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不要怕了,那人已经走了...”
一个略显富态的男子躲在浅鱼的房门后。月光透过半拉的窗帘,洒在男主紧绷的脸庞上,神态略显慌张。
听到来人走后,他挪动起身,深呼一口气平复内心的紧张。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乱说话会招来麻烦的”浅鱼轻声斥责道,脸上带着几分无奈。转身从床头的抽屉里取出一块手绢,递给男子,
“把脸上的冷汗擦一擦,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像个什么大将军”
“你明知道他是皇帝跟前的宠儿,你的死对头,你还这般出言讥讽,你看你这慌乱的模样,多丢人”
男子接过手绢一手拭去额头的汗水,眼神里带着些许歉意和依赖。
他低头默默地擦拭着,而浅鱼则静静地站在一旁,男子望着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点头默认浅鱼所言有理。
二人相对,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浅鱼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她知道,这个男子与她的关系一直都很微妙,他们之间的仿佛纠缠不清的线,纠葛在一起。
他轻轻开口道:“我虽然是大将军,但面对那个人,我承认,我怕他,我打不过他,我在他面前表现得十分慌乱,这是我的错,我请你吃饭,你愿意赏脸来吗?”
浅鱼听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她知道,他们之间的矛盾和恩怨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化解的。
“好”
浅鱼送走他之后,无论如何,她都得出面解决这段纠葛,让一切重归平静,但现在似乎还不合时宜...
...
天刚鱼肚白,雨意不减,这座城市并未完全醒来。
初春,最繁华的一里青石街,沿街各处都已经有人开门迎客,沾着雨珠,显得有那么点崭新的颜色。
浅鱼今日早早梳妆好,倚靠在自己店门前,地上的积水映着她绝色的脸庞。
眉细细的,远山一般,如毛笔一挑勾染而成,眼眸里似乎藏了一汪水潭,潋滟的闪着。
墨黑的头发随意的挽了起来,用一支垂着珠翠的桃木簪束着,显得更加风华绝代。
竹青色上衣,青黛色外套,墨黑的裙摆随着风向飘动,颇有侠客气派。
斜风雨帘间,她的眉目唇角皆可是美艳动人,令人陶醉。
雨声乱耳,噼里啪啦的,砸在城里,溅起地面水花数朵,不停歇的嘈杂。
直到巷子里肃穆的大门轻轻打开,伴着雨声出来一人。
踏着积水的路面,倒影里,一个穿布衣的人缓缓走过,警觉地扫视了一眼路边。
安静的不行,这才一溜烟闪到古董店前。
浅鱼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的人,贴切的问道
“不撑把伞吗?着凉就不好玩了”
“啊,还好,不怕”
他咳了一下,呛进一口凉风,看了看天色,故意不看浅鱼,轻描淡写地说着。
许久未见的平常衣服在他身上显得格格不入,比起昨日的慌张,现在显得自若很多,腰间随意别了一把剑。
“那么咸鱼我们走吧...”
“不就是约我吃顿饭嘛,干嘛这么含含蓄蓄的,我们打交道这么久,我又不会不去“
漫步约莫一盏茶功夫,便到了这庆江城里最有名的酒楼。
三叉道口,青石路旁,架在树上的酒字旗被雨砸的左右摇晃。
两层的木楼里挤满了人,尽管是大早上,但仍约莫几十个人在楼里喝早酒吃早饭,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上面一层是单独的包间,是有钱人去的地方。
窗户闭着,窗纸上画的竹子栩栩如生,在雨里更加青绿。
舍不得花那么多钱,没有空位,只能和别人拼桌。
浅鱼叫了几样这家店的名菜,鲜嫩的蒸虾头蛋羹,油而不腻的小黑子(豆豉)炒咸鱼,淌在香油,醋,酱油,葱丝点缀的蒸乌鱼,一盅羊鸡汤,在点上一壶清冽的牛子酒。
楼里摆了一张很显眼的酸梨木桌子,往来行商路人很多,这是专门给庆江城里的名嘴说书先生坐的,他正唾沫横飞的讲着郎才女貌才子佳人的老言情故事,听者寥寥一只手能数完,多数人都忙着自己聊天和吃东西,有几人大笑的声音更是压过说书先生的声音,先生不爽的同时,猛地咳嗽几声,把折扇一划,唰的打开。
尽管是下雨天,但是还是把扇子风扇的哗哗的。
这一声惊响,引回来了许多目光,他正得意刚准备继续开讲的同时,就被人高声骂了几嘴。
“成天不是说什么霸道和尚爱上娇猴子,不然就是从葡萄园结义,到三果鼎立,要么就是讲一些大观园进姥姥家,一百零八个好汉全部刀死,能不能说点新颖点的?”
众人附和,说书先生舔了舔有些起皮的嘴唇,抹了一把汗,手里的风,扇的更大,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思绪片刻
“北方数个国家早已对庆江这块贸易要道虎视眈眈,频频在外交上摆架子施压,琉贼骚乱,蠢蠢欲动,彼时现任立科帝还不知天下将变,权当庆江还处在盛世,为彰显庆江的强大繁华,近几年都借着公主生日宴请天下诸国,立科帝年轻时还算明君,十年前天下纷争时起兵夺下了这块地盘,但后来就开始惜命怕死,整日沉醉于纸醉金迷,拒谏阻忠,听信乡野骗子之言,重用奸臣贪官,短短几年便将整个庆江整个蛀空,只剩一个没有其实的外表...”
“别说这个!”有些个人呵止着先生。
“额嗯...张清飞将军和大臣谢疆渝水火不容,明争暗斗,几位老臣被逼气急攻心,更有甚者直接,呕血晕倒,就像桌上浮尘一般,荡然无存”
“对!”附和的声音涌过来,“自从谢疆渝握大权后,庆江国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有些身穿缎子的公子哥瘪了几句
“好端端的,提谢大人干啥?!小心他拿你问罪”
一道风声呼过,楼里的热气降了一降
陈浅鱼是老庆江人了,都知道庆江曾经的光辉历史,但这些年,张清飞手握兵权却不识权术,朝廷说话的权利落入韬略老谋,武功超群的谢疆渝手里...
掌柜的见越说越不像话,连立科皇帝都骂了起来,传到宫里只怕是要落得个大小罪,连忙说着“别说过分了,别说过分了”
然后嘴一咧,恨了一眼说书的说
“你个老东西,闭上你的臭嘴”
这先生被这么骂了几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这老故事都听腻了,殿陛之事说了又要被骂,不说岂不是尴尬到极点,自己败自己名声吗。
恰好从二楼楼梯上走下来一个一袭黑衣缀满金边,眉分八采,一绺长须,鹰目狼态,腰间那柄玄黑色的长剑,看上去价值不菲。说书先生往楼梯那儿一瞧,就知道这人来头不小,不是朝廷里的,就是大帮派的。
“先生,来点天下新鲜事吧,好久没听了”那人说着
说书先生如遇救命恩人,眼里一亮,激动用手指了指。
“好!!!就说这个!!!!影响五大州的江湖帮派!”
黑衣男子扶着栏杆,微侧着身子,远远望着张清飞和浅鱼,眉间挑动不悦。
思绪稍刻,面前的说书先生情绪激动起来
“自百年以来,这天下纠纷不断,十有八九皆是帮派斗争,凡是挂着剑的,会打拳的会踢腿的,都想整合江湖,统一天下,为朝廷效力?!他们是肯定不愿意的,朝廷对于江湖事务插手甚少,基本是无权干涉,但这朝廷也算是个大帮派,大乱大安都是朝廷说了算!虽说咱庆江皇帝也是师出江歌,但至少自己国内的无名小派也兴隆过一段时间,就拿皇城里,武功最高超的...张清飞和谢疆渝,这二人本领通天,可惜现在二人关系甚差,实在是浪费一身武艺,窝里斗,大家说是不是”
时不时滚来的几句笑声和啊对对对,气氛一时间高涨起来。
张清飞脊背一挺,手中的汤碗微微摇晃,警戒的瞥了一眼右边那刻意隐在人堆里藏着脸,黑色衣服的人。
黑衣男的也有些变了脸色,时不时探过去几道眼光,一时间的警戒惹得二人有点尴尬。
“嗯...这江湖帮派中,历来分了好的坏的,武力决定了地位,而智谋则决定了胜败”
“这最臭名昭著的就是那琉海国的蛇门,帮主唤作李润轲,长弓短弩玩的那可是四海皆知,矢无虚发,他的射术是一个淋漓尽致,据说张清飞将军的弓玩的这么牛,是因为他师出蛇门,可惜这帮派不顾常人死活,行事诡谲,坏事做尽,就这些有武不义之辈,统一江湖,那叫一个难!”
说罢说书先生还啐了几口唾沫,又瞥了一眼黑衣人的脸色,继续说道
“再说这好的一方,有名的就是博洋派,掌门博洋乃世不常出的高才,据说他晓天地通阴阳,专研占卜天数不问世事,练武之余也很喜爱写书出作,在下没看过,不做评价”
“然后便是云山上的不准流,头领是那五州有名的高手张瑜杭,据说生的很是俊俏,和那武林魁首陈浅鱼关系要好,身手了得,出招狠毒,而且脾气特别是出了名的凶人!”
“再有便是咸鱼帮,这个可是江湖中浓墨重彩的一笔!它的掌门陈浅鱼,是当今江湖不能忽视的一个重要人物”
张清飞一惊,吓得筷子脱手,慌忙去捡,这浅鱼和咸鱼二字读音有些许相近
抬头望去陈浅鱼,她竟然在笑,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要说这陈浅鱼,那必须是百年以来最最厉害的一个人物,她拜师另一位惊世奇才膝下,十六岁出师,同年便以一人之力暴揍江歌李郡义,剑挑怪人...亲自打服博洋派众人,创办帮派后,慷慨大方把自己的剑法授予弟子,她的剑法是江湖中最独特最有辨识度的,无论是轻剑重刀,在她手上如水般灵动,形如弯月,挥砍如惊涛骇浪,如果能亲自目睹她出剑,死也值得!不仅剑玩的漂亮,人也是生得美艳!只能叫万人之上,傲视群英,但唯独可惜...”
先生故意卖了个关子,喝了口水润润喉,底下有人看不下去想继续听,纷纷把手上的瓜子花生果皮筷子之类的丢过去。
“咳咳...要说为什么可惜,当属她与张瑜杭的灭门一战,十年前,那天是大风呼啸,臭毛病帮主张瑜杭夜袭山门,这张瑜杭的不准流剑法,那可是专克蛇门弓箭和咸鱼剑法的,他们进退自如,见招拆招,出手狠毒,见人不问姓名来历,只要腰间别着剑的就杀,让人看了只得逃命,况且这张瑜杭的佩剑,那可是天下有名的奇剑——不准剑,剑锋清利,削铁如泥。浅鱼看张瑜航瞬身刺来的那一剑,直奔命门而去,她可不慌,轻忽一闪,就像对着那烟吹了一口,轻易闪过这致命一剑,转身抽出她腰间的咸鱼剑,剑影飒飒如坚冰,恂恂如水光,真是一把天下绝无仅有的好剑!也只有浅鱼这般剑道大师才能耍好这把剑”
“只见浅鱼只身跃起,青衣翻飞,手腕一转,撕裂空气,一剑直取张瑜航心口”
代入感真强,众人都听得入迷,一片安静。
“张瑜航欲想回身使计反腕缚住她手,缴走她的剑,可浅鱼一道剑风甩去,瞬间逼他连连后闪”
“尘土飞溅,这时一剑飞速刺去,要不是张瑜航自废自己半身,用掌法自己击飞自己躲过这一招,否则!这剑刺穿心口,当场便可将他毙于剑下!可他这样做,点到为止,浅鱼也就放了他一命,而后宣布闭门隐退,不闻天下!从此便再没人见过浅鱼,会咸鱼剑法的人一律被杀,无人再会咸鱼剑法”
黑衣男子微微立起身子,朝着先生说
“先生再说说这朝廷里的吧”
“阁下是朝廷的人?”
张清飞勾起了一些不好的往事,忍不住鄙夷道
“朝廷的人,除了效忠皇帝的,不都是些意图不轨下三滥之人吗,还以为自己可牛”
黑衣男子听到后,大声问着张清飞
“请问先生,什么样才不叫下三滥?”
“这个的话,咸鱼派遭受重创,闭门大吉,博洋派昏庸,不准流不思进取,蛇门,啧,不是什么好东西”
黑衣男子挑高了眉眼,把手中的长剑提了一提,捏着酒杯简单抿了一口。
“然后呢?”
“尤其是什么谢疆渝,还有什么张瑜杭,在清飞将军面前一文不值,都是一群臭鱼臭虾,空有其表没有其实”
黑衣男子哼笑一声,随手将酒杯朝声音传来的位置掷去。
浅鱼微一皱眉,提醒身旁张清飞,他连忙察觉,发觉是被人偷袭
反手朝右飞出筷子,制住了那来意不善的杯子。
杯子碎裂,和筷子一同落在地上。
一抹剑风于众人面前拂过,裹挟着拔剑的金属声,随后,黑衣男双眼凶狠,疾步向张清飞冲去,手中长剑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声响,浅鱼和张清飞面前的桌子被直接劈开,说书先生吓得连滚带爬准备溜走,还没反应完毕就被跃到他面前的黑衣男子一脚踹远,连着滚了几圈,在地上哎哟哎哟叫唤。
“你昨天才骂完,今天就又开始了吗?”
“谢疆渝,你这是作甚?
二人的眼神碰撞到一起,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二人本就水火不容,谢疆渝睚眦必报,如今当众出言相讽,其还了得!
酒楼里炸开了锅,众人连忙逃窜,喧闹不止,有喊救命的,有喊别踩我的,有喊没给钱的,有喊你干嘛~!哎哟...乱七八糟。
刹那间,楼内就只剩下三人互相对峙。
张清飞虽说技不如他,但有妹子在,气势不能输。
谢疆渝又是随意甩一道惊人的剑风袭来,杀意弥漫在空气中。他手中力气暴涨,与谢疆渝的剑气碰撞在一起。
他紧握手中的剑,勉强接住这一招。
谢疆渝见状,瞳孔微缩,心中震惊不已,那就给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古董店老板一个下马威。
眼见谢疆渝再次闪身过来,浅鱼没反应,就在剑锋即将触碰到的一刹那,他万没想到,张清飞身形一闪,挡在了浅鱼面前猛一个起身护在她的身前。
他手中的长剑与谢疆渝的剑碰撞在一起,谢疆渝的剑意浓厚,震的张清飞手腕发麻,二人的这一拼剑,迸发的气力轰的店里数不清的桌椅碗筷裂开,碎了个精光。
张清飞心中一惊,没想到这谢疆渝随便出手便如此狠辣,丝毫不留情面,自己常年经常搭弓射箭,手腕力量惊人,这一击下来却也难消。
谢疆渝似乎也看出了张清飞已经无计可施,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他并没有急着再次出手。
张清飞也看出了谢疆渝的意图,他心中苦笑,左手护着背后的浅鱼,表面却依然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
他知道,在这样打下去没意义,再打下去,可能要危及一方的性命。
寻个脱身的地方,顺走雨伞,抓起浅鱼的手破窗跃走。
见他俩走了,门口躲着的手下刚想跟着跑出去,脚下一绊,人都还没站起来,就被闪过来的谢疆渝恨铁不成钢的踹了一脚,飞了一段出去,狠狠落在地上。
“你这家伙,真没用,也不知道去追!”
“属下知罪...大人你这一脚可疼”
谢疆渝有点气愤,力用大了点,这可不是他一个普通人经受得了的,没一会便晕了过去,没了知觉。
从外跑回来的掌柜战战兢兢的问着
“大人...这可如何是好呀...”
“靠,意思是要老子赔钱是吧?”
“您消消气,小店利薄”
“滚你马的,咋不找那张清飞要!”
"他们俩跟鸟一样在天上飞来飞去的,小人我就算是肋生双翅也追不上啊”
“...行行行,一会派人把钱送你这”
...这场闹剧以谢疆渝劳神损财结束,还让张清飞英雄救美耍了个威风,不过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气很快消了,沉思一会后居然露出一抹邪笑。
“对,我要去告状!告他们谋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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