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4月底黄大可带着自己简单行李回到北京，到家后先去报上户口。去农场快10年，姑奶奶、爷爷、姥爷姥姥，二姥爷相继去世。小时候曾上过多次的城门城楼，还有城墙全部拆除，护城河填平改成地铁。若干年后一位信奉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领导，下令马路上开河，把北边护城河重新连起来。胡同里房子更加破败，只有原小工厂宿舍，拆掉平房盖起一座4层宿舍楼。爸爸带他先去见一次大爷爷大奶奶和二大爷一家，然后去看大舅和二姥姥家人，让他回老家一趟看奶奶和叔叔。爷爷在年初1月底因病去世，1978年平反补发一笔钱奶奶还在。带上给奶奶买的药和给叔叔买的书，早饭后出发去广渠门外鹿圈长途车站。到那里一看去往县城长途汽车已经增加到每天5次，隔两个小时一次，长途车改成新解放车。坐8点开车一趟车到县城10点多，走到村里已经11点半。奶奶见到他非常高兴，“去东北10年终于回来了，住几天跟你叔叔见一面再回去，明天去给你爷爷和太爷爷他们上坟烧香。”婶说：“你来了我给你单做一点儿。”“我买了烙饼和烧饼，还买了香肠中午一起吃，我帮您做饭。”“你去挑水吧，正可在工程兵开卡车，你大妹芳可师范毕业和她爹一样，农村小学老师平时不在家，夏可卫校毕业在县医院每天回来，中午就咱们三个人吃饭。”中午吃饭时候婶说：“前几年你叔叔读书，说那里面说随着社会发展，城镇人口增加农村人口减少是必然趋势，知青上山下乡不对。我说你可别在外面胡说再找麻烦。现在这知青下乡停止，也许今后真要很多农民进城了。”下午婶说不要等明天，你就跟我去上坟吧。挑上水桶先到村里程大员家买香，程大员正在自家院子里加工做香用粉末，见到客人他说：“大可你小子好多年没回来了，怎么这时候给你爷爷来上坟？”“刚从农场回家还没有工作，大叔以前没见你家做这东西呀。”“我家好几代都靠这东西卖钱维持，解放后不让做说这是封建迷信，还全家下放农村。现在有人来买，我儿子儿媳在队里干活，我们老两口把这过去祖传手艺恢复起来。现在有些材料买不到，还没有把原有品种都恢复起来。”
买完香上山先到一处泉水打两桶水挑上，婶带路沿着山路往高处走，祖坟在山腰一小块平地上。黄大可把水桶放下四下看看，周围有一圈柏树但都不高。婶说：“这些柏树是1944年你太爷爷没了以后你爷爷种的，这块地是他们父子三人平整出来。他们还种了一排枣树，每年秋天来打枣。你姑奶奶离婚了不能进婆家坟地，她儿子和你爸你妈一起过来一趟，出钱请人修坟刻碑把她放在这里。”太爷爷太奶奶和爷爷墓前都是一块灰色石头墓碑，还放着石头做成香炉，姑奶奶和头一个大奶奶是白色石头墓碑，墓前没有香炉。“你头一回来，你叔叔说这香炉是你太爷爷活着时候花钱定做，当时做了6个。现在还有4个怕被人偷走埋在地下。”“那这个放在外面就没人来偷？”“香炉下面有个连在一起基座，把基座你看用水泥埋起来，用钢筋固定住就不怕被偷。你叔叔说当年你太爷说解放前有偷别人坟墓前石五供拿回去自己用盗贼，他要提前预防，好像现在没人偷这石头东西。这又不是古董不能卖钱，上面有字写着民国25年，我也不知道那是哪一年，你先把香炉里打扫干净用水冲一下。”黄大可把香炉里树叶尘土拿出来，用水冲洗然后擦干净，两个香炉里各放一把香点燃，在那两座墓前也各点起一把香，在四座墓前分别三鞠躬。等香燃尽后用水把余火熄灭，其余水浇在枣树下面下山回家。
下午6点多小妹夏可下班回家，“奶奶这是谁？”“你大爷家大哥大可，他上次来你太小没记住。”“大哥从农场回来了？”“刚回来还没分配工作。”“大妈给你定那个娃娃亲啥时候成我大嫂？”“回来还没和她见过面。”奶奶说：“这不好，要尽快见面问她能不能结婚。”晚饭后黄大可去后院把空房间收拾一下睡在里面，第二天早起在村里转一圈，见到以前回来时认识几位老朋友，白天他们要干活，让他晚上去串门。晚上去龙家串门，龙家老头也没了，他儿子龙大叔问：“你这当10年农民有什么感受？”“说不上来，只感觉回来后很不好受，也许过几年等静下心来再回忆过去，能总结出一些经验教训。”“你在咱村找个媳妇如何？”“户口怎么办，我家在公安局没亲戚朋友无法落户。”在村里住4天，星期天叔叔和大妹回来。黄大可用三轮车拉着奶奶和婶小妹，叔叔和大妹芳可自己骑车，去县城照相馆照相留念，叔叔出钱在饭馆里吃一顿饭，星期1早饭后走到县城坐长途汽车回北京。
在家等候一个月分配他到一家医院。去单位报到后领导安排他去收费处当收费员，先由一位姓曲女师傅给他和一位回城女知青范佳纹上半天课，下午给两个人每人指定一位师傅带领实习半天，第二天就正式开始上班。那个时代还没有PC机也没有互联网服务器信用卡一类东西，医院收费先要去划价由专人算出应收款，然后再去收费处交钱。中午和范佳纹在食堂聊几句互相介绍一下自己家里情况，原来范佳纹过去住东城。她下乡后家搬到西城，回来在西城分配工作。她在农场交个男朋友，也是北京知青和她不是一个学校，她准备尽快结婚。黄大可问：“你结婚住什么地方？”“住在胡同里肯定不行，我家就两间房。原来房子多，我和我哥我爸都离开北京以后，单位收走原来房子，就给我妈两间房。我爷爷留下蓝靛厂火器营一个平房院，解放后我爸和我叔叔都进城上班房子被房客占用。我爸已经过去几次要房客尽快腾出北房，我结婚后去那里住虽然上班远一点，但毕竟有房子住。他家没房子我哥在二炮现在副营职，再过几年我弟弟也该结婚，所以我必须尽快搬出去。你有对象吗？”“还真没有，一直怕在那结婚就回不来没搞对象。”上班一个星期后他发现范佳纹反应比较慢，收费点钱都没有他速度快。不到一年范佳纹被调离，让她去医院食堂做饭。那时候还没有三级甲等这个概念，黄大可感觉分到大医院不如其他同学分配到工厂好。到1995年以后好几位同学因上班企业倒闭失业，那几个人中有自己开店当个体户，也有劳动局给安排到环卫局上班，有两位女同学干脆回家不再出去上班。医院定为三级甲等，几次扩建拆掉原来四层楼改建成高楼，大批外地人涌入门诊量飞速增长每天都门庭若市。39岁黄大可调到财务处，以后离开医院到政府机关干到60岁退休。上班没几天妈妈下班回来说：“我和你大姨父通了电话，接通一次真不容易。他说你大姨还惦着给你定那个娃娃亲，她已经去女方家谈过一次，让你尽快去见面，明天下班赶紧去西单服装店买身新衣服，买双新皮鞋。你大姨家那边刚修了下水道，给每户都安上水管子。”
星期天早饭后爸妈和黄大可一起去沙河大姨家与宗紫平见面，黄大可穿一件灰色的卡中山装，深蓝色毛混纺裤子。皮鞋当时属于紧俏物资买不到，买了一双白塑料底新松紧口布鞋。给大姨和宗家带去礼物有黄大可带回来蘑菇木耳大芸豆，还花爸妈钱买了酒和糕点。在德胜门换45（今天345路）路三个人到大姨家已经9点多，大姨家表哥已经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林西鹤上2年级，二女儿林西霞6岁。表嫂孙荣维身材瘦高娘家是农民，她是供销社售货员。因为上班距离远她不能每天回家，经常住在娘家，孩子由大姨给照看。表姐一家4口也来了。和表姐夫乌广升头一次见面，他在县检察院刚当上科长。儿子乌信雅小学一年级，女儿乌信帆在家里由奶奶看着。表姐夫说他家原本是山东人，他爷爷闯关东到黑龙江开荒种地。他爸1945年八路军到东北后参军，战场受重伤留下残疾后分配到后勤部门。1949年调到北京总部机关全家从东北农村来北京，1954年转业到市政府机关。在市区没住几年，他爸1958年被调到昌平当公社主任，一家人又搬到农村。后来他到县城上中学，1961年考上政法学院。大家见面先由黄大可把这次回来和到新单位工作情况简单介绍一下，大姨说一下宗家情况。宗紫平姐姐紫环嫁个军官，1976年生个女儿，今年2月生个儿子。现在带着孩子住在江西当随军家属，她说等女儿上学一定回婆家住。弟弟紫辉参军后考上军校，以后能当军官留在部队。她爸当过劳模太累了身体扛不住，去年12月死在医院里。
介绍完情况带上礼物和爸妈大姨一起去宗家。宗家院墙和门楼都新翻修过，黄大可上次还是1967年进过一次宗家院子。走进院子宗紫平推门迎出来：“大妈你们来了快请进，黄大可你小子为什么这么多年不给我写信，以前到你大姨家还不来见面？”“过去一直以为再也回不来了，怕耽误你不敢妄想能和你成亲，所以一直没给你写信，我这次来就是请你多多原谅。”宗紫平穿一件紫色色织布星星点点图案上衣，浅蓝色裤子，绿色不系带布鞋齐耳短发。进房门先去东边房间见宗紫平她妈，未来岳母站在屋子当中农村老太太打扮，穿一件深蓝色平绒大襟上衣，灰色裤子蓝色布鞋头发在后面盘起来。黄大可先鞠躬问好，她回答：“请坐，大姐你和亲家都请坐。没想到这么多年你和其他知青一起都回来了，还分配了新工作真是老天有眼。大姐你做主让他们定亲16年，是不是该马上结婚呀。”大姨回答：“你们要没意见自然是尽快结婚好了。”
和宗家母女先把结婚事情定下来，岳母说紫平去婆家住太远我这里也有房子，能不能两头住。黄大可说大妈这没问题平时我两头跑，过年过节紫平一定要进城。“还有结婚前你们和我一起到紫平姥姥家和她大爷家去看看，我们两个村距离不远，我公婆都没了只有她大爷一家还在村里。我们家我妈90岁还和我哥住在一起，你们都去见一面。我弟弟一家在湖南株洲，我1949年结婚，1950年6月生紫环年底她爸从村里参军去朝鲜。54年复原回来安排到火车站上班，公家把一个没人住破房子给我们，车站谷站长带人来帮忙修好我们一家住进来。1957年她爸调到南口工厂上班，25年房子修了3次。既然小两口两头跑这边被褥我们预备，亲家你们出钱买几件家具。”爸爸回答：“我们带钱来了，一会儿就去家具店买家具。”“紫平去西屋说你们自己关心事情，我们把其他事情定下来。”两个人到西屋宗紫平房间，房间里和过去相比变化不大，还是两个长条板凳支起一个床板，一个破桌子一个旧书架。过去那把旧靠背椅放在床边，上面放着一个木头箱子。靠西墙放着一个炉子，烟筒在上面没拆。多年没见再仔细看看宗紫平，个子不高显得有些瘦弱，双眼皮大眼睛。“看什么，为什么回来不马上来见我？前些日子你大姨过来说你已经到医院上班，还说你们家要一起过来见我。”“我们今天这不是过来了吗，我给你鞠躬认错。”“你有这心就行，我1971年初中毕业分配到工厂当铣工，74年改到德国进口镗床上干活，说说这些年你都干了些什么。我心里一直有你，只要你愿意跟我过我会跟你白头到老，家里外边听你安排。我姐结婚以后搬到婆家去住，现在家里没有她东西。”“这些年你长个没有”“我12岁以后就没再长个，现在还是1米57体重不到90斤。”“我长了3厘米现在1米77，知青下乡男生都瘦，女生里有不少胖子。”“你弟弟妹妹在干什么？”“我弟弟和你一年分配到长城无线电厂，1975年被推荐去上大学，马上就要毕业还不知能去什么单位。我妹妹去年师范毕业当上小学老师。”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妈妈过来说：“紫平跟我们去家具店买几件家具。”
宗紫平带路和爸妈一起去家具店，在里面买了一个深棕色小衣柜，一个一头沉书桌，3把红色电镀折叠椅。想买个大衣柜营业员说这是紧俏物资，必须凭结婚证才能购买。交完钱在家具店门前有三轮车，花钱雇车把这几件家具运回去。宗紫平说：“大可你说个时间赶紧去单位开证明，下星期6下午你过来我们去办事处登记，星期天我跟你进城去见你家其他人行不行？”“结婚登记有什么要求吗？”“带上户口本和单位证明去街道办事处，两个人年龄加起来够50，我们加起来51符合标准。”星期1下午黄大可抽时间去开证明，人事处老史开完证明问：“你们两个人啥时候认识的？”“小时候就认识。”“青梅竹马不错，她家在什么地方？”“沙河镇。”“这么老远怎么认识的？”“她是我姨家邻居。”星期6黄大可吃完早饭不到7点背个书包带上户口本和证明出门，9点刚过到宗家。宗紫平还是那件上衣，换了一条绿色带红色方格图案裤子，紫红色布鞋没穿袜子。“你骑我家三轮车带我去办事处，我开西房门你把车推出来到门外我上车。”两个人把三轮车抬过门槛，黄大可骑上去感觉这车样子很奇怪。脚蹬子装在前轮上没有链轮，往前骑了不远他问：“紫平这车哪里买的？”“江西拖拉机厂产品，我姐夫从江西买回来。你姨父看后说不错，他掏钱也买了一辆。别老瞎问，听我指路去办事处登记。”
办完结婚登记手续回到宗家，岳母说这回你该改口叫妈。下午你们去紫平大爷和姥姥家看看，在她大爷家吃晚饭。午饭后黄大可刷碗收拾，然后宗紫平去她妈那屋午睡，黄大可在她单人床上休息一会儿。下午2点多两个人一起骑三轮车出门，天气转阴有雾，先去家具店凭结婚证登记交款预定一个大衣柜一个双人床，到食品店给他们买些礼物。然后沿公路往北先过沙河朝宗桥往北走一段，再往西去宗紫平大爷家。三轮车向西过铁道，沿乡村公路走不远就看见前面扬起一股烟尘。“那是怎么回事？”“离这里不远有个坦克学校，这是坦克正在训练。”很快对面开过来一辆坦克，黄大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真坦克，只感觉声音和震动都非常大。三轮车在一个路口拐弯向北经过红冶轧钢厂继续向北就到了那个村子，宗紫平在车上指路，拐几个弯来到她大爷家门前。院墙和门楼都新修过大门口没有门槛，宗紫平在门前下车，让黄大可把三轮车推进院子。这个院子有5间北房，东西房各3间没有南房，门窗都刷着棕红色油漆。院子里有两棵核桃树，一棵柿子树。一个小男孩儿跑过来：“小姑你来了他是谁？”“你头一回见，他是你姑父。这是我二哥紫燕儿子铁球4岁，我大哥紫翔是上门女婿住在十三陵永陵村，他家一儿一女。你姐姐跑哪去了？”“她去章丽家串门，我奶奶在家。”宗紫平大妈从北房推门出来：“这就是你从小定亲男人？进来帮我做饭。”“大妈我们给您买一盒点心，他就是黄大可，我们刚领了结婚证。吃完饭还要去我姥姥家，看看我表哥那个小娃娃。”拿着东西进屋放在一张圆桌上，桌子很旧油漆已经全部脱落，旁边几把椅子也是非常陈旧。“你大爷和哥嫂都出去干活要吃饭才回来，紫平让你家黄大可帮我去挑水吧。”“我跟他去，他不知道井在什么地方。”
黄大可挑起担子跟着宗紫平去村外水井，水井有一个用水泥块砌成井台还有一个辘轳。把两个铁皮水桶打满扁担上肩往回走，“你挑水没问题？”“在农场施工搬石头，还有树林里锯树一棵小树扛在肩上走5里地冬天出一身汗，重量比两桶水大多了。”来回两趟挑回4桶水完成任务，宗紫平大妈一边做饭一边给客人介绍家史。宗家有家谱里面记载原本不是这村人，在明朝老祖宗是石匠，一连4代人在十三陵给皇帝修陵。住在皇陵北边一个小村里，还当过小头目积攒了一些家产。李自成到北京先到城北，放火烧明朝皇陵，老祖宗逃离那个地方在这村买地盖房落户，如今我老大又回那个地方去了。不过宗家一直人丁不旺她太爷爷和爷爷都是独生子，他爸兄弟二人，我只有两个儿子没有闺女。土改我们是中农，没资格分地主土地财产。这些家具都有百年以上历史，榆木和什么红木做成很结实。我家墙上那幅画是老祖宗请人给画的，前些年给收起来，去年才挂上。黄大可过去仔细看看，靠墙条案上放着两个瓷花瓶，当中是一面镜子，上面挂着一幅已经很旧人像画。与以往见过那些身着补服清代官员画像不同，画面上一对中年夫妻都是普通人，女人裙子较短露出小脚。左下角盖着一枚红色印章，上面是篆字看不懂。旁边写着壬辰年秋，大清光绪十八年。宗紫平问：“看明白没有，时间是1892年，作者叫李含宇，当年是这里一位举人。”“什么是举人？”“过去科举制度先考秀才，然后去参加省里考试。合格者叫举人，中举之后才能参加中央一级考试，考上就是进士可以当官了，大可你要抓紧学习。”“我明白一定照你说得去办。”
从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姑娘，“小姑来客人啦，他是谁？”“以后该叫姑父了，把手洗干净来吃块果酱盒（一种带馅点心）。”“叔叔你过去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不和小姑来我家？”“我在东北农场10年刚回来，现在在一家医院里干收费员工作，你上几年级了？”“我去年上学一年级。”“学校在什么地方？”“就在村西头。”晚饭做好后又等了半个小时，宗紫平大爷和二哥二嫂才收工回来。她大爷说：“这就是你从小定亲男人个头还行，来陪我喝两盅。娶我侄女算你有福气，脾气好手巧会做衣服，就是有点爱打扮穿花衣服。宗家三代没有女孩儿，所以她们姐妹都是宝贝。”宗紫平二嫂秦奈丽说：“紫平身子瘦弱黄大可你可不许欺负她。”吃饭时黄大可问：“红冶轧钢厂有多大规模？”她大爷回答：“规模不大，是1958年把一些小工厂合在一起组成集体所有制企业，我们村有复员军人给安排到厂里当工人。去年有老领导在报上写文章，说大炼钢铁是一个大错误。咱一个农民也不懂啥大道理，这轧钢厂能保留下来很不容易。”黄大可喝了两小杯俄德克（国产伏特加)，感觉这酒度数不低，吃完饭两个人赶紧动身去宗紫平姥姥家。宗紫平在车上说：“我姥姥家房子前后两排，前边四间后排五间。我表哥住在后排，姥姥和舅舅舅妈住在前排。大姐嫁个农民生两个女儿住兴寿公社离得远，回娘家要坐铁路慢车。二姐嫁个防化兵军官儿子万京福三岁，军队给房子住在军营里距离近。二姐夫万元生家是江苏农村，我大舅说让他小子占了便宜，以后他离开军队就可以住在我大舅家。”
三轮车出村往南然后沿乡村公路向西，西边群山眼看越来越近，路过一处军营后宗紫平让转弯向南进入一个小村。三轮车到她姥姥家门前已经快到7点，这里大门没有门楼，安着两扇铁门。进院宗紫平喊了一声，有三个人从北房推门出来。“大舅我们今天已经登记领证了，来看看你们。”“快进屋，正好你二姐来了和你如今该叫爱人见一面。”在院子里锁好三轮车，拿上东西进屋。里面和别人家不一样，两间屋子之间只有半截矮墙，东边屋子里也没有土炕。有位老太太坐在一把扶手椅里面正在抽烟。“这是我姥姥。”老太太把手里烟袋放在旁边桌子上戴上老花镜抬头看看客人。“你就是我外孙女女婿，叫什么名字。”黄大可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凑过去大声报上姓名和职业，老太太点点头说：“我耳背眼睛还行，你小子看起来外表不错，你要好好待我外孙女，让她给你多生几个孩子。”“姥姥如今实行计划生育，不能生第三胎。”宗紫平让黄大可和她大舅家人见面，她大舅秃顶额头满是皱纹穿一身旧军装。舅妈高个子戴老花镜，大襟上衣头发盘在后面农村老太太打扮。表姐身高大概有1米7，短发穿一件棕红色化纤上衣蓝裤子，黑色平跟皮鞋。宗紫平表哥领着一个小男孩儿从外面进来；“过来叫二姑，紫平过去看看我家老二。”“稍等一会儿。”黄大可坐下喝完一杯白水就开始回答郝家人各种提问，他是尽可能回答的更圆满一些。大约过了20多分钟，宗紫平舅妈说：“该让客人休息了，去后院看看小娃娃。”黄大可拿上炼乳奶粉跟着去后院，后面一排房子里没有土炕。宗紫平表嫂柴东伟正坐在床边在给孩子喂奶，“紫平登记了啥时候请大家吃饭举行婚礼？”“还没定，要等大衣柜双人床买回家，把房子修理一下。”“你弟弟和姐姐能回来参加婚礼吗？”“回不来。”“宗家人多吗？”“我太爷和爷爷都是独生子，近亲只有我大爷一家，村里还有三户远亲。他叫什么名字？”“郝建锐，刚满两个月，来吃完奶你抱抱。”
宗紫平把小男孩抱过来低头看看，闭着眼睛小脸蛋挺鼓：“睁开眼睛看看我。”“他困了，每天睡觉早半夜还要起来吃奶。”宗紫平表哥带客人看看他这排房子，西边两间有一间放着两张单人床，还有一间放杂物。“我姐回来时候住西边这间，平时没人住。”“后院种的三棵什么树？”“新疆核桃，前些年推广这个品种时我们买来种下，现在每年结果很不错。”8点半两个人离开宗紫平姥姥家，她在车上指路让往南出村去小河边看看。“村子南边不远有苇塘和多处泉水，小时候夏天过来常到河里玩儿水。”“河水深不深？”“这是小河源头河水很浅。”三轮车沿着土路到河边，宗紫平让停车，她脱下鞋挽起裤腿走到河里。“你这是干什么？”“蹚水玩玩儿，你等我一下。”宗紫平在小河里弯下腰用河水洗脸，洗完脸她回来上车。“把鞋穿上。”“不用了，回家洗脚睡觉。我每年五一到十一在家里光脚不穿鞋，当然夏天出门要穿鞋，晚上洗完后穿一会儿拖鞋。”“这到沙河有多远？”“超过30里，我指路你赶紧往回骑。”回到宗家已经9点40，宗紫平去她妈那屋睡，让黄大可睡在她单人床上。以后一个月黄大可每个休息日都要去沙河，帮宗家母女清理多年积存废品垃圾，花钱请木匠修理门窗改成双层玻璃。黄大可自己动手油漆门窗，买水泥和沙子整修屋内地面。宗紫平大爷家二哥也来过三次，带来一把梯子上房顶，让黄大可和他一起清掉房顶杂草，把瓦片破损处修好。为有时间干家务黄大可向领导申请值夜班急诊收费，白天抽出时间去逛商场。买回两条毛毯，给宗紫平买了一件驼色呢子大衣，两个人每人一双新皮鞋。还按照宗紫平开列清单买了被面、毛线等物品，在西四家具店买了双人床，预定了大衣柜。
6月初范佳纹请黄大可去火器营参加她婚礼，“你房子问题解决了？”“我家房子被一个残疾人福利工厂橡胶五金厂占用做工人宿舍，他们正在盖职工宿舍，答应明年全部搬走退房。上月退出北房，我和我对象去收拾一下房子。和我叔叔家达成协议，以后北房归我家，东西房归他家，南房一家两间。我给你写个地址门牌，你对象能来吗？”“她家在沙河太远不一定能来。”10号星期天上午黄大可带上给新婚夫妻礼物，一套10本迪斯尼儿童读物去参加范佳纹婚礼。坐60路车（今天360支线）到火器营下车，往回走进一条胡同，一直往东走找到范家这处院子。房子虽有些破旧但它是广亮大门圆形门墩，大门上方还残留有已经部分脱落油漆彩画。走进院子范佳纹迎上来，她身穿红色丝绸旗袍，脸上化了淡妆。“老黄欢迎你来，你比我大所以叫你老黄。这是我爱人罗清川，我们曾在一个连队，大家都是兵团战友吗。”黄大可把书递过去：“给你，这是为你家未来宝宝准备的儿童读物。”“谢谢，请坐在这边，这是我叔叔家弟弟佳林，那是他表哥。”黄大可坐下后有人给端过来一杯茶水，和其他几位互相介绍一下后他仔细看看这个院子。北房5间南房4间，东西房各3间。“这房子真不错呀。”范佳纹弟弟回答：“我家是满族人，祖爷爷曾经在新疆任职，跟随左宗棠和叛军作战，立下战功后授巴图鲁称号三品衔赏穿黄马褂，巴图鲁就相当于今天战斗英雄。当年这里是清军炮兵部队军营，我家就住在这里。我爷爷保定军校毕业，没像很多满族人那样坐吃山空，保留下城里城外这两处房产，现在城里房子归我叔叔，以后也许我会搬过来和我姐一起住在这个院子里。”新郎表哥问客人你是哪个单位的，有没有对象。然后他说：“来请抽烟吃块糖或者来块蛋糕，我舅舅抗美援朝是连长。1950年底清川江战役他带领队伍拦截美军，刚冲上山头还没修工事，美军坦克近距离朝他开了一炮。舅舅说看到坦克开炮马上卧倒，炮弹打在后面山石上，碎石落下来打在他后背造成重伤，送回国手术后瘫痪了。舅妈托人请来中医名医扎针灸吃汤药，半年时间恢复行走从部队退伍回家。为纪念这次受伤表弟出生后起名清川。你和你对象平时怎么联系？”“过去怕回不来耽误她很多年不联系，回来后去和她见面把亲事定下来，领证以后我每星期6下班后到她家去。星期天晚饭后回城里，要是第二天早起进城上班时间来不及。电话没法打，到她单位算长途要等好长时间才能接通。和她商量好一个月她进城一次，等正式结婚以后还是我星期6去她家住。”“她长什么样？”“比新娘子瘦小。”和参加婚礼男客人聊天时间不长婚宴开始，厨师是罗家亲戚手艺不错，黄大可第一次吃海参和鲍鱼。婚宴上有白酒和白兰地樱桃酒山楂酒，专为女客备了桂花陈酒。黄大可不敢多喝白酒，喝了一杯樱桃酒一杯白兰地，感觉味道不错。婚宴还没有全部结束他提前离开，坐在60路车上感觉有点头晕但没有醉。若干年后火器营拆迁，范佳纹和她弟弟佳林每人换了一个四居室。那个残疾人福利工厂撤销，工厂所占用道观部分经过维修后免费开放，里面还有了道士，黄大可也去里面看过。时间不长道观被一些外地人占用，门票20元在里面推销他们那些所谓产品。黄大可进过一次后感觉这些骗子实在可恶，占用名胜古迹行骗太缺德。
7月初黄二可毕业分配到北郊一家设计院，爸妈对他这个工作都很满意。7月21号星期6宗紫平下班后进城，夜里和妹妹睡在一个房间里。第二天上午黄大可带她去见大爷爷，二大爷一家当时和他们住在一起。这次她穿一件自己做橙黄色连衣裙，白色塑料凉鞋。一见面大爷爷说不错呀，你比老三媳妇漂亮。大奶奶过来用朝鲜语问了几个问题，黄大可能听懂一部分，由唐妹欣可给翻译，宗紫平答完后问：“您能听懂？”“能听懂说不好。”大奶奶给宗紫平结婚礼物是两条从香港买来厚长筒袜，大爷爷礼物是一幅有5平尺大小油画，哈尔滨松花江边一所房子。黄大可问：“爷爷怎么从没见过你挂起来这幅画？”“这是我当年和白俄打交道时买的，背面写着作者姓名和购买日期，作者卡德罗夫贵族出身正规艺术学院毕业。他比你太爷爷年龄还要大，当时在白俄开办艺术学校任教，同时也是苏联间谍。我买过他几幅画，加上其他人作品带到北京16幅油画。前些年藏起来不敢挂在墙上，而且也没那么多地方挂。白俄身份决定了他不属于主流艺术流派，当年画作价格不高，以后估计也不会太高。”见过二位老人去二大爷房间，二大妈问了宗紫平不少问题。宗紫平问：“您和奶奶平时说话用不用翻译？”“不用，他亲妈就是朝鲜族，我结婚后用两年时间能听懂朝鲜语，前后两个婆婆在家里一直是全说朝鲜语。他是俄语老师在家也说俄语，我俄语不行。这样也好两个孩子从小都会俄语和朝鲜语，加上在学校学英语，比别人多一种能力。”宗紫平问：“一个人要学会说好几种话是不是太累了？”“他们家人都觉得没问题，而且还是一种优势，至少你在图书馆看外文书没问题。”在大爷爷家吃过午饭出来，回去路上宗紫平说：“他们家条件真不错，你会不会俄语？”“小时候大人给安排任务，跟着大爷爷和奶奶学过俄语，奶奶平时说俄语能听懂，看书差一点。下星期6下班我过去，把门窗再油漆一遍。”
1979年8月12号星期天两个人举行婚礼，婚宴按照宗家要求在沙河一家饭庄下午4点半举行。她大爷说戏里都是拜完天地共入洞房，所以婚宴应该是晚饭。黄家人大爷爷老两口乘部队一辆伏尔加，其他人乘从首汽租来一辆丰田面包车来参加婚宴。大爷家大姐玉可和姐夫侯康瑞，带着两岁儿子侯林祥来参加婚宴。宗紫平大爷家人舅舅家人，宗家还住在村里三家远亲。黄大可大姨和大舅家人也来参加婚宴，还来了宗紫平三位中学同学，一共20多人摆了三桌。这在当时已经是很少见规模了，连黄大可也是在婚宴上才头一次吃到大虾。黄大可穿一条深灰色的确良新裤子白衬衣，棕色老三条皮凉鞋。二大爷家三哥带来他家基辅牌相机和闪光灯，给大家拍照。宗紫平穿一件自己做红色真丝混纺旗袍，买来的浅红色布鞋上自己绣上几朵花。婚宴上了国产白兰地，威士忌还有老白干，小两口用老白干给长辈敬酒。大奶奶说你们两个人应该亲一下给大家看看，黄大可搂住妻子接吻让客人们看。宗紫平喝多了，婚宴结束后黄大可扶着她和岳母一起步行回宗家。
第二天上午两口子都睡到8点多才起来，岳母说饭早已做好以后紫平要少喝酒。“我就这一次高兴喝多了。”下午宗紫平让丈夫蹬三轮车拉着她去沙河边上转转，到河边她下车在树荫下散步。“上中学时暑假常和同学一起来这里玩儿，上班以后还没来过。”“婚假过后我还在城里上班，休息日前一天下班过来，按照你意思我尽量星期天休息好能和你在一起。下月天气不那么热以后我们一起进城逛公园，先去北海景山。”“那里为什么关闭多年？”“这我可不知道。”“咱们应该买个相机多照点相留作纪念，你看你三哥拿的那个相机不是挺好吗。”“那是苏联基辅牌相机现在市场上没有那种相机，咱们只能买个国产相机，再买本书看看如何使用。”“我们去书店买本书看看。”两个人上车去书店买了本摄影技术简介，回家马上开始学习。结婚后宗紫平在沙河家里赤脚，只穿一条短裤露着上身，“我这是为舒服凉快，也让你看了高兴，有客人再穿个小褂。你大姨不一直夏天都这样吗，在城里有你爸我穿个背心。”
8月25号宗紫平下班进城，看过三哥送来婚礼照片她很高兴。26号星期天上午两个人一起去王府井百货大楼买了一台北京产长城牌相机，还买了曝光计算表闪光灯和一卷国产公元牌21定黑白胶卷。回到家里她问：“21定是什么意思？”“书上不是说这是德国工业标准译音，定差3感光速度差一倍，不过这感光速度是如何确定我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装胶卷？”“盖上被子马上装胶卷，下午去紫竹院照相试一下，照完你带上相机去西直门坐火车回沙河。”“能行吗？”“我去看过车次时间表，坐下午5点慢车到沙河比汽车快，出站走回家也不远。”午睡起来夫妻二人一起去紫竹院，在里面转一圈练习照相技术，从里面出来又去河边刚开放五塔寺。当时里面除保留下那座塔，还没有新建其他建筑。从里面出来夫妻二人沿着河边走到西直门外，时间快到了，在一个小饭馆每人一碗小豆粥加烧饼，吃完黄大可送妻子去火车站买票送她进站。那个时候还没有手机，电话是长途很难打通，夫妻二人每次见面都要商量好下次啥时候见面去哪边。黄大可发现妻子手很巧会用缝纫机做衣服，会自己做鞋。她喜欢穿颜色鲜艳花衣服花裤子，不系带布鞋和皮鞋。平时头发总是很短，她说为上班安全不留长发。她是个慢性子脾气好，不讲究吃喝除去上班和进城去黄家以外很少走出家门。一天晚上睡觉前她问：“你在农场开6年拖拉机，有没有驾照？”“有拖拉机驾照不是汽车驾照。”“姐夫乌广升在县检察院是科长，能不能找他帮你换成汽车驾照。明天我打电话问问他，等你下次过来我告诉你结果，沙河到县城不算长途好打通。”“那就有劳娘子了。”过几天黄大可下班回沙河，妻子说我在电话里和你姐夫商量好了，你去把以前驾照和照片准备好，星期天晚上到他家去交给你表姐，你姐夫明天早晨出差。第一卷胶卷照完去洗出来放大后，有几张焦距没对好不太清楚，其余效果还可以只是画面构图有些还需要改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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