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我出去一趟，你要好好吃饭，知道了吗？”
明戈城桑席府主人卧居中，长子休厄尔.桑席正与病倒在床上的妹妹——薇薇安.桑席作别。
“嗯，好，外出一定要小心。”
微微安如她美丽的姓氏，有着一头柔顺的金黄色长发，白皙的皮肤融在白洁的蕾丝睡衣，晨光透过窗，照耀之下宛如天使。
她说着，将挂在脖子上的一个十字项链取下——这是她的护身符，交给了自己的哥哥。
休厄尔接过，心中暗叹，轻轻吻在微微安的额头上，吩咐了一下下人，便出门去了。
他十分无奈，妹妹近来生了怪病，自然也想日日陪着，但碰到了帮派里棘手的事情，不得不亲自出面解决。
休厄尔出了自己祖上留下来气派小堡，手下的三位得力小弟当即上来迎接。
还有一个更矮一些的小男孩跟着。
在码头帮工的壮汉盖里，喜欢小偷小摸、精瘦得像猴似的芬里尔，还有长着娃娃脸、雀斑颇多和酷爱戴贝雷帽的打手米奇。
以及“桑席帮的小军师”——身为孤儿的，年仅十二岁的莫兰.金斯。
是休厄尔见他可怜又有些机灵，才招进来，保护他不被欺负的，也是为数不多的善心。
小莫兰相当崇拜他，跟来也是意料之中，只得用“你可是未来我的二把手”之类理由，将他打发走，这次的外出，不是闹着玩的。
干这行，总是刀尖谋生。
至于如何走上这条路，和许多遭遇蒸汽革命后落魄的贵族一样，休厄尔靠着家里已然微乎其微的财产，干起了拉帮结派的勾当。
年仅十九岁的他，还带着一个十四岁的妹妹，既没有多少文化，也没有什么经商才能，只得凭借好斗的性格，成为还能勉强苟活的地痞流氓。
倒卖假酒，收保护费，帮商贾摆平某人，都是些人多能打就能干的活。现在也算是小有名声，帮里也壮大到了二三十人。
而现在，却遇到了真正的危机。
从隔壁发达的纽特城，来了一批人马，是真正的黑帮，要开辟新地盘的过江猛龙——三角眼。
此次三角眼的话事人之一的格里威尔.兰德，就是要与他这个小小地头蛇来一次会面，无非就是谈吞并问题。
休厄尔别无选择，只是希望能从大人物的手指缝里多抠点出来。
地点是一个仓库，由米奇驾驶着弄来的二手轿车，就这么出发了。
“老大，有传闻说，三角眼之所以能在纽特城立足，是因为有魔鬼在帮助他们！”没什么文化的盖里，坐在副驾驶瓮声瓮气地说道。
“盖里，是不是傻，如果真的是这样，光明教会早都派出驱魔人了！”芬里尔有些尖酸刻薄地道。
“恶魔不恶魔的不重要，这次事的重点，是格里威尔为什么要见我，我们这样的小帮派，几把枪都没有，他们根本不需要和我们商量什么。”休厄尔留着一头自然卷的棕红色头发，面部颇为锐利，有着一双下三白的狠眼，他一手托着下巴，是思考时的习惯。
“可能是为了你这个人。”一贯沉默的米奇开口说道。
此言一出，车内氛围顿时紧张。
“那没办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仓库在河边的一处偏僻之地，最是适合杀人抛尸。
生锈的大门打开一半，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一张椅子，一人坐着，后面还左右各有一人陪站着。
四人强撑胆子，就这么走了进去。灰尘味极端浓，有鼻炎的芬里尔当即打了两个打喷嚏。
穿着黑色西装，两手杵着一根拐杖，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的中年人，便是格里威尔，后面是两个一样黑西装但格外魁梧且带着圆帽，看不清脸的打手式人物。
最惹人眼睛的，还是这俩打手，手里都端着一支uzi。
休厄尔脸色不变，领着头，走上前去，说道：“格力威尔先生，您好，找我过来，有何贵干？”
格里威尔见四个人拥在一起，觉得好笑，心想不过一帮豺鼠之辈，于是说道：“没什么大事，只要你们好好配合，就无事发生，毕竟子弹还是很贵的。”
手下三人的脸色都有些僵，休厄尔只是微笑道：“敬请吩咐，一定全力配合。”
“喏”格里威尔抬起拐杖，指到四人面前的地上，说道：“休厄尔是吧，去把地上那个雕像打碎，就行了。”
顺着拐杖，四人才发现，刚刚太在意那两把uzi，没注意地上居然正摆着一个小物件——大概是大理石材质，是一个小的，立柱石像鬼雕像。
它有一双血红得诡异的眼睛，看去，休厄尔感觉这雕像在注视着自己，心里发毛。
休厄尔对格里威尔的要求不明所以，只觉得可能是大帮派之间的什么仪式，刚要上前，身边的米奇却暗暗拉住了他。
米奇是他们之中直觉最强的，靠着他可躲过了不少危险，米奇这么做，肯定是感觉到了什么。
格里威尔见休厄尔没动，用拐杖敲了敲地板，皱着眉，不耐烦地说道：“怎么了吗？我的时间是很宝贵的，只要你打碎了这个雕像，我们三角眼就承认你们帮派的加入，以后荣华富贵，女人香车，应有尽有！”
本来，休厄尔还没什么更大的怀疑，可格里威尔此话明显有很强的诱导性，就让他心中刀尖舔血几年来的警钟打响了。
果断下了一个决心。
“您知道，其实蛇和龙都有毒牙，但是为什么大家只知道蛇有吗？”休厄尔没有继续下一步动作，平淡地说道。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格里威尔明显动怒了。
“嘭！”
一股白烟突然从四人身前喷涌而出，遮了身形，格里威尔身后的打手迅速抬枪射击。
“因为大家都轻视地头蛇！”
格里威尔脸色难看起来，赶紧大喊：“停下！别开枪！别开枪！”
白烟渐渐漫了上来，将三角眼的三人组给困在其中。
“啊！”“唔！”
只听得两声惨叫，待烟雾散去，只见两个壮汉已经倒在地上。
盖里正勒着一个的脖子，而芬里尔已经夺过了枪，手里还握着一个白色的小球，那应该就是产生烟气的道具。
另一边则是米奇踩在打手身上，把玩着抢回来的火器。
休厄尔则从后面，拿刀架住了格里威尔的脖子。
“还是老样子吗？老大，碎尸沉河？”芬里尔面露凶光，格外兴奋地说道。
“当然，而且这次肯定得更干净，给我们的话事人全套服务。”休厄尔嘴角扯笑，在格里威尔耳边幽幽地说道。
至于那个石像鬼雕像，已然被先前的扫射波及，被打的粉碎。
之所以休厄尔混的开，就是靠的小心谨慎和杀伐果断。现在处理掉三人组，还能争取到时间跑路。
“嘎、咔啊、咔”
莫名的窸窣声从身前男人的身上响起，让休厄尔想到了家里年老失修的古董钟表，笑容一下僵住。
“退后。”来不及反应，自己就被一只手抓到了后面，只见米奇突然上前，一脚将格里威尔踢翻到了地上，二话不说，扳机一扣，就将地上的话事人打成了血液四溅的筛子。
给另外三人看的目瞪口呆。
“米奇！你在做什么！血液很难处理的！还有枪声可能会引来条子！”作为老大的休厄尔还是率先说话了。
米奇却好像没听到一样，打的直到手里的Uzi歇了火，才退到他身边。
休厄尔发现，此刻的米奇身体在发抖——这一般是遇到极端危险，就比如前一次帮派争斗，车里被放了炸弹的时候。
难道格里威尔也放了吗？
“事情不对。”米奇的语气充满了惊恐。
话音刚落，只见前方血滩上七扭八拐的尸体，扭曲着身子，居然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不仅如此，地上血液还在逐渐回流到哪些子弹的孔洞里面。皮肤也在变得奇异的通红。
“该死！芬里尔！别愣着！赶紧开枪！”休厄尔扯过米奇向后退，开口喊道。
芬里尔反应过来，扣动了板机，枪火便又一轮倾泻在格里威尔身上，但效果大不如前次，居然顶住了枪的冲击，硬生生没倒。
“啊啊啊！”野兽般的吼叫声盖过枪声，回荡在仓库。怪异的格里威尔突然一个翻身伏在地方，龇牙咧嘴地如同疯狗一般就这样冲向了开枪的芬里尔。
在场四人清晰地看到，格里威尔此时眼瞳变得一片漆黑，就像浸了墨的玻璃球，还有反光。嘴里还长出了尖牙，似鲨鱼张了口，更诡异的是，额头处还长出一个小黑角。
子弹继续打在其身上，却再没有血液的溅射，只留下一个个小孔，也不能将之击退。
“恶魔！是恶魔！”芬里尔失措地大叫着，那格里威尔变作的怪物已然到了身前，倒霉的是，Uzi这时哑了火。
在他旁边的盖里赶紧挡在瘦细的同伴身前，但也因此，给所有人留下了这辈子无法忘怀的场面。
怪物就这么扯住并举起冒出来的盖里，任由他反抗，拳打脚踢，生生地在半空中将之撕成了不均匀两半，血瀑如雨，洒了后面的芬里尔一身。
大小指肠、五脏六腑稀稀落落地连带着，敲开一个生鸡蛋般，滑着脱落在了地上。黄的白的，聚成一滩。
“啊啊啊啊！”芬里尔胆裂尖叫，腿软地瘫倒在了地上。但没再多叫一会，那怪物扑到他的身上，就这么咬着像吃甘蔗，扯出了他连带着半截脊椎的喉咙，嘎嘣嘎嘣地这么嚼了起来。
紧接着，这怪物没放过地上昏厥的打手，一并从后背，撕风干牛肉一样，开始将之大卸八块。
半途中那人还睁开了眼，随即脑袋番茄爆汁地被格里威尔一脚踩成压扁的蒸鸡架。
而刚刚去捡另一打手身上弹药的米奇和休厄尔正大声吵着。
“米奇！你快走！我拖住他！把我妹带走！”
“不行！薇薇安更希望你活着！老大，你救过我的命！现在轮到我报恩了！”
“滚！我不需要一个女人报恩！也不需要一个女人为我垫后！赶紧抓紧时间走！”
这一套话下来，把米奇说得愣住了。
“别问我怎么知道，每个月固定生病一次，洗大澡堂也不跟我们一块，也不去逛窑子，当我傻吗？快走！”休厄尔给整笑了，一推米奇，就用更大的声音吼道。“没时间了！”
米奇见自己老大如此坚决，一咬牙，转身向门外跑去。
休厄尔不敢怠慢，赶紧开枪射击吸引刚刚玩完“扯烂洋娃娃”游戏的格力威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赶紧杀完几个人，那怪物好像莫名胀大了一圈，一着枪火，已然是丝没有晃动。
“嘭”
格里威尔头一歪，见着枪火方向的休厄尔，不管跑出门的人影，两腿一蹬，竟将地板踏的碎裂，破开风，化作一颗炮弹扑向休厄尔。
将枪一扔，连忙侧翻滚去。休厄尔只感觉背后石破天惊，无数碎石打在了后身，还有湿漉漉的水，或者，是血？
当然，自然还有痛呼声——恐怕另一位打手也是凶多吉少。
于是连滚带爬，连带着足球过人般的走位，休厄尔想着能迷惑一下格里威尔，做最后的挣扎。已将兜里的匕首掏出，将妹妹的护身符与之绑在右手。
如果神真的存在，保佑我吧！
其实是为了痛的握不住匕首的时候，能绑着多刺几下。
临到边缘墙壁，休厄尔奋力回身一个回马枪，转身刺去，没成想，却扑了个空。
四下，那怪物居然消失了。只留下那具被压出一个大凹陷，独眼三明治样式的狰狞的第二个打手的尸体。
但是心中的危机感不减反增，未知与不可掌握，是所有生灵最原始的恐惧。
难道……是在上面？
灵光一闪，头上劲风跟着拍起，他知道，晚了。
仿佛被卡车碾过身体，巨大的冲击力自天而降把休厄尔正面压在了地上，眼前瞬间气血上涌，猛地一黑，鲜血从喉中一吐，连带着还有块状的物体。
刹那间，休厄尔只感觉全身的痛感在一瞬间达到了阈值，好像坐着跳楼机一下蹦到了最顶层，连带着全身的触感被夺了去。
开腔破肚，扯肠挖肺，陷入黑暗中的休厄尔知道那怪物在自己身上做着什么，但是就好像灵魂飘出了体外，全身打了麻药，有感觉，却没有了感受。
他知道自己已经完了。
母病早亡，父亲遭遇帮派械斗枉死，家道中落又无期功强近之亲，妹妹自幼多病，自己不得不辍学涉黑。
现在好不容易建立了帮派，有了一帮可靠的同伴，转眼在跟前，被不明不白的玩意虐杀，毫无还手之力。
一个个倒霉的过往经历，在这一时刻，传动在休厄尔的脑海。人生之可哀，非是天生穷困潦倒的茅庐，而是见得了荣华富贵，却又入囫囵，最后还死得稀里糊涂。
还死得这么惨。
就连死前的走马灯，也这么悲哀。难道他这一生就没有一件幸事？
一股凄然由被扯得稀烂的腔中自生。
至少，生活砍我千刀，得还一匕首吧。我诅咒这个世界，如果恶魔和哪些伪君子的神也存在的话，连带着，也一并了。
怒气和怨气，一并直达休厄尔前生的顶峰。
右手突然有了莫名的力气，眼前微光浮现，霎时间无数的痛楚重归体表，回光返照间，承受的是万蚁噬身般的磨难。
休厄尔不管其他，只将绑在右手上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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