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圣徒”

沙漠之都,尤文图斯,有人说,它是各商贸队伍一起建成的大城邦,也有人说,是一支南下的北境巡游部落,建造的巡游据点,历史其实已经不可考究。

唯一能知道的,就是它是绝对中立的,有自己的武装队伍,同时也是各方贸易的中转站。

它在历史中历经很多战争与时代的冲击,但都顽强地留存下来,就像其中在这荒废之地生存下来的人民一样。

是流民之邦,也是贸易之都,似乎有很多潜藏的罪犯,但实际很和平。

“在中立的尤文图斯,我可以保护你们每一个人,但是回到克莱陶斯,我无法提供任何承诺。”悠悠翩然的金黄落瀑,碧色至幽的两潭,俏梢峻脊,瑞雪地穹一色,艳阳红染霜天一处。行举有香风,雷厉英武犹清雅。

许晴觉得,如果说有人美的像一幅画,像一种氛围,那么非大姐头莫属。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姐头是大姐头,明明说话既温吞又轻声细语的。只是大家好像都很尊敬她,韩琦常将“大姐头”挂在嘴边。

凯瑟琳.金瑟卡列就端庄地坐在酒吧台前的中间位置,看着站齐的三人,连带着一口棺材,慢条斯理地说着——“你们回去的意愿都很强烈的话,我也只能尊重,加之按照惯例,也应该考验成员的执行力了,所以,我允许你们可以以执行任务的名义,组成小队的形式,去克莱陶斯。”

“可以,我没意见,我兄弟也没意见。”卡尔背着大棺材,眼神不敢直视凯瑟琳,僵硬地说道。

“好啊!”许晴也不敢多看——因为大姐头身上的白光太亮了,如果不是有棺材的灰光去中和,她都想直接闭上眼睛。

利米恩没说什么,只是点头。

凯瑟琳笑了笑,继续说道:“不过前提是,你们组成的小队得通过各自师父的考验,当然,休厄尔除外,并且任务有期限,过期未完成就得回来,不回来,自动认定为退出,秘仪会今后将不会再给予任何帮助和庇护,任务内容,会在你们通过考验后告知。”

……

饭桌上,许晴有些魂不守舍,她原来一直嚷嚷要回去,但现在机会临头,却又惶恐。

她侧头看看在角落,边喝着一杯红色的液体,便和棺材说话的卡尔和另一角落,独自佐餐的利米恩,她深感自己与他们不同。

她是初入这个新世界的新生儿——许晴从小就感觉自己和弟弟妹妹们不一样,或者说,是弟弟妹妹和她不一样,他们总是瞒着自己什么,尤其是许衡和魏安。

他两个才是某种意义上的老大,她一直想探究蒙住自己的鼓的外面。

现在死过一次后,误打误撞,闯了进来,但她发现,一切的一切,都天翻地覆。

吸血鬼、狼人、秘密组织和咒力,还有自己觉醒的,被韩琦称为“灵视”的特殊能力。她从看不清,到现在的看得太清楚。

灵视者,能看到灵魂和咒力的显色和显形,但是自己两个弟弟身上的颜色,让她感到不安。

甚至不敢问那种颜色意味着什么,也不会有人去告诉她,她明白这之中有着禁忌。

许晴这段时间很多时刻恍然,自己好像并没有真正了解到两个弟弟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她惶恐回去后发现的真相,又惶恐自己依旧被蒙蔽,她怕了,怕等一切明朗后,所有的一切已然不可避免地逝去。

这个新世界,或者说真正的世界,远远比她想的要残酷。

人们的生活好像一团自以为清楚的物质,然而只有解离出来,才发现,神秘的化学元素——这不是异世,原来平淡的世界,才是异世,越解离,恐怕,会焕生更多的异世。

“阿晴,今天胃口不好吗?”坐在前面的凯瑟琳看着她,关心地问道。

私下,凯瑟琳就像一个普通的女孩,甚至是自己的闺蜜。

好像特意照顾自己,每次共桌吃饭,她身上的白光都会弱很多。

“啊?没……没有……”许晴立刻插起一块肉,吃了下去,含糊地说道。

“哈哈,吃慢点,宝贝。”吉娜坐在旁边,笑哈哈地说道。

“你如果不喜欢战斗和任务,我可以让玛修陪你回家一趟,不需要通过考验,不过时间可能就短一点。”凯瑟琳温柔地注视着许晴,说道。

“凯瑟琳,你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我的弟弟们吗?他们到底在做什么?”闻言,许晴反而是有些丧气地低了低头,回应道。

“是有一部分原因,因为你的弟弟们真的很爱他们的姐姐,不过更多的是,我也很喜欢你啊,我们都很喜欢你,不要想那么多。”凯瑟琳给许晴叉去一块肉,散发着某种母性的光辉,真诚而又真心。

“那好,谢谢你凯瑟琳,不过我决定了,我要通过考验,我想和他们一起去执行任务!”

……

“怎么说?你回克莱陶斯?勾恶魔出来吗?”饭后,卡尔扛着棺材,在走廊上的一处房间内,和休厄尔对着话。

你就这么喜欢用嘴说话吗?

“不行吗?”卡尔撇了撇嘴,道。

自从用祭咒把休厄尔的命吊住,他俩不知不觉有了在意识里沟通的能力。

说来也怪,卡尔的咒术是用祭炼的恶魔煞气滋养休厄尔的身体,但是同时要消耗他的根基,然而休厄尔身上附着的煞气庞大到,可以反过来供养卡尔。

一种奇妙的共生关系就此诞生了。

韩琦也兑现了他的诺言,作为拥有神秘交易咒力的咒术的“赊刀人”,他帮助卡尔和休厄尔加速淬炼了身上的煞气。

然而真正活下去的方法只有休厄尔彻底堕魔,使意识和生命机体本身进化,才能同时让卡尔得到足够的补偿。

可进展之缓慢,其原因,他们两个最心知肚明。

他们两个都不是很想活,或者说,不是很想新生,害怕继续活,活的太新,活的太久。

他们怕一个新的世界,新的一生,一个轮回。

带着毁灭的心理,注定无法心意合一地去完成堕魔,没有足够的渴望,无法完全将煞气转化为咒力。

而休厄尔宁愿承受日夜被煞气腐蚀的痛苦,也不愿完成堕魔的做法,只有卡尔和另外一个人知道。

“桑席,古老而美丽的姓氏,明伯斯坦,异军突起的新贵血氏族,没落贵族的嫡长子与崛起家族的私生子,真是一个奇妙的组合。”

门没锁,甚至没有扣上,凯瑟琳穿着朴素的白纱连体裙,轻轻地走了进来。

这都查到了?(休)

动手吗?(卡)

“稍安勿躁,小伙子们。”空灵的声音瞬间侵入脑海,让卡尔动作一顿,眼前一恍。

反应过来时,凯瑟琳已经优雅地坐到了旁边长床的尾端。“放心,我没有恶意,只是知道身份罢了,你们不也清楚我的身份吗?我如果想加害于你们,你们觉得会有考虑来与不来的余地吗?”声音缓缓,却造成无形压力。

看着周围逐渐开始凝聚的金色流光,卡尔咽了口口水,知道来人是有真正的咒域的大咒术师,绝不是现在实力大衰的两人,可以对抗的。

“背叛神明的前代圣徒吗?真是久仰大名了,看来不需要通过神福作为媒介,也能使用圣光咒力,并不是传闻,不过到底是不是真的背叛了呢?”硬着头皮,卡尔尝试嘲讽,想找回气势。

然而下一秒,周围流光一闪,有一半化作了一个个黑紫色的浮游碎片。

让卡尔彻底傻眼了。

圣光咒力与深渊咒力共存!怎么可能!

这是足以逼得教会倒反天罡的事实。

凯瑟琳见卡尔惊讶的样子,笑了笑,“这个世界充满了看似矛盾的事物,它们彼此制衡,统一于对立又共存的关系,才得以存在,然而也只有重新打碎它们,再建立新的平衡,这个世界才会进步和改变。”

四下异象消失,凯瑟琳站了起来,“人也是一样,心中的矛盾,人与人之间的矛盾,你们所被牵绊的矛盾,圣女的尸鬼血亲,与候爵的血敌之子,你们所恐惧面对的,将成为新生的养料。”

她站在那,将俩人隐瞒之心,尽数解离,露骨抛出,像一扇门,引他们向世界的另一端。

不知何时,生活开始解离破碎。

有人不知不觉与最爱的人站在了对立之面,求生不得面对那荒唐的未来,求死不甘于稀里糊涂地逝去,也放心不下心系之人。

也有人一直做着场梦,梦醒得唐突又一地鸡毛,一无所有与怅然若失,都不足以言状。若当真两袖清风,两手空空,也不会如此挣扎。唯一的希冀,却是至亲之血仇,也是终将去亲手杀之,才可解脱的向死而生之人。

莫名的情绪上的波动,让通意的俩人的情感交融了一刹那。

好啊,嘴上说是兄弟,都瞒着不少事!(卡、休)

……

“光与暗,注定不融,真神终将净化邪魔,堕落之人将找到救赎,回到神的怀抱……”利米恩缩在房间中,颂念着神经,渴望得到平静,然而终究做不到。

这几天来,发生了太多几乎是瓦解了他所有的世界——无论是认知还是信仰方面。

神经上说,邪恶的魔之咒力不可能与神圣的神之光相存。

神经上说,没有神的祝福,不可能得到圣光咒力的加护。

神经上说,背叛神的信徒都将被毁灭,都将失去神的加护,被黑暗吞噬。

然而,直到那个女人的出现,那个在教会中闭口不谈,甚至一度认为是已经死亡的禁忌之人,站在自己的跟前,他心中的某根曾坚定的弦,被崩断了,理智与癫狂之间的节点被打碎了。

但是真正让他恐惧的,不是事实,而是事实背后的真相,背后的规律,背后的叛逆。

这让他渐入疯狂。

说什么圣女圣子只是被神改造的产物,和血族将人变为血仆没有什么两样。

说什么圣光只是咒力的一种形式,媒介是所谓改造后的圣体。

说什么世上本来不存在任何神明,都只是一群强大的很难触及的咒术师。

还有!还有!

说什么教会曾发动惨无人道的清剿运动,扫荡了东方国家皇权更迭后,逃难而来的失意贵族!

我不是被收养的落难者遗孤!我没有被洗脑!

铎尔大师没有骗我!他不可能骗我!我的父亲!他才是我的父亲!

假的!她说的都是假的!这一切都是幻觉!我现在肯定在做梦!这是神对我的考验!没错!

利米恩颤抖着身体,缩在被褥里,狂乱地撕咬自己的手臂,疼痛与铁锈味,才隐隐让他镇定。

突然,一个泛着光泽的物体,从自己身上掉了出来——一块金镶玉制的小牌子,顺着被褥,翻滚,现出刻着一个赊字,又露出刻着李的另一面。

这是他从小带着的遗物,里面曾还镂空着藏了一张纸,即使他已经烧了,不过无疑,是“赊刀人”秘咒。

而此牌,也是“赊刀人”牌令。经韩琦确认是老一辈——大前辈的皇授令。

那群因为支持皇子不利,而被逐杀流亡到西部和北部的最早的一批“赊刀人”。

“假的,都是假的……”利米恩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啜泣起来。

“利米恩,我将你的剑放在门口了,此次任务,或者你有机会,去亲口问出真相。”门外,一道充满怜悯的声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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