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血、血、血……杀杀，杀……杀，杀人了！”这一句话，就像引爆一个炸药的导.火.索，瞬间沸腾了全场。哪怕是在监狱两个相对的角上，陈竹兮此刻听这声尖叫是那样真切，其间夹杂的还有发自内心的恐惧！
“啊啊啊！军爷，军爷，救命啊！”
“疯子……那群笑脸人来了！啊——”
……
一瞬间，狂笑、辱骂、惨叫、哭泣、求救等充斥了整个监狱，哪怕没有发生在自己这里，哪怕自己根本看不到，那种人类之间的情绪感染与对狂人的根本恐惧便已经唤起了他们心中的绝望感与求生欲。
“狂人？！”陈竹兮大惊，随即迅速拿起对讲机，大喝道，“全体戒备，有感染源爆发！”
几乎也不过几秒间，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响彻在监狱之中，不管是谁的奔跑，都各自有自己的目的——狂人，他们的目的是追逐幸存者，虐杀，折磨；幸存者，他们的目的是逃离狂人，求生。
又是在十几秒之后，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冲破各种声音，震慑了全场。但很快，伴随着刺耳的笑声与辱骂，监狱再次变得绝望。已经有零星几个幸运儿绕过监狱的建筑物，从爆发感染的一方跑入了暂时安全的一方。他们看到了刚集结好的军队，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一边跑一边向着军队的方阵招手。但他们还来不及呼唤士兵们，在一串接连不断的枪响之中，他们有的被打断了腿，有的被打断了手臂，甚至有更倒霉的，被一枪贯穿了胸膛。相较之下，最幸运的，是被一枪贯穿额头，直接死亡的人们。
陈竹兮大惊——这群狂人居然有枪？！但紧跟着幸存者潮进入陈竹兮视线的事物，狠狠地冲击着陈竹兮的心神。
——全身是迷彩，但是大自然保护色的制服上染着殷红的血渍，甚至有些制服上还挂着人体内脏与肉块；是军人，是士兵，但是满脸狂笑，口中吐露着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他们拿着枪，拿着爆炸物，但对准的不是狂人，而是拼命奔逃的如猎物一般的幸存者；他们是人，但是狂人。
“军队……感染了？”一旁一个平民目瞪口呆，声音颤抖，有些难以置信，但必然地，这是一句废话。
忽然，幸存者们身后的狂人潮中，有几个狂人突兀地倒下，他们身后又有另一伙军人手持迸发枪焰的枪械杀出。
“组织防御，向监狱外撤离！”杨政委竭力的嘶吼从混乱的缝隙中挤出，传入陈竹兮耳中。她丝毫不敢怠慢：“一营一二连跟我殿后，其余人掩护平民撤出！”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刚落，接到命令的士兵们随即摆开架势，与杨政委一行人一同包夹狂人们。在陈竹兮等人热武器的猛烈攻势下，狂人的数量锐减，局势似乎倒向了幸存者一方。
可这该死的老天偏偏戏耍世人，或者说是疯狂的狂人玩弄幸存者，也许是为了好玩，又或者是扩大感染，不知从哪里飞来一颗头颅，砸落在陈竹兮众人的前方半米处。陈竹兮下意识把这突然出现的圆球状的头颅当做了手雷，急忙伏向地面，同时大喊：“卧倒！”
“砰！”陈竹兮的直觉救了她一命，只听一声巨响，伴随着什么东西炸裂的脆响，那颗头颅竟然原地爆炸了！
“操你妈，尸体脑袋里塞手雷！”陈竹兮心中暗道不妙，同时忍不住痛骂。
血液与脑浆的红白混合物飞溅到陈竹兮全身上下，值得庆幸的是并没有直接与陈竹兮的皮肤接触。而其他士兵呢？站在最前面的许多倒霉蛋根本来不及反应，那颗头颅中的各种东西就溅满了他们的整张脸。
尽管陈竹兮一再祈祷那只是一颗正常人尸体的头颅，但事与愿违，天不遂人愿，十几秒后，那十几位士兵随即脸上勾起恐怖诡异的笑容，狂笑着回转过身，将冰冷的枪口对准了十几秒钟前并肩作战的战友。
子弹倾斜而出，不一会儿，三个连残余的七十多人便倒下了半数！而陈竹兮较为幸运，暂时没有狂人注意到她，但她第一时间并没有想着逃跑，而是帮助剩下的战友一起解决感染转变的士兵。
“操！”一派混乱之中，只听得黎明愤怒地大骂，“大门的操作系统瘫痪了，根本动不了！”
“哈哈哈哈，长官们，这份我精心准备的礼物你们还算满意吗？”这时候，监狱各个角落的广播器都同时传出了一个声音。
紧随其后，那个声音开始炫耀着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活剖陶曦的队员，炫耀着自己是如何在保证幸存者依然活着的时候让其内脏碎裂的，炫耀着自己是如何通过缝合人类肢体来实现“人造人”的……
听着那人血腥暴力、违背人伦的叙述，陈竹兮心中一阵恶寒，胃中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干呕起来。但是眼下更重要的是活下去！
“你们不必再费力气设法逃出这所监狱，它通往外界的所有通道都被我封死了。这病态的世界需要一剂药方。而我，便是那济世的医。”
“欢迎来到我的时代，哈哈哈……”
陈竹兮这边，以减员一半为代价，歼灭了眼下的狂人。而杨政委那头却是不容乐观，人数上的绝对压制导致他们在与狂人的火拼当中始终处于下风。
不过，当两拨人马汇合，边打边退，优势便在幸存者这一方了。如此行进着，残余的几十号人退入了囚犯宿舍楼中。在杨政委许可后，按照黎明的主意两两一组，每组各自进入一个牢房之中。
不一会儿，狂人的汪洋便涌入宿舍楼，来到了众人所处的楼层。不得不说黎明的点子很有用，当只知折磨他人取乐的狂人们横冲直撞地经过相对的两个牢房之间，牢房内四人便同时倾泻火力解决他们。
而当所有牢房中的人都集火他们，瞬息之间他们就被剿灭了大半。似乎明白了有人埋伏一般，剩下的狂人纷纷停下脚步，躲在众人的视角盲区之中。双方竟是就如此对峙僵持着。
然而，那个自称医生的人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只听几声“咔嚓”脆响，几个圆柱形的东西骨碌碌滚落地面，冒出浓浓的气体。
“烟.雾.弹？！”陈竹兮听见黎明的声音，听上去他有些许慌乱。
有了烟.雾.弹掩盖，剩下的狂人便如猛兽出笼一般，健步上前，进入牢房中虐杀幸存者。紧接着，那医生居然故技重施，从滚滚浓烟之中再次滚出一颗头颅！……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如同破晓曙光一般传入众人耳中：“不想死就全都出来，跟我下楼！”
只听闻刀剑铮鸣，闷响不断，狂笑与辱骂渐渐减少，似乎是有人解决了狂人们。
人们十分慌乱地逃窜，如同受惊的雏鸟一般，手足无措。借着迷雾掩护用匕首暗杀狂人的陈竹兮发现，迷雾中多出了一个陌生的身影：留着黑色的，对于男性来说稍长一点的头发，从右眉上方到左边嘴角有一道疤，看起来是利器所致。其眼神坚定而自信，鼻梁高挑，胡子拉碴，皮肤有些许龟裂。身着一件民国风衣物，身负乌黑剑鞘，手执长约一米的长剑，正游走于迷雾之中，奋力砍杀狂人。
“撤，撤，不要跟他们纠缠！”陈竹兮一刀解决了黎明身前的狂人，扯着嗓子喊道。
“撤！必须赶在烟.雾.弹的时限内离开！”杨政委的声音也响起。
迷雾中殿后的众人正奋力厮杀，试图挡住前方冲来的狂人。但就像是察觉到持枪的幸存者们都已经离去一般，已经转化成狂人的士兵又一次扣动了扳机。自动步枪的杀伤力是巨大的，它们此刻便如死神的魔爪，收割着这疯狂的世界上的生命——无论是狂人还是幸存者。
“卧倒，卧倒！”
“啊，我的腿！”
“我活不了了，你们快逃！”
这时候，趴伏在地面上的陈竹兮感觉身边飞速掠过什么东西，她慌忙抬头，却看见是腿部中弹的杨政委正顶着枪林弹雨，不顾一切地向迷雾中冲去。他冲入了狂人群，而他的手上，似乎还握着什么东西……
“咔嚓——”
一枚银色的圆环掉落在地上，在经过几次弹跳之后从狂人群中心滚到了陈竹兮面前。她瞪大了眼睛，猛然再次抬起头——火光，那是刺目的火光。它几近笼罩了整个狭小的走廊，几乎充斥了陈竹兮的所有视线。陈竹兮看到了，看到了火光中比火光还要耀眼的身影，那个巨人一般的背影。
“杨峥！——”陈竹兮撕心裂肺地呐喊，双目已被泪水打湿。或许杨政委即杨峥，这个人，她于私并不喜欢，因为他竟然想要让陶曦自生自灭；但是于公，她很佩服这个人，他为了监狱更长久的安全与发展沥尽心血，鞠躬尽瘁。这是矛盾的。
然而于此刻，私心里的排斥便全然消释了——他，杨政委，杨峥，倒在了最后的冲锋之中。
弹片四射，威力丝毫不亚于子弹。借着爆炸的强大威能，它们朝四周飞射，击中了无数狂人，一瞬间，竟是暂时将眼下这个方向的所有狂人清灭。
眼看烟雾即将消散，来不及悲伤，陈竹兮慌忙招手示意：“走！”
……
众人退出了宿舍楼，同时也暂时甩开了这群狂人。眼下他们正处于停车场之中。
可不待众人思考下一步棋，一阵引擎轰鸣声便直接闯入众人耳中，打断他们的思绪。“嘭！”陈竹兮感到一股巨力从身后袭来，她避无可避，被那股强横的力量直接推飞。她在空中向前飞行了一两米，随后重重摔落在地，又被惯性强行或者着她在地上滚了几圈，才终于停下。剧烈的疼痛一时间让她精神恍惚，她感觉全身上下都快要散架了！她感觉到右手的疼痛最大，强撑着抬起头看了一眼，却只见整条右臂竟然呈一百八十度翻转，很显然是被刚才的滚动扭伤。
“啊啊啊啊！”她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嚎。
那是一辆装甲车，被铁皮包裹得严严实实，让人们看不到内部的驾驶员。装甲车继续行驶，竟然向着陈竹兮的方向冲来，似乎要从她身上直直轧过去。
陈竹兮的目光中露出惊恐，想要挪动身躯却发现剧烈的疼痛已经让她暂时丧失了行动能力。“我终于还是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不！答案是否定的！
“砰砰”两枪，距离陈竹兮仅十几公分的装甲车忽然炸开一个前轮，整个车身不受控制地向一旁冲去。
“哐！”伴随着泥沙石土砸落的声音，监狱围墙直接被撞出一个大缺口。
“操你妈的小兔崽子，以后他妈的别被老子逮到！”装甲车顶的入口被打开，里面爬出来一个十分狼狈的、医生装束、脑部有一个大豁口的男人。他跌跌撞撞地爬下了车，赶在众人反应过来对着他开枪之前顺势离开了众人视线。
“找到了，他们在这！”一个狂人大笑着，兴奋地向着同类们招手，同时另一只手指着众人的方向。一瞬间，众人不得不回过神来，再次进入战斗状态。
好在持枪的狂人们几乎被杨政委一颗手雷杀干净了，所以眼下对付这帮狂人并不困难。
“嗤——”工兵铲狠狠嵌入了一个狂人的脖颈，一时间竟然血液喷涌而出，持着工兵铲的士兵慌忙一把扔开手中的工兵铲，往后一个大跳。庆幸，他并没有粘上一滴血液。
陈竹兮瞪大了眼睛，目光呆滞，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右臂。血！那是殷红的血！那是狂人的殷红的血！飞溅到她的右臂上，附着在她的皮肤上，侵略着她的血肉！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她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她只知道，她，被感染了。
与此同时，监狱围墙的那个大豁口处，竟然又滚来一颗手雷——那狂人医生逃跑前居然还要来给他们一个惊吓！。爆炸的威能是巨大的，甚至连带着引爆了装甲车，离得最近的陈竹兮能依靠暂时清醒的意识感觉到面前爆炸的温度之高，似乎能一个照面融化一辆汽车！
高温与火光扩散， 一瞬间，陈竹兮感觉到右臂就如同被烈焰灼烧，刺痛无比。也许是幸运女神眷顾，高温就停留在陈竹兮的右臂处。尽管陈竹兮的右臂被烧伤得不成样子，但最起码她不是整个人都被烧伤，不是吗？不对，她此刻不应该已经转化成狂人了吗？
也许这疯狂的病毒就在等待陈竹兮意识到这一点，在陈竹兮生出这个念头的下一秒，她便觉察到病毒给自己带来的异样了。
原本充斥全身的剧痛突然消逝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满力量的感觉，甚至她都感觉，自己可以把右臂生生掰回来，然后像从前一样灵活使用。更甚，以前留下的旧伤，似乎也被这狂人病毒治愈了！她十分兴奋地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站起身，真的掰正了手臂，并且真的完好如初。
但是，既然感染了狂人病毒，必不可少的就是狂人的特征。在站稳身躯的一刹那，陈竹兮感到无数欲望涌上心头。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如今在她看来就像睡大觉一般没有丝毫不对，似乎一切都是顺从着她的心意的。就比如在众人面前杀了杨政委，甚至是陶曦……她从心底觉得他们该死，没有理由地。
她极力想要忍受这些欲望，但经过病毒无限放大的各种欲望促使着她想要释放它们。她终于忍受不住了，放肆地大笑，试图以此来释放心中无限大的欲望。她狂笑着，却感觉心中的欲望依旧无穷无尽。于是，陈竹兮狂笑着把手伸进了脚下尸体的胸腔内。
“原来你这里面这么热乎，早知道我就早点把手伸进来了！”
她狂笑着一把拽出了一颗依然正在微微跳动的心脏，握着就开始咀嚼。
“你的心好好吃啊！不知道其他的东西味道怎么样呢？”陈竹兮肆无忌惮地吐露着从前根本不会想到的话语，她感觉心中的难受减轻了许多，可一旦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她的心便又会如同被针卡住一般刺痛与难受！
“陈竹兮，醒醒！”楚萱儿一边用手枪射杀前方的狂人，一边呼唤着陈竹兮，试图以此来唤醒她。
事实证明，这只不过是徒劳罢了。陈竹兮听到她的声音，非但没有恢复正常的意思，反而更加兴奋一般，狂笑着奔向了楚萱儿。
“够了！”
听到这个声音，陈竹兮竟然不自觉地动作顿了顿。这个人……对我来说很重要吗？好像是的。他是谁呢？是……是……我不记得了。
“陈姐，停手啊！”
她侧首望去，只见身旁站着一个年轻的人，正拽着自己的手，不停摇晃着自己。
“赵……志……毅？”
“陈竹兮，停手！”一个严厉的声音喝道。
“小兮……”“兮儿……”“陈副营……”越来越多的声音浮现在陈竹兮耳边，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在陈竹兮视线中，他们无一例外，都是陈竹兮所熟悉的人。
“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陈竹兮听到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呐喊。
“够了，陈竹兮！”她的意识又被一声暴喝拽回现实，却只觉胸口一闷，竟然被一脚踹翻在地。踹她的，是一个一手拎着绑满铁钉的棒球棍，一手握着手枪的人影。
“他是谁？为什么我会下意识听他的？他似乎，对我来说很重要……？可他是……”
一瞬间，她甚至觉得，为了那些自己熟悉、亲近的人，她必须战胜病毒对她的摧残。
黎明高举棒球棍，刚想要一击了结陈竹兮，却在棒球棍即将落下的前一刻，她脸上的狂笑突然消逝不见，目光中的贪婪与放肆也为女子柔情所替代，她丹唇微动，竟是带走哭腔吐出二字：“黎明……”
随即，便失去了意识。
她的意识是在不断的颠簸中恢复的。她醒来之后，环顾四周。主驾驶位是王朗，副驾驶位坐着的是楚萱儿。此刻，她正坐在后座靠窗的一个位置上，而在她的身旁，是正闭目养神的黎明。黎明右侧，挤着一个学生、一个士兵、以及一个身着民国风衣物的负剑男人。她从学生证上，得知那个学生叫云谷。另一个士兵就不知道了。而那个负剑男人，陈竹兮可以清楚地察觉到他眼中对自己的警惕。
“黎明，前面有村子！”
闻言，黎明立刻醒了过来。而当他看见身边恢复正常的陈竹兮时，他松了一口气。继而他如释重负地说道：
“那就准备好行动吧，各位，去搜刮物资咯。”
回想起监狱中的一切，陈竹兮释然笑了。
或许正如那狡猾的医生所说，这世界病了，需要一剂药方。而这方子的主要原料，正是人。尽管如此，她始终坚信，她不会被选入“药方”的，因为在她的身边，有着一群同生共死的战友——这便够了。
《狂人志：永世长存（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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