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时离默默在心里掐算着时间,今天是被囚禁在这里的第三天。

这三天里,李清遥定时给她送来一日三餐,基本上放下碗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出去,锁门。有时也会坐在她对面,用冷冰冰的眼神看着她吃完,然后再神色淡淡地踹翻她的椅子,看她重重倒在地上,挣扎着起身,她满意地勾起嘴角,低头去看一眼时离因为突如其来的惊吓而惊慌失措的表情,然后扶起她,再重复一次又一次,直到她无力挣扎,晕死在地上。

时离不声不响地承受着,却暗自计划着出逃。

这些天,她背靠着墙壁,已然摸清了屋内的陈设:自己坐的凳子后面靠着一个储物柜,抽屉并未落锁,但时离轻敲木板发现里面是空的,没敢打开看,担心发出太大声音被发现。右手边貌似是一扇窗户,但窗帘被钉在墙上,只透出一些微弱的光,左边伸手就摸到一堵墙,时离感觉窗口的朝向竟然和自己家隔壁的阳台窗户惊人的相似,可是如果真是自家隔壁,这么多天,宋遇会发现不了吗?

她正思索着,隐约听见暗室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李清遥似乎站起身,缓缓走到门边去开门。

然后她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眼泪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

是宋遇的声音!哪怕隔着不知道几道墙,哪怕声音并不大,但她还是一下子就认出那是他,她日思夜想的他。

他终于要带她逃出生天了吗?他们又可以团聚了吗?

她屏息凝神,将耳朵紧紧贴在墙壁上,有那么一瞬间,她想不顾一切地大喊,让宋遇听见她的声音,起码让他知道她就在这里,与他一墙之隔,但她不清楚李清遥到底是什么人,她贸然的行动是否也会给宋遇带来危险,于是她只能隐忍地听着,听宋遇着急地向绑走她的劫匪询问她的下落,又听着李清遥不疾不徐的瞎编,说自己是前两天才刚搬进这里的新租户,三言两语打发走了宋遇,门关上时,她流着泪,却只能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

不出意料地,李清遥打开了暗室的门,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明,时离本就看不清她的神色,这样一来,便只能感受得到屋内的低气压。

两人就这样沉默良久,像是突然爆发了的火山,李清遥忽地崩溃,发疯似的推翻室内本就不多的陈设,却唯独没有动时离身下的那把椅子,她像是有滔天的恨意,柜子倒在地上,也许因为年代太久,或是因为太用力,霎时变成了碎片,一时屋内一片狼藉,时离感觉恐惧铺天盖地袭来,但李清遥始终一言不发,直到手边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可砸,才渐渐停了动作。

时离突然感觉头皮被用力拉扯,然后就被李清遥拽着头发到了地上,她强迫时离保持抬头的姿势,死死盯着她,然后歇斯底里地对她喊着:“凭什么你就能心安理得地被爱?!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吗?你以为我绑走你,是恨你?不是,根本不是!我嫉妒你的一切,你的生活,你的工作,你的好朋友,还有,你的爱人!这些东西我想都不敢想,凭什么你就能一下子全拥有?!”李清遥猛然松手,她猝不及防地被摔到一地的碎片上,身上被划伤了十多处,她不禁发出一声惨叫。

李清遥又烦躁起来,抬脚又猛踹了她几脚,才觉得解气,转身出了门。

时离疼得厉害,根本不能动弹,许久才能挣扎着起身,她才堪堪坐在椅子上,门又被用力推开,李清遥进来时,她下意识地躲避,却看见一瓶药滚到了她脚边。她并未抬头,只听见那带着讥笑的声音说:“大医生自求多福吧,我不会让你就这样死掉的,毕竟这种折磨,还有很多很多。”

时离强撑着不让自己昏迷,脑袋里不住地想着李清遥这样做的原因,她说的话似乎完全没有逻辑,但看她对自己的恨,确实真真切切,但是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和她有如此深仇?

时离这样想着,心里对逃跑已经有了周全的计划。想完这些,她终于如释重负地沉沉睡去。

这些天来,时离经常没来由地遭受一番毒打,但她每次都默不作声,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李清遥见她整日恹恹欲睡,并无逃走之意,早就把她的手脚全部松开,只是锁住暗室的门,也基本不去注意她究竟在房间里干什么,只有送一日三餐时才进来。

时离从下定决心逃出这里的那天就在送饭时观察着门口的明暗变化,粗略地估算着时间,于是她准备在某天中午出逃。

那天李清遥放下碗筷,准备照常离开暗室,时离先前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却在她背对自己时突然站起来,将她扳倒在地,趁她没反应过来的空档,时离飞快地捡起刚刚李清遥不慎掉落在地上的钥匙,夺门而出,并且强忍着刺眼的光线,用身体死命堵住门,摸索着门寻找锁孔,却触到的是一片光滑的木板,她听见李清遥已经站了起来,脚步声一点点朝门口逼近。强烈的求生欲之下,她加快了寻找锁孔的速度,终于在门即将被推开时在隐蔽的侧面找到了锁孔,然后慌忙把钥匙插进去,将李清遥反锁在暗室。

但令她意外的是,李清遥并没有发疯般嘶吼着让她将自己放出去,而是平静——令人恐惧的平静。

时离劫后余生一场,感觉浑身无力,双腿发软,几乎跪坐在地上,却不敢停留哪怕一会,扶着墙壁磕磕绊绊地在偌大的空旷屋子里找着出口。

她刚瞧见一扇防盗门,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清晰的响声,是在暗门处传来的。她闻声回头,却对上李清遥冰冷的目光,呼吸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滞。

李清遥站在阴影里,明明头发在刚刚的撕扯之中凌乱得不成样子,嘴角却肆意地上扬。她本就长得明艳,微卷的头发被她撩至耳后,如此情景之下,有种疯狂的美感。

时离不由得惊惧起来,尽力以最快的速度奔向门口处,溃不成军地抓住把手,却不成想门被锁住了,她感觉手脚冰冷,绝望一点点在蔓延着。李清遥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对她粲然一笑,但时离在眼里,却是一道催命符。

她再想逃,此刻也全然没了转圜的余地。

她听见李清遥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没想到吧,其实暗门内侧也有一道锁,而锁的钥匙,一直都在你凳子下面,医学高材生时小姐,怕是也没想到,自己日思夜想的生机,竟足足被自己踩在脚下半月有余吧?哈哈哈哈哈,真是蠢得可以。”李清遥的笑声在时离听来格外刺耳,眼前已模糊,她对生命的希望,又再一次凐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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