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云外大有宫

“羽衣常带烟霞色,不染人间桃李花。”

——白玉蟾

华灯初上,人们在路上享受万家灯火的辉煌,一间间店铺鳞次栉比,旖旎的灯光呼唤着每一个游走的行人,他们或行色匆匆,或悠然自在,亦或满脸迷茫,亦或春风得意,一声汽笛声打破宁静,车上下来的人与占道经营的小贩用不算激烈的节奏理论起来,将一些人的思绪打断,这个秋天似乎比往常来的更早一些,忽然一阵夹杂寒意的风吹来,吹醒了打着哈欠的人,吹散了锅中飘出的烟火气,将夜空的星辰映照出来。

在不远处的山上,这里早几年就被开发成中央公园,白天陆陆续续有人来健身有人来打卡拍照,晚上只有几盏尚可照明的路灯,顺着路灯走到尽头,是一片黑夜,可以听到清晰的虫叫声,还有夜间出没的鸟叫声偶尔袭来,这种景象,很容易让人想起小时候,老家的池塘边……

问路灯为何修到此处停止,无非是经费有限,而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顺着这条漆黑的路再走半个小时,爬过一段不算平坦的台阶,就到了一座具有千年之久的道观——大有宫。

当家的姓林,仗着自己从师爷那里传下来的一纸文件和动用了数个网络大咖的能力,在当地属实闹腾了一把。

“师父,你就不能拉条电线,这礼拜我都摔了两次了,下次要么等白天要么你自己去拿。”说话的是林道长最喜欢的弟子——张翮。

林道长呵呵的拿过快递,看了看在抖落裤腿子的张翮,没怀好意的说:“我这不让你体验下祖师爷问道的艰难么,再说这私拉电线,你小子想找个机会给我送进去么?”

“按照你上次在人家门口打坐一天的架势,想送你进去的恐怕我得往后排排。”张翮一屁股坐在台阶上,脱下布鞋抖落里面的沙子。

“我遵纪守法,恐怕最后等到的是他们先进去。”林道长扬了扬眉毛,漫不经心地打开快递,里面不过是两条打折毛巾。

张翮直接气的跳起来:“为了两条毛巾你让我大晚上跑十几里地,师父你真行啊!”

林道长本想抖个机灵,寝室里走出另外一个师兄。

邓云比他早来一年,但林道长对他的态度何时都是模棱两可,他人问及原因:“孺子不可教。”

“邓云,你说你做艾灸,你给红薯做艾灸么?”林道长看着打开的房门“轰”的喷出一朵灰色的云,脸瞬间板了起来。

自从邓云来了之后,山下搞装修退休的大爷本来想好好养老的,结果时不时地重操旧业。

“这不饿了么——”邓云走近,熏得黑乎乎的脸上漏出两排大白牙,脏兮兮的手里拿出俩漆黑的烤红薯。

“你哪天别烧炭中毒没了!”林道长略有洁癖,后退了几下,气呼呼的回自己房间。

张翮熟悉地接过,走向另一间屋子,打开屋门,一股刺鼻的气息传来。

除了平时的念经之外,他的爱好就是斫琴,在他看来,修行的路就是斫琴的路,从一块平平无奇的木头,看它适合什么样的形势,直至最后奏出什么样的天籁。如同入道修行的一路打磨,虽经历万难,总比贪图一时享乐成为朽木枯萎要好。

拿起一块琴板仔细丈量,然后拿出刨刀,仔细刻画每一个角落,心中也逐渐平静,如同这山色一体。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是第二天清晨的阳光穿过窗棱照在脸上。他伸了伸懒腰,活动几下聚精会神而僵硬的脖子,推开房门,呼吸着带着新鲜竹叶和泥土芬芳的空气。

“咚咚咚——”急促的鼓声,伴随着熟悉的早课旋律,他看向大殿的位置。

大有宫人数不多,因为当家的对徒弟要求极高,是那种还带天赋的要求,慕名拜访者不少,真正收徒的不多。

张翮看着大殿,眉头皱了皱,和殿内发鼓的师兄眼神对了上去,对方略带厌恶的一瞥而过,继续看向手上的经本。

张翮不是那种一点委屈都受不了的,但这次是真杠上了,那位师兄叫林峰,是当家的外甥,自从林道长接过这个庙之后就一直在这,平时俨然一副二当家的做派,但碍于师兄弟情面,面子上的事儿总过得去,但这次,他明摆着就是想当第一个挑事儿的。

一般自己沉浸在喜欢的事儿中总会忘了时间,哪怕吃喝拉撒都忘了,师兄弟们也知道他的秉性,时间久了也就无所谓怠慢,但早晚课作为出家人是除了自己病的起不来和戊日每天必须的课程,以前林峰在此期间总会敲门提醒他,但最近这段时间,他故意忽略他,甚至不允许其他人提醒他。

“张翮,你这是这星期第几次不上早课了?”身边传来严厉的声音,和昨晚漫不经心的语调不同,师父换上了公事公办的口气。

张翮转头,面对师父:“对不起师父,是我太累没有听到。”他不想搅和他们的关系,在他心里,他们是师徒,更是亲人。

林道长看着他:“今天跟我出去一趟。”

“好。”

“你把自己收拾下,看看你这形象。”师父第一次对他的形象不满,他转头看向擦的锃亮的玻璃,里面的自己脸色略带疲惫,衣服沾了些许木屑,比起那些道貌岸然之辈的确显得不修边幅。

张翮快速回到房间,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换上,他也没心思吃饭,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着师父。

“师父,你看都把他惯成什么样了,基本的规矩都没有了!”吃饭间,林峰没好气的看着张翮空空的位置,呼噜着碗里的粥。

林道长多少明白自己这个外甥的心思,他慢悠悠拿起一个烧饼,掰开,夹起几块咸菜和一个鸡蛋,不紧不慢的说:“食不言寝不语,你的规矩在哪儿?”

林峰差点呛了一口,他撇撇嘴。

林道长起身,把夹好的烧饼拿在手中走出去,示意起身的徒弟们坐下来:“我今天和张翮出去一趟,你们把该干的都干好,接待香客有点眼力见,”跨出食堂门口的时候,他又想到了什么,“林峰,你今天买几条大点的围巾披肩一类,再遇到那些穿背心短裙吊带的都披上,否则别进大殿。”

林峰答应,伸向盘子的筷子用力了些。

看着坐在台阶上的张翮,林道长顿了顿脚步,然后像平常一样过去,把烧饼递给他:“路上来不及吃饭了,垫吧点别晕车。”

“师父我没事。”张翮接过烧饼,几口啃完。

林道长开车过来,张翮习惯性的坐在后座上,虽然表面上经常无所谓的一副吊样,但该有的规矩一样不落。

林道长打开导航,介绍这次的事主:“缘主姓宋,从外地来到f城有十几年,本来过得也还挺好,但最近忽然莫名的断崖式的事业和家庭下滑,怀孕的妻子也出了车祸还在医院昏迷着,父母身体也几乎同时抱恙,生意几乎在一天之内全部中断,之前问过一些方士,说管不了,也是拖我师兄打听到我的。”

“有的人就是点寸或者报应到了,那还能咋地,”张翮看着窗外掠过的景色,“又不是没遇到过,当初自己造孽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今天。”

林道长通过后视镜看了眼他:“没看到真相之前不能下定论,还有,林峰你不用太在意他。”

“我没那么小气。”嘴上这么说,但心中却舒坦了不少,身上也放松了下来。

林道长师承天师法门,其中有一项功法需要天赋和能力达到顶尖的人才能学到,那就是元神宫,一般能力的学到一二分已经是上限,而张翮已经学到了全部,在元神宫里,所有的秘密和术法都一览无余,也就是说,除非是不想看,否则你不可能有办法隐藏,除非有一项失传已久的法术……

林峰和张翮的芥蒂便在此,林峰其实并没现在这么刁蛮,张翮刚来的时候他没少处处照拂,但作为当家大弟子的他认为,自己处处就要比别人强,后来他也的确证明了,但走这条路的人明白,有时总得需要天赋,也就是说,老天爷给你这碗饭。元神宫便是张翮的拦路石,他在这上面的能力最多三分,任凭怎么努力也白搭,同学的师兄们有的有一分能力,有的干脆来演一抹黑。但这狠狠打击了林峰的自尊心,终于在一次入神后差点出事让师父救回来之后,他对张翮的性格完全变了。

“师父,我去了说什么?”张翮面对人情世故总是头疼。

“我说话就行,让你说什么就说什么。”林道长打了下方向盘,从盘山公路驶到市区。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