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对话

顾小梅的身体逐日见好,几人在云霄宫的时间久了,之间熟悉也自在。

林峰正和几个弟子在交流太极拳,张翮对那床古琴爱不释手,加上精湛的琴技,云霄宫多了一分古韵,也惹得游客纷纷传开。

“你可以在这开个古琴班了。”李道长打趣,进门。

张翮起身,李道长示意他坐下。

李道长自然地坐在主位上,手里拿了一个精致的盒子:“这是吴师太做的丹药,大补元气,那天你伤了元气。”

“谢谢。”张翮点头表示感激,的确他最近胸口发闷,而练功之后也只是舒服一两个时辰,过后总有亏气的感觉。

李道长摆手:“这是我欠你的,不必客气。”

“顾小梅怎么样?”张翮拿过丹药,一口吞下,苦涩中夹杂着一缕清甜。古怪的味道让他忍不住用茶水送了送。

“挺好,最近身体也在恢复,”李道长看着外面一只色彩斑斓的鸟飞过,这在这没什么稀奇,“怀恩知道你有法剑么?”她忽然问。

张翮浑身机灵了一下。

“应该知道吧,大有宫什么事能瞒住他。”张翮应付着,这法剑是那位游方的道长临走前赐给他的,平时也没遇到过这么棘手要命的事儿,从来没用过也没向人提起。昨天在元神宫是把他逼得不得已,也幸亏有法剑,否则自己现在不知什么情况。

“天下万事讲究一个缘分,我也略懂元神宫,昨天要是没有法器加持,你现在也没法坐在这里,”李道长从不讲究那些弯弯绕,“但有一点,法器的使用需要修炼者自身的内炼,你能力不低,但内炼方面还是有所缺乏,以后要加强在内炼上的修为,当然,世人以为的内炼不过是练练功站桩打坐,但还有一种,就是对万事万物的一种淡然,坦然。万法皆从一来,也归一而去,古往今来,很多人明白一生万物,但不明白万物归一,也就有很多人在这上面栽跟头。”她看着张翮慢慢的说。

“我对那些权谋心计不理解,也不想掺和,我就想好好修行,不说光宗耀祖,起码能脱离轮回。”张翮坦然,口中的苦涩褪去,反而有一丝清甜。

李道长笑笑,这样的她看来,真有一种神女睥睨众生的气质。

“理想不低,当今这世道,修行人能全身而退都是好结局,很多人更想要所谓的超脱世外和功名利禄两全,则是滑天大大稽。你是我见过同龄人中最为稳重的一个,”她把玩着手上的杯子,“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有时候你会的多了,也就意味着承担更大的责任,这个不是由不得你选或者不选,就像小梅,她是我迄今见过天赋最好的人,但祖师爷的礼物可不是白得的,天下也没有白给的好事。”

“李师父,我想问下,如果顾小梅挺不过去怎么办?”张翮突然来了兴致。

李道长想了想,突然笑了几声,站起身:“这床琴送你了,走的时候别忘了带走。”

张翮看着面前的古琴,受宠若惊:“这可是名家的琴。”

“正因为是名家的琴,所以得让它有机会发挥最大的价值,否则,和厨房烧火的木头有什么区别?”李道长回头。

张翮怔怔地坐下。

是啊,他以前也因为自己的特殊吃了不少苦,但这些苦,能不能承担自己拥有的能力。或者,是不是师父也别有安排。毕竟,一个人的福德能承载的太有限。

吴师太正在进行安神镇灵的法事,那天他们闹得太大了,惊动了一方城隍。

李道长在门口看着吴师太结束法事,旁边的弟子接过她脱下的法衣,两人对视,李道长对她作了个揖。

“你都早就是当家的了,没必要这么拘礼。”吴师太走出来。

“无论何时您都是我师叔,当年也是您执意不愿当这当家的,否则我从年级到阅历,都没机会。而且,这种收拾残局的事您没少帮我。”李道长扶着她在外面的石凳上坐下。

弟子端过两杯茶。

“若玄,我不做自有我不做的理由,当家的不止要慈悲,还要有杀伐果断,”吴师太喝了一口茶,“我心太慈,这里曾经多少道士为了抵挡蛮族入侵,兵解此处,当年本脉差点被杀绝了,这种骨气衍生的血脉,不是我这种只会慈悲安抚的人能镇得住的。你也看到了,历经数千年,我们还能穿着道袍,延续祖师爷的遗愿和法脉,单纯的慈悲和单纯的杀伐都不行。”

李道长看着阳光透过叶片洒落在地上:“可我对于是非黑白太过计较。”

“这世界本来就是黑白分明,是人的欲望将其中搅和成灰,修行人本就是站在太极阴阳的中间,那一线就像刀,我们就等于光脚在这刀上行走,这一路弯弯曲曲,稍有不慎便会坠落,现在的太极图阴阳鱼各自有眼,也是提醒我们,光明中有黑暗,黑暗中也有希望。现在很多人动不动说什么后代演化,可正是因为人心多变,所以在这时光流转中,衍生出更适合当时人的办法。”

“是啊,若按照以前的修行标准,没几个人能坚持下去。”李道长感叹道。

“因为时代的变化,更需要一种形式,就像年轻人玩各种直播,我不反对,我反对的是,做的太过的那种。祖师当年传法,经卷一般人都很难得,是担心被歹人利用,而现在,经卷到处都是,是人不想再得,你看,总有一种平衡,就像阴阳轮转,春秋更迭,我们只管在这把刀上守住心,守住戒,走到终点就是了。”

李道长看着不远处的新弟子在打扫院子:“是啊,这个终点,可能是几辈子,几百辈子,人寿难过百载,有时候我站在这庙里,感觉好像有千年的话要对我说。”

“能入道,皆与祖师有缘。”

李道长起身,背着手,朝下面走去,吴师太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意味深长地一笑。

没有别的事,林道长也清闲了不少,这里不会约束他去哪,细细说来,他当初还是在这学了数月之后,才出的山门游方,最后在大有宫定下。

“若玄,你的法术精进了不少。”林道长看她过来,半靠着树的身体没有动弹的意思。

李道长一巴掌拍在他腿上:“堂堂一个当家的基本仪态都不顾了。”

“你不说我不说他们不说,谁知道我是当家的,而且都知道你对游方的道士友好,自然更没人管了,人生在世时光短暂,认识不了几个人,别把自己绷的像发条。”林道长闭着眼,享受阳光洒下来的舒坦。

“话说你这几个弟子,将来有什么打算?”

“咋?他们这么年轻就开始打算了?别闹了,我都没打算。”林道长睁开细长的凤目。

“你这老滑头我自然不管,可那几个,一个三脚踹不出个屁,一个心神不住,一个心事重重的,你是怎么让他们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的?”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你那么多弟子怎么过日子的?三个女人一台戏,照理说你这到处能答戏台子。”林道长戏谑地看着他。

李道长笑笑:“云霄宫承接全真的法度,进门就得断了俗世的情爱念想,没了这个牵绊,女人的天赋可比男人厉害,你看这里几个唱戏的?就算有,我也打发去偏远的下院守庙,俗世和缺衣少食,也不会闲的有心思搞那些。”

“你厉害,”林道长直起身子,看着一个年轻的坤道在另一个年长的坤道帮助下摘果子,“断情去欲的确能快速促进修行。可难为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了。”

“还念着世俗的莺莺燕燕的就别进我山门,我容不得这些东西。”

“一个绝情师太带着一群小绝情师太。”林道长打趣。

“别转移话题,你真了解你的弟子么?”

林道长从身边拿出两把剑,抽出来一把舞动几下,颠颠重量,然后把另一柄剑扔过来:“我不了解任何人,各有各造化。”

“若玄,多少年了,你还练剑么?要不咱们比比?”

李道长尴尬一笑,抽出刚接过的剑迎上去。

一时间,两道青色的身影或交织或对抗,乾道有力稳重,坤道轻盈矫健,阳光洒在坚韧的剑身,刀光剑影,似是影像,似穿越许久的时空,召唤着来自远古的信念,在大殿下的广场形成一道别致的风景,驻足的行人纷纷拿出手机,不断发出感叹……

夜晚,张翮回味着李道长的那些话,怎么也睡不着,他打开房门走到院子里,发现以主殿为中心,整个山体荡漾着青白柔和的光。的柔和的光。

“是吴师太安陵镇土,”貌似没见白湖休息过,“这云霄宫,也蛮有意思啊——”

“要不你回头和师父商量下,把你留在这修炼。”张翮揶揄地看着它。

白湖赶忙摇头:“拉倒吧,就白天那架势,那天把我劈的毛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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