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黑暗

人死生煞,煞追债主。煞炼为怨,怨出为咒。

人的意念,蕴含着巨大的能量,西方常称为“磁场”,东方则更喜欢叫作“气”。

含着怨恨而死,意念凝聚而不散,就被称之为“煞”,煞气会附着在指定的目标上,造成各种各样的影响。

而将“气”通过各种方法祭炼成为一种可控的意念,就被称为“咒力”。特别地,“煞气”祭炼出来的,特称为“怨力”。利用“咒力”反过来去影响他人意念和身体的方法和技术,就是所谓“咒术”。

咒术的三大基础因素是“施术方式”、“咒力含量”以及“链接媒介”。相当于导弹上的“如何引爆”、“炸药当量”和“目标定位”。

而“怨力”较之于“咒力”,具有更大的威力和不可控性,就好像随时会燃烧的白磷。

三大基础因素的不同与搭配的差异,可以延伸出十二类咒术。

专门擅长和研究此术的人,就是“咒术师”。

从古自今,人们将咒术师分为九个阶位。

每三阶一个门槛。

前三阶局限于三大基础因素,是公式化的施咒者,而中三阶,则可以利用自己已经有所气候的“咒力”制造独特的媒介,可以更为灵活。

而后三阶则近乎于神祇的能力,可以创造属于自己的咒域,于其中可以完全打破三大基础因素的限制。

所谓神,在很多咒术师看来,也不过是拥有广大的“咒域”——神国的施咒者罢了。

那么,“气”为什么不会枯竭呢?人的意念又是如何形成的?使用咒术后,咒力又去了哪里?

千百年来,无数的咒术师探索得到——虚无之中,填充着一种物质,也是构成万事万物的初源。

西谓之“乙太”,东谓之“太一”。

乙太/太一→气/煞→咒力/怨力→咒术→乙太/太一的终极循环公式,就被找到了。

但在形成咒域之前,想要在头尾两个步骤动手脚,是基本不可能的,或者说,只有理解了使用方法,才可以形成咒域,形成了咒域,才能够动手脚。

这样的死循环,让跨过后三阶的门槛格外困难。

“但是就存在这么两个特殊的存在,也就是百鬼山的鬽和魃,前者似乎掌握关于太一转化为气的咒术,而后者则掌握着最末端变化的咒术,可他们才仅仅四阶。”卡尔被背在华贵男人的背上,而棺材,被女童工扛着,如此走在不知何处的下水道上。

“他们做事历来疯狂,不考虑后果,手段也极端残忍,性格变化多端,除了百鬼山的成员,没有听说过他们真正出手帮助过什么人。”女童工冷漠地补充道。

“所以我们现在很危险喽?作为能拴住两条疯狗的狗链,谁都想拿来牵一牵?”卡尔哑着嗓子,讽刺地说道。

“别说的这么冷酷,我们还是鬽请过来帮你们的,姑且还是要有点信任。”华贵男人想缓和下气氛。

“说实话,我兄弟在棺材里敲了两下,你们就二话不说地把我俩打包带走了,这样粗鲁的做法,我可信任不来,而且不论你们,哪怕是百鬼山,我们也不相信。”卡尔上纲上线,丝毫不留情面。

其实他知道,唯一的问题,出在休厄尔身上,这个特殊的尸鬼,有太多的秘密。

思绪回到因为第二次使用献祭生命的祭咒,利用血棺和恶魔第二分身被灭留下的煞气,给几乎是濒死的休厄尔强行续命,而变得苍老,甚至失去视力和听力,缓缓拖着他,走在那艰难无比的大厦的走廊上的时候。

“你真的够疯,比我还疯,疯的让我佩服,疯的够彻底。”卡尔喃喃自语着,他是摸索着前进的,很慢很慢。

“我不知道,我们今天能不能活着走出去,如果能,这生死的交情,够拜把子了的。”

“好……”

卡尔惊奇地听到从棺材中挤出微弱的一声。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沉寂空荡的世界,失去听觉的世界,是怎么捕捉到哪微弱的声音的。

振奋起来,接着絮叨道:“我想明白了,我们还得活,我们似乎太想要死了,不能把事情没做干净,就这么完了,你的敌人是一个天魔,我的敌人是整个血族,路还长,现在还不能就这么死了,不然,就太懦弱了。”

艰难地摸着黑,走在不知道放向,也好像没有尽头,更没有归宿的道路上。

就好像他这一生,也应该像休厄尔的一生。

我的前半生中最重要的事物,第一是养育我的母亲,虽然她做的皮肉生意,我们过的很苦,但是很快乐。

第二,是我遇到的朋友,纵然他们是吸血鬼的人类奴隶,可视我如己出。

第三,是在这群人类奴隶中,我喜欢上的第一个姑娘。

而一切的厄运和幸运都从血族找到我开始。

我的父亲找到了我,一个喜欢厮混在人类城市的伯爵。

为了血族所谓的名声,在第一晚就秘密将我的母亲以及见到我的邻居全部灭了口。

浑然不知的我,凭借着咒术天赋,活下来,被带去血巢。

我得到了咒术的指导,血液的供养,极高的咒术天赋让我得以加入血骑士候补队伍。

虽然所有人都歧视于我,包括我的父亲,但我交到作为侍奉奴隶的人类朋友,作为血骑士仆役,这些都是很有素质的奴隶,与他们在一起,比之哪些自傲的血族,更让我放松。

缘以为这样就好,我爱上了我的侍女,拼命炼咒,最终成为血骑士。

血族历史上,第一个混血血骑士。

直到加封当天,同时也是圣物血棺继承者取棺的日子。

血宴开始了,狂暴的加持咒术将在场所有骑士理智席卷一空,这是血骑士的加封礼仪。

而为了祝贺圣物血棺再度拥有了继承者,格外盛大,盛大到连侍奉血骑士的高级奴隶也被端上餐桌,专门供给继承者享用。

等我恢复理智,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我甚至是亲手毁灭了这一切。

所有人都杀的累了,几乎睡在他们亲自铸就的血海里。我的爱人衣衫褴褛地倒在那高贵的继承人的旁边,早已失去了生气。

于是,我杀死了在睡梦中的血棺继承人,血棺毫无反应,我继续暗杀着,直到有人发现,直到我开始疯癫的与在场所有的血骑士厮杀起来,直到我杀死了在场所有等待受封的血骑士……

直到我被血棺选中,成为新的继承者。

血棺的帮助下,逃了出去,渴望去见一眼母亲,希望至少她不能因为我的连累而死。

我庆幸我是混血,人类不会轻易发现。

最后,我的唯一希望,也在看见夷为平地的废墟上,破碎了。

这就是我全部的故事,一无所有的现在,和充满谎言的过去,再没有希望的未来。

那么你呢?休厄尔,你呢?

我?我只是一个软弱的人,远比你软弱,一个被自己诅咒的人。

……

“报告伤亡!”铎尔喘着粗气,与自己作战多年的大锤,也被扔在了地上,他靠着一堵断墙,嘶喊道。

“报告执事!死二十三人!伤四十六人!还余战斗生力三十一人!尸鬼全歼!”一个衣服破烂、略带血迹的戴着眼镜的斯文年轻人,正拿着一个牛皮小本,汇报着。胯两边别着两把剑。

皮肤与周围同伴有些差异,是黄色的,有着东方人的特征,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瞳。

“该死的,没想到哪些狗商居然勾结恶魔!”不远处,坐在地上休息,看起来伤势颇重的塔诺斯怒气冲冲地道,一边的斧头已经被血染的鲜红。

的确,这次突发的战斗,他们都没想到,若不是大厦中的恶魔被突然击杀,加上还有主教的法术支援,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因为他们后来才发现,不止是那栋大厦,几乎整座城都有咒术残留,不过似乎没来的及启动。

“塔诺斯大修士!圆满完成任务!”说着,两道极其想似的身影便走了过来,一人扛着把大镰刀,一人身上绕着根三截棍。

“比恩、比特,年轻就是好啊,还能站的住。”塔诺斯笑得满脸通红,对自己的弟子颇为满意。

“啊!啊啊——”飞隼惊飞,惨嚎传遍天际。

当下的人脸色皆是一变。

“利米恩!你确定尸鬼都清理了吗!”铎尔瞪着眼前的斯文年轻人,问道。

“是的,我亲自扫荡过。”利米恩.基里安平静地道,冷静这是他最大的优点,也是每每让铎尔无奈的点。

“别多说了,赶紧走!这股怨力不低!”塔诺斯挣扎着站起来,朝两个秃头弟子招招手,焦急地说道。

“已经来了!”铎尔头一转向塔诺斯身后的屋顶,喊道,立刻去捡锤,但似乎已经来不及。

腐臭、屎尿、血腥和莫名的胭脂味充沛了街道,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难以忘怀的怪物,就闪出在了屋顶上:

一个挂着呈倒三角状四个孔洞的圆头,下面吊着一条七摇八晃,连着皮肉的脊椎,后脑用未知的方法连接着一个粗短的躯干,躯干延伸出四对拧成麻花状的手腿样的东西,滴着血,缠绕着几圈带着尖刺的钢丝,末端插着一柄尖刀,其中两柄还插着脑袋。

一股紫黑雾气自这畸形的怪物身上蒸腾。

不等塔诺斯回头,那蛛形怪物便鬼魅般扑了下来。

“噗呲”血液横流,然而塔诺斯已经被拉到安全距离。利米恩一个箭步,架上双剑,挡住了怪物的四根尖刺,但一条手臂和大腿却被刺中。

“铎尔,你也培养了一个好徒弟啊!”塔诺斯心有余悸地,正要持起斧头上前,却又被拉住。

“都退后!弓弩支援!”铎尔下达了命令,随即给塔诺斯指了指地上。

在黄昏的日影下,几道诡异的长条影子正在延伸。

“该死!”塔诺斯骂道。

亮着金光的利箭,射在纠缠在苦苦支撑的利米尔的怪物身上,但全并无效果。

“耀光.祈咒!”

“嗦——”一把巨大的镰刀飞劈过来,刹那怪物居然就此脱开利米恩,闪如一个巷子中。

镰刀正好就擦着利米恩不过厘米的距离,斩在了地上。

一道金色的大剑虚影,也就此从利米恩身后射空,击穿了前方的墙壁。

“没事吧!”

“你们别过来!地上有它的咒术!”

周围的人似乎想上去搭救利米恩,却反被他喝退。

趁着黄昏最后的余晖,地上浮现出影子织成的大网。

“啊啊啊!”不远处,一个弩手突然被一道黑影拖入巷子,惨叫身随之传来。

“避开巷口!聚拢!远离黑影!”铎尔反应过来,当即开口。

“铎尔!我们现在咒力接近枯竭,不能跟这东西拖!它的咒术到晚上太危险!”塔诺斯声音决然,对着铎尔说道。

但此话一出,天上的太阳好像故意作对似的,开始收起阳光,整个街道,有一半陷入了黑暗。

“啊啊啊!”惨叫像被故意弄出来挑衅一般的回响。

铎尔深吸一口气,好像下了很大决心,“全体启用照明类咒术,避开黑影!集火击杀魔物!”

“是!”

众白袍修士十几人余,闻言纷纷念咒身上亮起耀眼的金光,两个秃头红篷赤矛修士也靠近,亮起红光。

弩手一齐跃上房顶,近战武士在房下跟随,开始循着声音行动。

“铎尔执事,我生为光明之神献身,不必管我。”利米恩站着没动,他也知道自己动不了,不如保存体力,对着看向自己的铎尔说道。

铎尔点了点头,沧桑苍老的脸上,一双眼睛闪过一丝担忧,不过随即转脸跟着队伍而去。

“天明.谕咒!”这时,好像知道自己手下陷入困境,狄龙的声音再次从教堂波澜般回荡在城中。

一道并不刺眼的白光便从教堂处,向街道扫射过来。

一股紫黑色雾气,便在空中显露无疑。

“追!这是主教在用最后的咒力给我们支援!”

见状,修士们士气大振。

铎尔和塔诺斯看着离他们颇远的雾气位置,却相视一眼,陷入某种不详。

凭借经验,这怨力大概在四阶的怪物,并没有利用理应早就布置好的咒术埋伏,与他们进行巷战,反而往更远的地方跑,一路上还有牵引似的黑长影。

这样消耗自己,跑到最后最终会被击杀的打法,总让他们觉得这怪物没有智力。

但真没有智力的话,为什么不凭本能搏杀,或者,还布下一路的咒术阵?

除非……

一个可怕的想法同时出现在两位沙场老兵的脑海。

它在逼我们消耗咒力!

他们记起了一个理应记得,但是常年存在感太低的组织——百鬼山!

这里可不只有他们!

“停下!”铎尔和塔诺斯同时喝叫。

但追逐的已经有些分散,并且因为主教的支援,而显得兴奋的修士们,没有很快执行命令。

更重要的是,那个怪物,居然大摇大摆的,自己出现在了街道上,而且身上怨力还大降,逼得修士们激动的迎上去。

“螭吻吐纳.烙咒。”

好像吹灭掉蜡烛一样,一句慢悠悠的声音一出,修士们身上的金光一闪,接着完全灭去。

就连远方教堂照射过来的白光,也一并消失。

天上的太阳很默契地,彻底沉入了大地。

整条街道,或者说,整个被疏散人群了的纽特,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一抹奇异赤色红光,却异军突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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