家桌子上摆着红枣、花生和杏仁，还有牛奶糖和红虾酥糖，豆面酥糖。玉树吃了几块糖，吃了一些花生杏仁，临走时把几块红虾酥糖和豆面酥糖放在口袋里，在新郎家待到4点半，姐姐带着兄弟二人出来，到公路边坐33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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