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别耍性子了,现在必须赶紧走!”
“不行,我要等哥哥!”
米奇.拉尔森此刻心情急迫,但又无可奈何,她一不愿说出休厄尔大概死亡了的消息,二又不能动粗。
因为眼前的金发少女两腮通红,皮肤却十分惨白,虚弱地仿佛随时会昏倒。
微微安勉强坐起,眼中带泪,脆弱地和米奇对峙着。
“小姐,有教会的人来访!”
突然,一个下人走进来,说道。
……
天地颠倒,醉生梦死。好像六道轮回,觉是昙花一现的梦。
休厄尔朦朦胧胧再次睁眼,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空白的空间中。
啊哈,难道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
“人类,我很欣赏汝,汝的怨恨,汝的愤怒,还有汝的欲望。”
石落死潭,空灵而低沉的声音,在这一往无际、白纸糊装般的世界回响。
“你谁啊?”休厄尔狐疑地问道,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不安,这声音好像有未知的魔力,让他感到平静和安稳。
“人类,直问吾的身份,是为不敬!不过今日,我就大恩大德地告诉汝。”
声音顿挫有度,威严时,休厄尔只觉得他心脏在颤动——如果心脏还在的话,温和时,顿感如沐春风。
这样的感觉,很怪。这一切明明都很怪,却不让他有焦躁与惶恐。
就如同尝鲜的美食家,进入一家异国餐厅,对于不同的饮食文化,会欣然觉得它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一样。
“吾乃萨尔维斯之主,焚世咒焰之掌握者,七阶天魔”庄严霸道,如同王诏,渺渺重重,娓娓道来。
这方空间好像在颤动,随着不断地诉说,一道黑色的火焰,与周围环境格外违和突兀地凝聚在了眼前。
“X——是也!”俶尔,再后面的话语模糊地囫囵响起,应该是当世之语言,却让休厄尔无法理解,又感觉古朴而神圣。
好像古代平民听到贵族名讳。
“此次吾来,是带给汝新生!与力量!而只需要汝付出小小的筹码。”
不同于格里威尔的诱导,休厄尔莫名感觉,这声音说的,都是真的。
让他满心欢喜,就好像听到自己的家族得到了国王慷慨的提拔。
“那我该做什么?”不自觉地,休厄尔问出话来。
“吾将赐予你诅咒生灵的能力,汝只需要选择汝心中之人,将一切怨恨倾泻即可!”
话音落下,眼前黑色的火焰遁入他的右手。
我心中之人?
意识变得恍惚起来,右手机械地自动抬了起来。
Xanthe
用手指写下了家族的姓氏。黑色火焰燃在半空,勾勒出字形。
那么,会是谁的名字?
是“薇薇安”吗?原来是“薇薇安”。
顺理成章的,休厄尔想到了妹妹的名字,正要写上去,右手一滞,在休厄尔的视角,一串十字架项链的虚影缠住了右手。
“怎么了?写下去,人类,新生与一切汝梦寐以求的事物,就在眼前!”
那声音又起。
啊,是“微微安”啊,休厄尔.桑席的妹妹,微微安啊。
我活着,是为了什么?燃烧那不学无术,毫无作用的生命。新生?力量?无力回天的家族?
仿佛回到那个自杀前,反复询问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的午夜。
得到“完全没有”的答案后,欲割腕随父母而去,却被睡眼惺忪,拎着自己送的布娃娃,带着光耀的金发,如黎明般的微微安撞见。
“哥哥,你在切面包吗?我也要吃。”
那句傻乎乎的话,休厄尔小心翼翼地收藏至今。
我早已被诅咒了吧——不能去死、生命的决定权被剥夺、成为行尸走肉的诅咒。
名为“亲情”的诅咒。
Sewell.Xuanthe
“一直是我在诅咒我自己啊。”休厄尔喃喃自语,写下自己的名字。
“哈哈哈!人类!不知道汝是怎么做到的,但这就是汝的选择吗?当真是有趣!哈哈哈!吾决定了,若汝还能活着见到吾第二次,就赐予汝堕魔!成为吾的部下!可别轻易死了!”
笑声跌宕起伏,声音里透着惊讶与欢愉。
右手的黑色火焰随之猛地熊熊烧起,一下吞没了休厄尔。
“啊啊啊啊”破旧冷冽,在阴郁的大雨中,滴漏着水滴的废弃仓库里,传来了痛苦的喊声。
午夜一道紫雷划过,仿佛在唱合声。
一道灰色的身影,踉踉跄跄,似婴儿刚刚学会走路,摔倒又爬起,跌跌撞撞地从仓库的大门冲了出来。进而翻滚,用力地磕着地板,扭曲着身子,好像耍杂技的蛆。
能想象血液里灌满了火药,然后一把点燃,灼烧感由内而外地激发的感觉吗?
就是此刻浑身燃着灰色火焰的休厄尔,难以言表的痛。脂肪滋滋啦啦焚烧的声音,仿佛将他置身无数餐刀乱划的玻璃房,硫磺的气味充沛了鼻腔,比之在水下窒息,更为难以忍受。
脑子一片空白,唯有本能地大喊大叫,外界的所有一切已然模糊,就剩下清晰的自我。若说跑步时带来劳累期,能让跑者只专注自己,那么对于现在休厄尔,就是那样的状态放大了几百倍。
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刷新他这辈子痛苦高峰,但他可怖发现,自己昏不了!昏不了啊!
在炸成粉碎刹那的时刻停止,永驻于身体撕裂开的瞬间,又被蒙上层层布,用辣椒油醋进行滴灌的水邢,还打入增强感官的兴奋剂,边进行无麻开颅手术,用尖针挑挑刺刺脉络状的脑子。
这样的比喻,大概能表达休厄尔现在一半的厄难。
他就这么乱七八糟,边爬边摔,喊叫着,毫无方向地前进着,他没有任何目的与意图,只是凭借着本能,老象将死,会归祖冢地拖行身体。
途径无一人,多亏了天上的惊雷和倾盆的大雨,不然又将多出一则都市传说。
……
米奇紧张地守在已然忍不住困意,睡着的微微安身边,警惕地看着卧室门口的三个自称是光明教会来的男人。
一旦有异样,她会立即抽刀搏杀。
明明已经将仓库的遭遇一并告知,但是这些人却不动于衷,说要守在什么圣女旁边,帮圣女渡过劫难。
这圣女,说的正是等了一整天休厄尔的薇薇安。
卧室门口的三人,站立难安的程度与米奇不相上下。
壮硕年轻的教会骑士安德鲁.琼斯,把持着手边的双手长剑,穿着一身白色风衣,正在走廊来回踱步着,还时不时望望门内,顶着一头火红的头发,与他的急性子很相配。
立于门框边,静静地读着手中神经的中年白头神父——崔斯特.兹安忍不住伸手拉住了他,说道:“安德鲁,消停点,我知道你现在很烦躁,但是践行光明神的旨意,需要耐心。”
安德鲁抖肩扯开崔斯特的手,不耐烦地瞪了卧室内米奇一眼,然后低声对着神父道:“不是说,诅咒将在今日降临吗?怎么还没来?而且那个小女孩和那个女扮男装的彪悍娘们,真的是圣女和她的守护者?”
“预言不会出错,难道你想质疑教皇大人吗?”冷酷的声音,在走廊黑暗的一端想起,一个精瘦的黑发年轻人,跨间别着两把白色的手枪,无声地走了出来。
同样一身白色装扮,在黑暗中像个人形灯泡。
“凯里,你想找茬是不是?”安德鲁冷冷地直视过去,略含怒意地说道。
“来了。”崔斯特突然出声,两个年轻身子一颤,当即要行动,却被神父用身体拦在了卧室门口,“不在圣女身上,而是在外面。”
“外面?”安德鲁疑惑。
“怎么可能?”凯里.兰登也问。
“我也不知道,但谨慎起见,凯里,你留下,安德鲁跟我到楼下去!”崔斯特迅速安排。
由于此次行动,崔斯特还是名义上的队长,两位急于向教会证明自己的年轻人,还是得先服从。
“啊!怪物!”楼下的仆人传来惊呼,三人交换下眼色,便各自行动了起来。
只见凯里端枪就来到卧室门口,指向米奇,缓缓走进卧室,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请您别动,我只到窗户那里看情况,我不保证我的枪不会走火。”
神父与安德鲁则飞快地赶下楼去。
……
仆人汉娜此刻瘫倒在地上,惊恐地通过一楼半开的大门看着楼堡铁栏外的那灰色的怪物。
燃着火焰,瘦如骷髅,秃头瞪着圆目,狰狞着脸嘶吼地摇晃着铁栅栏,疯癫地时不时用头撞击,用嘴狂咬。
好像从火刑地狱爬回来的凶猛恶鬼。
“汉娜女士,赶紧上楼去吧,这里交给我们就好。”崔斯特温和的声音传来,给汉娜打了定心针,紧接着,听不懂,但让人感到安定的诵经声响了起来。
汉娜惊讶地发现,自己腿不软了,于是爬起来,感激地看了正走向大门的崔斯特一眼,就跑向了楼梯,不过途中碰见凶神恶煞的安德鲁又吓了一跳。
“神父,那个连栅栏都进不来的火人,是什么东西?”安德鲁持着双手剑,来到崔斯特身边,观望着门外,显得有些失落。“还有那诡异的火,那样的气息,既不属于恶魔,也并非神圣。”
“安德鲁,你应该在神学院学过,人的灵魂有二十克,是一种真实存在的物质,但你大概不知道,它是可以燃烧的,就好像在火里加入不同金属一样,还也是有颜色的,据说,圣洁的,是金色,邪恶的,是黑色,杀戮多的,是红色,将亡的,是黄色。”崔斯特很严肃,直勾勾地盯着那个灰色的火人,显得很凝重。
“您的意思是,那个火人身上的火,是灵魂燃烧起来的火吗?那灰色是……”安德鲁有了点兴趣,好奇地问道。
“没错,而灰色火焰,是绝望的,已经被蒙尘许久的灵魂,独有的,但其实那样已是接近凋零的灵魂,按照记载,理应如风中残烛,不会烧那么久,更不会像他,烧的那么旺,那么的……痛苦。”皱起眉头,崔斯特声音逐渐颤抖,安德鲁诧异地发现,他的眼睛里,似乎有泪光浮现。
“他应该就是休厄尔.桑席吧,不知道他如何逃过了恶魔的诱惑,但那副样子就能证明,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甚至于拜服的人,所以安德鲁,带着虔诚的心,去结束他的痛苦吧。”说完,崔斯特翻开经书,用手掏出挂在脖子下的金色十字项链,开始了颂经。
安德鲁脸色也凝重起来,点点头,拖着剑,冒着大雨,就冲了出去。
……
薇薇安!薇薇安!
休厄尔痛苦地用头敲着铁栏,他觉得自己快死了,身体内某种灯芯一样的东西,快要燃烧殆尽。
渐渐习惯了身上苦痛的他,勉强冒出最后一个念头——见妹妹最后一面。
突然,只感觉胸口突兀被一撞,恍然看去,只见一个和盖里身材很像的汉子,拿着人长的巨剑,透过铁栏,刺进了他的身体。
“请就此安息吧!”
休厄尔不知道眼前的汉子想做什么,他什么都听不到,也什么都感受不到,更无法思考。
安德鲁用力一撑,巨剑瞬间洞穿了休厄尔的身子,将他推离了铁栏。
凑近了看,才发现这火人居然肤色发紫,裸露的身体其实还缠着一些布条,甚至还穿着鞋——他身上的火焰,竟没烧掉这些物品,不过安德鲁也发现了,那所谓火,其实并没有温度。
而此外,这火人的胸口和腹部都有格外显眼的巨大疤痕,好像刚刚做完手术缝合好一样,只是没有针线。
不能,不能被推开,要拔出来,我要见微微安。
简单的逻辑,传动在休厄尔翻天覆地的脑海,于是,他颤颤巍巍地举起双手,抵住了剑,妄图往外拔。
“为什么?还不倒下!”
不行,要来不及了,我真的要死了,真的……
“露露兰!”安德鲁听着眼前火人囫囵说出的话,感到莫名心惊。
“露露兰!露露兰!露露兰!”
火人突然暴躁地扭动起身子,顶着剑就往铁栏冲锋起来,血肉撕割的锯沫声,刺激着安德鲁的耳朵。
“该死!神谕灵咒!光护圣击!”没有办法,安德鲁只得念咒,左手扯剑一拉火人,右手握拳举起,一道金色的流光闪现,附着在其上。
迎着那张张着口的骷髅丑脸,一个直拳,将火人打飞了出去。触感也自然是很硌手。
但随之,一道灰色的火苗,不经意蹦闪在了安德鲁的拳峰上。
“啊啊啊!”很快,撕心裂肺的吼叫,打断了崔斯特祷告时的沉浸。
“砰砰!”楼上枪声也响起,睁开眼睛,只见两道金色的流光射向了铁栏外,还有一个灰色的人在铁栏内侧打着滚,难道那个火人攀到院子里了?
崔斯特想着,接着定睛一看,心跳慢了一拍。
不!那是安德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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