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春节初三上午小学六一班同学蒋英立找到家里，一见面他说：“黄兄快20年没见面真没想到你还住在老地方，我想咱们这一批人毕业20年，回学校组织一次聚会和老师见个面。”“我这是自家私房往哪里搬，这是好事呀，咱们这一届很多人都搬离胡同，下乡回来后真是很多年都没见过面了。那你怎么联系呀？”“我是到处跑去找人，发动大家去找还能联系上同学。”“这边还有个六一班崔恒吉住在祖家街没搬家，他家是平房拆掉回迁上楼。我们二班有个女生丁丽红，原名吉红千还住在北边松柏树胡同。她是1968年秋天全家被赶出北京，具体原因她不谈我也不便细问。过去老街坊说是因为她爸历史问题，一下子从革命干部变成混入革命队伍特务。她在原籍结婚生个儿子，男人是当地人。1980年她爸恢复名誉落实政策回北京，一回来那个外地人就和她离婚。我估计她家书香门第可能对男方要求比较高，男方户籍进北京换了工作单位就提出离婚。她说离婚可以儿子你不能带走。她现在住在她爸单位分给房子里，还在原来那条胡同，从11号搬到17号。今天下午我就去这两家看看，争取能多联系到一些当年同学。你能联系到当年老师吗？”“我尽量去努力联系。”妈妈问：“你家当年是不是住在中魏胡同？”“大婶我家当年是住在北边中魏胡同13号，我是家里老小所以我爸妈比您二位年龄都大。我爸当过国军军官，他出生在外蒙乌里雅苏台，我爷爷曾在那里经商。他3岁那年苏联占领外蒙被赶回来但没回老家，我爷爷带着全家去安徽含山投奔朋友，所以我妈是安徽人。我爸抗战参加过武汉会战长沙会战，打鬼子三次负伤，他认为自己对国家有功劳，但是政府不承认。1966年运动一开始我家就给赶走了，没回我爸老家让我们去了外婆家。我外婆家在安徽县城，全家都成了城关公社社员，1978年11月落实政策回北京。66年我大哥刚结婚，搬到嫂子家去住没回乡。大姐医院护士回乡后安排在公社卫生院，二姐二哥和我还有爸妈一起在生产队干活。回乡12年我家人一直被看成是改造对象坏分子，安排我负责掏厕所给生产队积肥，在队里种菜种瓜。因为我是被改造分子，各种学习等都不让参加，也没有姑娘愿意嫁给我。”
爸爸问：“当年你们院那个鲁工程师还在吗？”“已经走了两年，我回来后在商场买东西遇到他小儿子随新，1982年秋天去他家看过他们夫妻。1970年6月鲁大叔被释放以后下放到丰沙线上当养路工，1973年中日建交给他落实政策安排到一个工厂上班，让他到技术科画图参加产品设计。1978年恢复名誉补发被扣工资，1979年退休，1983年老两口回一次日本探亲，84年底癌症去世。”“我曾在老鲁手下干活，一开始没牵扯到他。1968年夏天不知什么原因突然他被关押，说他抗战期间1939年被日本人选派到日本留学，还娶个日本媳妇是汉奸。1970年放出来以后他家搬走，以后再也没见过面。他媳妇中国名字叫鲁纯美，年轻时过年去给他拜年，他媳妇穿和服也挺漂亮。你家现在住什么地方？”“刚回来时候我爸单位在右安门外东庄（今天开阳里），解放后盖的成排平房里给两间房子，1982年分给百万庄一处简易楼旧房子（现已拆除）。当时我爸已经退休，分这楼房算是给他最后一次补偿。我分配到一家军队修理厂，修理雷达和武器，现在也生产民用产品，就是上班太远。我二姐分配到一家街道工厂，现在合并到电视机厂。我媳妇姓尤，工厂附近村里农民，女儿三岁她妈给看着。她家在村里有前后挨着两个平房院，前边7间是她哥一家和老丈人夫妻住，后边5间是我们各开一个门。她是农村户口准备再生一个，她没工作帮她哥种菜，我们生活不富裕但也过得去。我妈没了我爸和我二哥住在一起，以后城里楼房归他，我二哥现在就怕我爸再给我们找个后妈。”
4月妈妈退休，她说以后德贵上学由她负责接送，万玉纺坐飞机去新疆看宗紫辉月底回来，送给宗紫平一些新疆特产。宗紫平给儿子买个魔方，对他说别老玩儿什么手枪坦克一类玩具，咱们家必须裁军，用这个锻练一下你脑子。时间不长德贵就熟悉了魔方，打乱后能恢复三面四面成一种颜色，黄大可始终只能把一面恢复成一种颜色。五一上午学校1966届毕业生60多人到学校聚会，四个班学生都有，六年级时班主任来了三位。已经退休六一班崔老师，调到丰台区任校长班主任门老师，调到海淀区六三班桂老师，六四班矛老师当年被送去劳动教养已经去世。五年级时班主任来了邹老师，常老师，还请来当年教体育雷老师，已经退休当年女校长康敬岳。20年过去大家已经从少年成长为成年人，多数人都结婚有了孩子。同学们聚集在上六年级时最大一个教室里，首先请康校长和各位老师讲话，然后现任盛校长介绍一下学校历史。她说经查阅历史档案还有走访一些老年人，我们学校清末原是一个贵族宅院，到1900年当时宅院主人热心支持义和团。结果八国联军在他家放一把火，只烧毁1/3房子就被周围百姓扑灭。事后清政府迫于外国人压力，把这位贵族老爷判死刑，但没有砍头留个全尸。以后他家人日子很不好过，1901年政府出钱买下这些房子改成小学。被烧毁部分改成操场，操场东边盖起南北向一排平房，这所小学正式开张。1973年操场东边平房拆除，盖起一座4层楼，到今年有85年历史，我是第11任估计也是最后一任校长。这所学校已经确定要撤销，大家已经看到旧平房开始拆除。希望同学们多拍些照片留个纪念，以后恐怕再也看不到了。有六四班同学问当年茅老师为什么被劳教？桂老师回答：“当时有学生揭发他在教你们上一届学生时，曾有猥亵女学生行为。已经过去20年当年揭发他学生也不知道在哪里，他夫妻离婚劳教三年出来后我们见过面，安排他在煤铺当工人做蜂窝煤，84年底因病去世。他说自己冤枉，可找不到当年揭发他学生无法平反。”老师们讲完大家自由发言，黄大可也站到讲台桌前讲了几句，回忆起过去一些事情。一位叫华京科同学带来了手风琴和当年唱过那些歌曲曲谱，他先把歌词念一遍然后大家一起唱起：《歌唱二小放牛郎》，《卖报歌》，《我们要做雷锋式的好少年》，《金色的童年》。小鸟在前面带路；酸枣刺尖又尖，敌人来到了黄河边。少先队员都知道。唱着唱着仿佛又回到每天在教室里上课少年时代，眼前浮现出一幕幕难忘情景止不住泪流满面。
5月18号星期天上午夫妻二人一起带儿子德贵去他上过那所小学报名，在报名家长中见到不少同一个幼儿园孩子和家长，还有三位过去比自己大几届校友。黄大可过去打个招呼先主动自报姓名和当年班主任名字，有位大姐姓戴也是门老师教过学生。她说结婚后住在朝阳区工厂宿舍里，那边学校是和农村孩子一起上课条件太差。她把户口留在娘家，孩子上学由姥姥照看，休息日接回自己家。负责入学登记几位老师以前都没见过，办完手续从学校出来儿子问：“爸爸你也在这里上过学吗？”“那当然，一年级贺老师，二年级女老师姓牛，三年级女老师姓白，四年级董老师，五年级常老师，六年级门老师。如今门老师到其他学校当校长，白老师已经退休住在锦什坊街三年前见过一次，康校长住在李广桥街你们都见过。”6月黄家第一次买了一台苏联造明斯克单门冰箱，用了几天妈妈说：“过去老说苏联轻工业不行，这不还是比我们产品要好吗。”8月儿子德贵不再去幼儿园，在家里自己玩儿，每天上下午跟着奶奶出去两次在附近胡同里走走。星期天夫妻二人带他去动物园、紫竹院、五塔寺、颐和园游览，宗紫平把他送到自己舅舅家住一个星期，让他熟悉一下农村。德贵回来很高兴，说在村里看到很多城里没有东西，还见到真坦克，就是见不到妈妈。9月1号星期1，黄大可下夜班没休息，骑车直奔学校。宗紫平倒休一次，和妈妈一起带着儿子德贵去学校。德贵分在一年级一班，还是自己当年上学用过教室，班主任姓胡一位中年女教师。个子不高皮肤白净，短发穿一身紫红色衣服，棕色高跟皮鞋。校园里过去那些毛桃和杨树都没了，换成了海棠和石榴侧柏。宗紫平拿着相机给儿子照相，开学典礼结束后看着儿子和同学们一起走进教室，黄大可泪流满面，德贵以后该走自己的路，去寻找他自己的世界。回到家里妈妈说你们父子都上同一个小学，只可惜学校将被拆除时间不会太长。
儿子上学后他妈不爱管他学习，黄大可为让儿子把俄文字母和汉语拼音区分开下了不少功夫。1987年1月第一次期末考试，儿子没有一门课成绩过90分。在学校开完家长会黄大可回到家里，批评儿子学习不努力，他还不服气：“我们班就我一个人学过俄语能读俄文书唱俄语歌，我是全班第一。”“你小子还挺牛气，老师说你成绩在班里排中等。不管家里学过什么，学校功课必须提高成绩。”“那以后再说。”“不能以后再说，从小就要努力学习，长大才有好工作。寒假让奶奶带你进电影院看几次电影，你妈带你去首都剧场看一次话剧，别老在家看电视上什么天马流星拳。”“爸你想看什么电影？”“预报说莫斯科保卫战要上演，我想去电影院看一场。”“好看吗？”“不适合小孩儿，你现在还看不懂。”“我还是看电视里等着瞧和鼹鼠，爸爸你小时候电视里放什么动画片？”“我小时候家里没有电视机，咱们这条胡同只有自己住一个院洪家有电视机。我只在电影院看过动画片，《骄傲的将军》《大闹天宫》《小蝌蚪找妈妈》《路边新事》等国产动画片。”“爷爷为什么不买电视机？”“那年月一台黑白电视机等于你爷爷半年工资咱家买不起，我只在你大太爷家二爷爷家看过电视。”“他家为什么有电视机？”“你大太爷是将军，二爷爷是教授挣钱多。”“那我以后也当将军。”“你首先要学习成绩好，考上军校才能当军官。你大姨父和舅舅都是军校毕业，不然当不上军官。”“洪家还有什么人？”“洪老头夫妻都没了，老大住在郊区首都机场宿舍，老二中学老师住在那个院子里，就是我让你叫他洪大爷那个人。老三很长时间看不到，据说跑到广州开工厂做生意。洪老头过去是国民党大官，他家院子里两个大缸，里面养着金鱼种着荷花。洪老头虽算不上书法家，常在家里练毛笔字写得也不错。”
1987年2月20号万玉纺在昌平县医院生个儿子，重6斤（3千克）起名宗东额，排东字辈他爸爸在边疆驻防离额尔齐斯河不远。此时电信局引进程控电话交换机，已经实现了昌平到市区电话直拨。接到宗紫环打来电话，和妻子商议后黄大可带上相机和给小娃娃礼物，上夜班下班后坐铁路慢车到昌平北站，路上闭眼休息一会儿。下车出站车站前没有公交车，打摩的到医院去看望万玉纺母子。摩的是一辆长城牌三轮摩托车（原北京摩托车厂产品），和司机聊天说你这种车过去市区也有。司机说那是啥时候老黄历，我这是单位淘汰旧车。我捡回来修好改装，休息时间开出来拉客挣点零花钱。这车发动机质量不错，我修好以后上路已经超过5万公里。到医院病房后把礼物交给万玉纺，给她和小娃娃照相，告诉她宗紫平过几天等她出院后到她娘家去探望。从医院出来找到45车站，坐公交车去沙河。见到岳母先告诉她自己去医院情况，上床睡一个小时起来帮岳母做午饭。3月初黄大可自己买电影票去看《莫斯科保卫战》，等电影看完散场，外面公交末班车早已过去。骑车沿着大街回家，拐进胡同里面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到家赶紧洗把脸上床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做饭上班。第二天5点半起来帮宗紫平做饭，她问：“昨天晚上你几点回来不困呀？”“到家快12点，中午休息一下。”“能看明白吗？”“我回来后从大爷爷那里借来几本苏联将帅回忆录，看完后再看这电影就知道里面人物都是谁，场面确实很宏大。这里边斯大林既不是过去老电影里身材挺拔光辉形象，也不是前些年一些电影里一个小老头。”过了几天中午在医院食堂里听几个人聊天，说他们看不明白《莫斯科保卫战》，感觉里面人物很多很乱。黄大可给他们做了些解释，你们没有先看相关书籍和回忆录，一看电影自然不知道那都是些什么人。其中一位说我是神经外科岳鹤颜，咱们以后可以交个朋友互相交流。
头一个暑假妈妈带着德贵去叔叔家住了10天，让他去看看老家农村什么样，和太奶奶见一次面。回来后他挺高兴，说回去没人逼着他完成各种任务，山上树林里也挺好玩儿，村里孩子真多比胡同里热闹。回来后黄大可就监督他准备下学期功课，为开学后学习打基础。上二年级以后班主任换成姚老师，一位年轻男老师。德贵回来说姚老师体育特别好，能给学生们表演空翻和武术，和体育课龙老师用刀枪表演对打。10月夫妻二人一起带德贵去首都剧场，看一场话剧《茶馆》。第二天吃早饭时德贵问：“爸茶馆是干什么地方？”“我还真没进去过，问你爷爷。”“我刚来北京时候还有不少茶馆，我也进去过几次，感觉那是有钱有闲功夫那些人聚集地方。我那时候刚上班，没时间也没钱去茶馆听说书喝茶。你奶奶不喜欢茶馆，说那是游手好闲不干正事人呆的地方。你大太爷解放前在茶馆和军统接头，二爷也进过茶馆。1966年茶馆作为旧风俗旧习惯彻底关门一个都没剩，不过南方还有茶馆。”星期天上午黄大可骑车带着儿子，去护国寺街、小杨家胡同和附近其他胡同转一圈。在护国寺小吃店吃一回杂碎汤和烧饼，告诉儿子老舍先生和咱们是校友，都是一个小学的学生。老舍先生出生在这个地方，所以在他小说里把这些胡同都写了进去。
1988年6月底黄大可完成毕业论文从函大毕业，爸妈都去参加学校毕业典礼，回到家里爸爸说：“黄家又出个读书人，能调换工作吗？”“短时间内还不能，医院就算是目前最好单位不会关门。而且交通方便大家工资也比过去高，来医院看病外地人不断增加。是比过去忙很多，但收入也跟着提高。”7月放暑假后，二大爷来电话让德贵过去住几天学俄语。“我和你大奶奶你大姐都能教他俄语，你大姐离婚带着女儿侯美祥搬回来住。你过来时千万不要问她为什么离婚，你奶奶说是因为她嫌男人不长进不争气。你三哥家德鑫和侯美祥都只比德贵大几个月，过来三个人一起学习正合适。”星期天一家三口带上德贵衣服和学习用具，还买了些礼物一起去二大爷家。大奶奶见了德贵很高兴，用俄语问他问题，需要别人翻译帮忙回答。8月初主管行政辛副院长来收费室宣布老孙下月退休，老樊由副主任改成主任，黄大可担任副主任，填表改干部身份。但是仍然在收费岗位上担任原来工作，每星期脱产一天处理行政事务。德贵在二大爷家住三个星期学习俄语，回来很高兴说二爷爷家书真不少。就是太奶奶二爷爷和大姑在家都说俄语，一开始不少都听不懂。不过我成绩不错，能读二爷爷借我看小说。我大姑为什么离婚？”“这问题还真不好回答，她嫌那个人不长进没本事，你小孩儿不要管大人这些事，你不许当着大姑和美祥姐问这些问题。”
9月黄大可工资比过去多了不少，妻子很高兴：“没白考试学习，这回终于和二可拉平也当上干部了。”以后有人问：“你当上干部怎么还要在收费室顶班？”“过去我们叫干部参加劳动，现在报上介绍东欧国家经验，基层干部不脱产这样不也挺好吗。”10月黄家买了一台松下16寸彩色电视机，原来那台12寸熊猫牌黑白电视机送给叔叔家，让他们自己来拿走。当时这种16寸彩色电视机没有在市场上销售过，是黄大可通过在交电公司上班一位兵团战友曾向瑞，从批发部直接买出来。换彩电德贵最高兴，他说这下看动画片更清楚了。妈妈说看戏曲频道效果更好，宗紫平问您为什么爱看京剧：“小时候我爷爷我爸都爱看京剧，我跟着他们进长安大剧院、三庆园、吉祥剧院看京剧。梅尚程荀四大名旦的戏都看过，还看过马连良和盖叫天的戏。年轻时候算不上戏迷，上班带孩子给他们做衣服，挣钱少舍不得买票去看戏。老了一看戏曲频道，就这东西适合我胃口。我想让德贵跟着胡同东口6号汪老师学戏，不知他愿不愿去。”“汪老师以前干过什么？”“他是科班出身，但是条件不太好没唱成名角。1960年以后改到戏曲学校当老师，他在家里收过不少徒弟。”“老听上年纪人说科班，那是个什么东西？”“那是解放前私人开办戏曲学校，请来老师多数都是当时名角。有钱人家孩子不会去学戏，科班学生多数都是穷人家孩子。相当于今天上小学年纪进去，在里面不收学费但是很辛苦。毕业后要在学校免费服务一年，以后自己去找戏班子唱戏。出钱办科班牛老板当然不挣钱，他是为自己爱好出钱办学校，当然客观上是办了一件大好事，培养出一代名演员。”“他要愿意去学我不反对。”
1989年放寒假后妈妈带着德贵去汪老师家拜师学戏，每星期晚上去他家，和几个小男孩儿一起上两次课。上了三个月以后他说汪爷爷是马派，爷爷说他嗓音条件中等，将来很难考上戏曲学院，只能当个业余票友。放暑假后二可夫妻把德玫送过来要妈妈照看，儿子德贵再次去二大爷家学习三个星期俄语，京剧课暂停几次。回来后他问：“爸太奶奶不是二爷爷亲妈，为什么他们也叫妈？”“二爷爷亲妈早就没了，那个人没了以后大太爷才和这个太奶奶结婚。她人挺好和黄家人相处都不错，你怎么老问这些不该你考虑问题。”“太奶奶每天做饭烤面包，蹬缝纫机做衣服也挺忙。她说话总是很和气，就是不说汉语。还有星期天他去教堂，二爷爷不让我们去，只让大姑骑三轮车带她一起去。二姑回来时候，她也不跟太奶奶去教堂。”“太奶奶喜欢你大姑，带着她去过苏联，外出经常让她跟着当翻译。她岁数太大一个人出门不安全，还要你大姑给她当翻译。”“大姑每天回来都挺晚，她在家和美祥姐全说俄语，为什么要这样？”“这是为你美祥姐学好俄语，将来比别人多一样本领。”
1990年年初财政部出台关于会计资格考试规定，黄大可看过后回家和妻子商量。自己迟早要考过这一关才能换个更好岗位，只是从没做过会计工作，也不知道如何应考。他想先准备半年，秋天去参加考试。宗紫平回答：“你的事情我不管，既然是为能换个更好岗位我支持你，不就是多做些家务吗，你将来可要知道回报我。”“那是一定没问题。”“你以前考试都没问题，为什么这次要准备半年，春天就应该参加考试。”“我看了考试大纲，现在头一件事就是去买辅导材料，不事先准备考试很难通过。”6月爸爸退休回家，他说干了一辈子终于能休息了，大可你还有什么事情？“我现在忙的很没空闲时间，要准备秋天参加会计师资格考试。”妈妈说你不能休息，二可早就说等你退休德贵由你管，我去他家照顾德玫。德玫姥姥身体不好出门坐轮椅没法看孩子，已经送回她儿子家，雇人接送还不放心。我过去每天去学校接送还要做饭，我准备星期天过去，暑假把德玫接过来。
妈妈搬到二可家以后，接送德贵上学就由爸爸负责。暑假前德贵拿回来一张学校通知，学校已经停止招生确定撤销拆除。暑假过后儿子这一届学生要调整到附近几所小学上学，儿子这个班整体转到马路北边一所小学。“老师没说为什么要撤销学校？”“梅老师说这一片学生越来越少，所以才决定学校和北边马路边那所小学一起停办，让我们都去其他学校上学。”“你暑假准备做什么？”“爷爷让我抓紧时间做暑假作业，过几天带我再回一次老家去看五爷爷。爸你回去过吗？”“比你大一点时候曾经放暑假回去干活，你回去要跟着爷爷和叔叔去学习种菜种粮食。”“知道了，你们回不回去？”“我和你妈上班没时间，你奶奶要看着你叔叔家妹妹也没时间回去。你暑假作业怎么办？”“梅老师说必须完成，暑假过后交给新学校老师，还说她也许会继续教我们。她说有些老师没地方安排，让他们去内蒙学校到退休再回来。”宗紫平给他们准备好回去要带的东西，由黄大可星期天把他们送到东郊长途汽车站。他们两个走后，妈妈说那我就先不回来了带着德玫在那边过暑假，隔几天进一次天坛，看里边唱歌跳舞乐队演奏也挺好。
放暑假后小学撤销，施工队进驻开始拆房子。黄大可抽时间拿上相机，通知能联系到几位同学，大家一起到学校院子里照相留个纪念。8月20号爸爸带着德贵从乡下回来，9月1号星期4，黄大可和别人倒班带儿子去新学校。班主任还是梅老师，班里学生多了一些。这附近还有一所小学也被撤销，三所小学合在一起，教室里坐满学生。这所学校过马路后拐个弯距离不远，校舍是新建楼房，周围胡同平房正在拆除。离开学校去另一所小学看看，那是一座清末建设深灰色外墙4层楼，里面已经空无一人墙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拆字。校门外那块校史介绍牌子还在：本校1895年由意大利教会出资兴建，校舍楼房由意大利建筑师设计，1897年完工投入使用。这样一座楼本应作为文物保留，为什么非要拆除？2号起夫妻二人都要上班，德贵就由爸爸负责接送。
10.1忙着准备考试黄大可一次都没出门，看书做题累得头昏脑涨。10月连着两个星期天参加全国统一会计资格考试，考场设在一所中学教学楼里。第一场考试开始前在考场外看一下，老少都有自己算是年龄比较大的。考完最后一门走出考场感觉题目不算太难，就是非常累头昏脑涨，感觉腿发软走路直打颤。回到家里感觉很不舒服，吃过晚饭就睡觉。星期1上班去内科检查一下，马大夫说你血压高需要吃降压药，“你面色通红就是血压高特征，以前有没有这种症状？”“以前从没高过。”“先吃药，过几天等到上午11点以后人少时候，你来量个血压，看下去没有。”星期4上午去量血压已经恢复正常，马大夫说：“你这是刚开始，一吃药马上能降下去，一定要注意控制体重。少生气发脾气，注意不可过劳，尽量保持血压正常。”年底接到通知，黄大可考试通过，请去指定地点交照片办理发证事宜。去交照片那天发现通过考试多数都是恢复高考之后上大学，比自己年龄小那批人。向辅导班同学了解一下，全班只有他和一位女同学也是回城知青廖正卿通过考试。元旦下午骑车出去到附近转一圈，自己上学那所小学已经拆完。北边那所过去教会学校楼房还没拆完，门前已经挂起凤麟写字楼工地牌子。周围胡同平房大部分已经拆完，新楼还没有开工。
1991年2月黄大可拿到会计资格证书。他拿着证书去找人事处，副处长老方看过后让他填表。“你把表拿回去填上贴上一寸照片，我给你说一下注意事项。明天上班交给我你回去等待，等领导批下来你就可以转成干部身份了，至于岗位暂时还不能动。”2月底人事处通知他领导已经批下，你从下月起转成干部身份。转干之后妻子问咱们家是不是也该买辆车？”“买辆车放什么地方，放在胡同里？”“放胡同里有什么不好，放在西边小公园门口空地上也行。”夫妻二人星期天把孩子放家里，一起到机电公司和华北汽车贸易公司去看了两次（这两家公司均已不存在），选好一辆天蓝色罗马尼亚进口达基亚。这辆车特价不到两万元，其他苏联拉达，波兰波罗乃兹都要4万多元，伏尔加和夏利6万多元太贵。日本车和上海桑塔纳要外汇指标，个人没这东西无法购买。这辆车买回来以后先放在距离不远小公园门口空地上，自己去一家汽配店，买了一把以色列进口方向盘锁。把电路进行改装，在仪表板下面增加一个放在点火开关后面开关下车前断开。以后这辆车曾两次夜间被人打开车门，因为打不着车，拆不开方向盘锁，虽然车里被弄得一团糟，座椅上被划了几个大口子，但车没有被盗走。事后黄大可自己用针线在座位破损处缝个补丁，把车里打扫干净。
有车以后宗紫平赶紧去考个驾照，休息日开车一家三口加上爸妈，春天去郊区看桃花杏花，回沙河也方便很多。岳母说你们有车了，那就拉着我去宗家祖坟看看，给先人和她爹上个坟。5.1拉上我去十三陵，到紫平大哥家看看，也去看看永陵里什么样。4月21号星期天，早晨6点多吃完早饭一家三口出发。先由宗紫平开车到沙河，拉上岳母后由黄大可开车往北走。路上岳母说：“我结婚时候紫平太爷爷还在，他说宗家老祖宗给皇帝修陵时候手里有点积蓄。在皇陵北边山上买一小块地，以后也就成了宗家祖坟。到今天400多年，在那里已经埋了19代人。老祖宗很有眼力，埋在山上虽然路途很远，但到今天还没有毁坏。村里平地修坟那些人家，前些年学大寨平整土地都给扒掉了，连清朝王爷坟也给拆成平地。”进入山区后由宗紫平指路，汽车没走多远就离开公路进入乡村土路。经过一个小村，沿着盘山路不断爬高。开到土路尽头下车后宗紫平问：“妈应该走哪条路？”“走左边这条小路上山，当中那条路是去前边一个村，上面高处那片松柏树就是宗家祖坟。”黄大可问：“祖坟为什么离宗家居住村子那么远？”岳母回答：“跟着我走，家谱里说当年老祖宗在下边村里住过5代人，只盖房子没买地。老辈人说李自成从居庸关进来后放火烧皇陵，皇帝昏庸不相信大臣和将军，派太监守城。结果太监打开城门放李自成进城，皇帝只好自杀。明朝完了没有人给工钱，宗家从这里搬走，到现在那个村子买地盖房住了300多年。”
往上去小路很不好走，宗紫平问：“妈祖宗为什么选这样难走地方，当初把棺材抬上去多费劲呀。”“宗家不是有钱人，没用过什么贵重木料棺木不会太沉。要是选在下面好走地方，前些年学大寨还不早就给你刨了种粮食。”快到宗家祖坟时小路变成石头台阶，宗紫平扶着她妈走上去。进入松柏树林里面就是宗家祖坟，岳母说：“德贵你仔细看看，你姥爷已经来了以后我也要来这里。宗家一直人丁不旺，到你舅舅是第19代人。有人当官当兵死在外地就没回这里，现在有43座墓。这些墓碑是你太姥爷1946年出钱雇人加工搬上来，我们先到头一代人墓前鞠躬烧香。”宗家祖坟是一块坡地，周围一圈高大松柏树，里面用石块砌成围堰形成多层平台。宗紫平从书包里拿出香放在墓碑前一个石头香炉里点燃，4个人站在墓碑前三鞠躬。岳母说：“我刚结婚时跟着你爸来这里祭祖还要下跪磕头，如今没这些老规矩多省事。”等香烧完沿着石头台阶上去，走到第五层平台岳父墓碑前，宗紫平把香点燃插在地上。三鞠躬之后岳母说：“老头我好几年没来看你，身体不好以后也只能孩子们来看你。你是头一个没用棺材，以后这块地方可以多埋几代人，等着我来找你吧。”德贵问：“姥姥你怎么哭了？”“心里难受，紫平扶着我下山去你大哥家。”
宗紫平大哥宗紫翔家距离皇陵不远，岳母让把车停在村外一块空地上。“村里路窄没地方停车。”宗紫翔家大门是两扇铁门没有门楼，推门进去院子里有两棵枣树，一个老头坐在屋檐下拿着烟袋抽烟。老头看见岳母连忙站起来迎接：“弟妹你们多年没来过了，这是德贵，小子个子不矮。”“爷爷好，奶奶呢？”“她已经没了，给她看病花不少钱，弄得我房子都没钱修，快请屋里坐。你们怎么来的？”“我爸开车过来。”“紫平买车啦？”“我们买了一辆最便宜罗马尼亚产达基亚。”宗紫平侄女东媛从屋里出来：“二姑好，奶奶好，我爸我妈和我哥都去果园干活，我去叫他们回来。”岳母问：“你爸在忙什么？”“他去大修昭陵工地干木工活，家里果园只能休息日去收拾，奶奶我去了。”走进堂屋黄大可把带来礼物放到一张旧方桌上，老头走进来把烟袋放在桌子上：“弟妹你们请坐，紫平你给他们倒水吧。”“大爷我们带了珠兰花茶，我给你们沏茶。”德贵对老头烟袋很感兴趣：“爷爷您这烟袋还是铜做的。”“这烟袋锅还是我爹留下遗物，原来是木头杆后来摔坏了漏气。1943年一架日本飞机摔在东边山上，我那时候还是个年轻小伙，和朋友一起夜里去破飞机那拆东西。把拆回来铜管捋直，代替原来烟袋杆装上。后来在县城找一个工厂气焊工，把烟袋锅和铜管焊在一起。这个玉石嘴是1946年进城干活花钱买回来，过去是个自己加工木头烟袋嘴。我对你大哥东硕说你小孩儿不要学我这不良嗜好，将来烟袋传给你就当个纪念品。”“我大舅抽烟吗？”“他不抽大烟，过去他说年轻人拿个烟袋锅让人笑话，如今他也是小老头啦。”“那您抽过大烟吗？”“当然抽过，不过那是在万恶的旧社会，其他村有人种那东西，我也就跟着抽几口。当然不敢多抽我爹也不让抽，到外边偷着抽几口。1937年日本人占领北京以后，专门成立一个机构让汉奸们管理种大烟，开大烟馆毒害中国人，邻村就是那时候开始种大烟。抗战胜利后政府禁止种大烟，解放后更是严禁种那东西。”“什么是万恶的旧社会？”“这可不是几句话能说清楚，以后让你姥姥告诉你，她和我都是从旧社会过来的人。”
宗紫平把茶水端过来：“别讨论什么旧社会，大爷您家日子过得如何？”“我现在是穷日子，你大妈看病欠下不少债，你嫂子说今年能还清。东硕在一个工厂上班，加工汽车零件。东媛在市区上上中专，具体在什么地方我也说不清楚。”宗紫平大哥拿着农具从外面进来：“婶你们来啦，我现在太忙没时间休息。”“注意身体，这也不错，宗家老祖宗给皇帝修陵。你爷爷说他们修过永陵、昭陵、定陵、庆陵、德陵，现在你去维修昭陵这是天意吗。”“这工程可比咱村里盖房子难太多了，领导说明年完工对外开放。工地请历史学家给大家讲过几次课，这个皇陵当年刚开始头一回建设质量很差，以后进行返修耗费大量银子。埋在里面隆庆皇帝好像是想长生不老，吃什么仙丹结果不到40岁就死了。这位皇帝也有功劳，和蒙古族议和结束蒙汉之间长期战争，也是历史上一大功劳。李自成进北京放火烧皇陵，以后自然损坏，加上清朝维修不彻底，要不然哪能这么多年还没彻底完工。”宗紫平大嫂简成枚问：“紫平今天怎么没穿花裤子？”“今天去给我爸上坟，借我妈一条勉裆裤穿。”“你平时穿勉裆裤吗？”“不穿。”“我从小到现在一直穿勉裆裤，习惯了也挺好。买布自己裁蹬缝纫机做，不分前后省事方便。村里人说我老封建落后，我不在乎你大哥也说我穿勉裆裤挺好，以后你在家也试一试。婶现在时间还早，我先带你们去永陵里看看。今天白班是我叔伯弟弟成康，找他一说就能进去。”简成枚带客人出村走进永陵，带着客人到宝城上面转一圈。德贵问：“舅妈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大坟头？”“这我说不上来要问你奶奶和你爸。”黄大可回答：“这位嘉靖皇帝在位时间长，所以这个陵规模在十三陵排第二。就是很长时间没有维修，破损太厉害。”“领导说维修费用太贵，以后会进行修理，就没说是否对外开放。”
从上面下来走到门口宗紫平向值班守卫简成康表示感谢，回到大哥家宗紫平去帮她大嫂做饭。岳母问东媛在什么学校上学？“在司法学校学习平时住校。”“那你毕业能干什么？”“到时候再说，老师说可以进法院检察院或者去当民警。”“有时间到你二姑家去看看，大可你给她写个地址和你们两个电话。”中午吃饭时宗紫平问她侄女什么时候进城？“晚上吃完饭我爸骑车送我去长陵汽车站。”岳母说“你们下午去长陵定陵看看我就不去了，等你们回来带上东媛在你家住一晚或者直接送回学校都可以。”“妈这没问题，我们还在这吃晚饭合适吗？”她大哥说：“婶子轻易不来，下午睡觉起来和我爸聊聊，成枚下午不用去果园，我们三个去干活。”午饭后休息半个小时，一家三口出村上车先去昭陵门前看看。下车后宗紫平说：“德贵这就是宗家老祖宗当年干活，你大舅现在来维修地方，大门不让进我们绕着转一圈。”“我们干吗要转圈？”“你舅妈说这是一种传统，不能进门绕着围墙转顺时针一圈表示我来过了。”“为什么要顺时针？”“她说佛经里说礼佛要顺时针，皇帝和佛差不多。”绕着昭陵转一圈，回到停车场上车去定陵。
德贵在车上问：“妈你以前来过吗？”“这没来过，定陵以前进过三次，不过那都是好多年前了。”“舅妈为什么和姥姥一样穿勉裆裤？”“你舅妈小学都没上完，文化不高又从不出门故宫都没进过，她老太太打扮倒是省了买衣服钱。”“那您以后也应该穿我姥姥裤子试试，您的裤子都太花了。我大舅和舅妈怎么搞得对象？”“这我真不知道，那时候我还是小学生，婚礼上才和你舅妈第一次见面。以后不许说我穿花裤子不好，你妈我这是美化首都市容。”“那您和我爸怎么搞得对象？”“从没有过，我们是你奶奶姐姐给从小定亲，他下乡回来就结婚。你怎么问这个，是不是早恋了？”“没有，我是大丈夫不近女色。”“从哪学来这些东西。”“跟着马爷爷学的。”“那马爷爷为什么要和马奶奶结婚生孩子呢？”买票进定陵看过地面陈列室跟着游人队伍进地下宫殿，从里面出来宗紫平说：“变化真大呀，没想到那里面都拥挤不堪。”一家三口转过长陵从里面出来，黄大可问：“还去看其他地方吗？”宗紫平回答：“不去了，我不想多看这种地方，阴气太重不吉利，回我大哥家。”回到宗紫翔家，黄大可带着儿子在村里转转，让他看看农村风光。沿着神道石板路来回走一趟，妻子去帮她大嫂做饭。晚饭后带着东媛回城，先把岳母送回沙河，再把东媛送回学校，最后回自己家。过了一个星期东媛星期天上午到家里来一次，她说不熟悉老城区胡同晚上来找不到。一直想看看胡同里老北京人什么样，小姑你有福气，宗家只有你一个人搬到城里住。她和爸妈聊天问了不少问题，中午帮宗紫平做饭。吃完饭走之前她说：“小姑你家邻居林奶奶给你包办这门亲事真不错，我以后也争取进城住，以后还要麻烦你们帮我介绍。”“介绍什么样男人才能让你和你爸妈都满意，你要事先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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