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丧礼

这时的十一太爷已皮包骨头,头发差不多掉光了,头是尖尖的,下巴是尖尖的,眼睛是黄黄的,看上去很是可怖。在这张曾经是不可一世的脸上,只剩下衰老、衰弱、朽腐和凄惨。

过了好一会,十一太爷又醒了,看见林芳芝,如同打了强心剂,眼里放着求生的神光,喉头咕咕噜噜的响,那口堵着的痰就下去了,呼出一口长气,手在空中划了划,意思是要人扶他起来。家人把他扶起来后,他又说肚子饿了。林芳芝便问十一太爷想吃什么。十一太爷说想吃猪肉,也不要放辣椒,就用水煮烂些。大家听十一太爷这么一说,以为十一太爷不会死了。三婶和五婶忙着去弄新鲜的肉,都在心里说:十一太爷是个食色鬼,药都救不了的,见了天仙女,就返魂了。

不一会,三婶把肉汤端过来了。林芳芝接过碗,拿着调羹,一调羹、一调羹地喂十一太爷吃。十一太爷像个孩子一般,看看林芳芝,又看看碗里,垂头用嘴接过林芳芝喂过来的肉粥,一副很享受的样子。他似乎更在意的是眼前的美色,而不是食欲。而且,他也觉得自己不会死了。

林芳芝喂十一太爷吃完了肉粥,十一太爷瘦削的脸上竟然又泛出几丝血色。但只过了一会儿,十一太爷突然扑身向前,把刚吃下去的肉粥又原原本本的全吐出来了。

吐完之后,十一太爷像一具干枯的尸体般,直挺挺的仰躺在床上,山羊般的胡子翘向天空,眼角带着几点泪,用微弱的声音说:“芳芝,我……我是不行了。”看了看林芳芝,又看了看林依依,又是两滴泪溢了出来:“芳芝,我对不起方文,对不起你,对不起湘湘。”十一二太爷嘴里说的“湘湘”,是林芳芝的大女儿。

林芳芝静静听着,还是一声不吭。

“芳芝,”十一太爷又说:“我都是快死的人了,我不说出来,就……就再也没机会了。”说到这,又是一阵剧烈咳嗽,咳嗽完了,定定神,又说:“我是听信了别人的话,一是为你,二是为你家的宝盒,我才烧了你家的房子的,可也没想到会烧死了湘湘,我……我一生中做了不少坏事,可我从没后悔过,就独有这事,我最为后悔。我知道……知道你对我怀有怨恨,倒……倒不是因为我想困你,主……主要还是湘湘——”

“十一叔,比别说了,这些事都过去了。”林芳芝开口说,她不愿意十一太爷再提起这事。这事对她来说是场噩梦,是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芳芝,我刘十一这一辈子,从没向人低头认错过,我这就向你认错。要是我不认错,到了阴曹地府见了方文,见了思湘,见了阎王爷,他们也会把我大卸八块的。”

林芳芝又不语了。她似乎还是不太肯原谅十一太爷。十一太爷不提她的大女儿方思湘则已,一提起她就满心愤怒。

“芳芝,是我对不起你,我毕竟是长辈,不该对你提出那种要求。可是……可是你太美了,只要是男人,谁都……谁都想要你的。可你就是匹野马,可野马更叫有征服欲望的男人喜欢!”到这时候,十一太爷还在惦念着林芳芝的美色。

方俊华在边上听着十一太爷说话,又看他母亲林芳芝,心想:“十一公公说的也没错,你就不该长这么好看,可又不肯让男人多看你一眼,却又背地里把后门开着。”

十一太爷叫林依依过去,在她的手背上轻弹了三下,又叫方俊华过去,在他的手心里敲了三下。

这一敲,便让方俊华想起了十一太爷教他的房事术来,一想起这房事术,便又想起了王静,不由心驰神往起来。

这时,林芳芝说:“十一叔,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芳芝,你哪儿不对?你没有不对的。我说了,我这辈子只承认过一次错误,就这一次。所以,芳芝,你不要说你错了,你错了,就是我对了。”十一太爷说完,便闭上了眼睛,一缕灰白山羊胡子翘向天空。他累了,他要睡觉了。

林芳芝站起来,拉着林依依的手走出了那栋带天井的老屋。跨过高高的石梁门槛。大门前蹲伏着一对威严的石狮子,六个圆鼓石墩上立着六根雕龙石柱,庑殿顶的垂脊上,歇山顶的戗脊上前端立着仙人骑鸡,后是走兽。两边设外悬回廓供人登临远眺。那檐廊、明柱,额枋、雀替雕饰、彩绘均极华丽。高高的大门的门楣上,白底黑字的写着三个苍劲圆润的大字:紫辉堂。可以想到当年这幢房屋的辉煌气派,和房主人的不可一世,颐指气使。

老屋面对的是远处如龙腾般的山脉,山山脉延伸过来是望不到边的稻田,一条小溪从田野里逶迤流过。站在这儿,顾盼四方,四边景物皆来眼底,颇有虎踞龙盘的意象,只是,曾经依附老屋的厢房耳房,大多已拆掉,只留下这蔼蔼老也的一排排依山际排列的老屋,依然坚守着几百年的记忆和沧桑。而现在,这屋的主人岌岌可危了,他已无力换回属于他的那个时代了。

挽着林依依的手,走下雕刻神花蟠龙的九级台阶,站在那回望老屋,看那两尊高高在上的石狮子像,却仍然有着不可小觑的威严。

她想起二十多年前的那个春天,方文牵着她的手,走在这九级台阶上的情景。而那时的她,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丰神俊逸的男人。

十一太爷是初一死的,他的丧礼不得不拖到节后。方俊华和林依依都推迟一天去学校上课。

刘姓是个大家族,而且十一太爷的辈分很高,因此外市的刘姓人也来吊唁了。从四面八方来的人自然很多,自然也是谁也不认识谁,可一百年前或两百年前,他们都是一家人。

十一太爷的丧事一连办了三天。在丧事中,林芳芝是总管,林依依则和一个女孩负责泡茶。林依依也真是把好手,她面色凝重,眼带肃穆,身子却在宾客中像鱼儿般的穿梭。方俊华则做了件最轻松的事,就是坐在一张桌前,桌面上摊着一本情礼薄,有人来了,他便握笔在手,往那本子上写下一个名字,再在其后写上礼金。礼金则被坐在他边上的肩挎背包的人点好,叠好,小心的放入背包里。

吊唁的人来得差不多的时候,方俊华就无所事事了。于是他左顾右盼,上看下看,像孙悟空在蟠桃园看蟠桃一样的,目光追逐着同族的那些妙龄少女的倩影,见得一个靓丽的,就像,不知道又有哪个有艳福,能娶了她,看见一个纯朴的,便想这个是这个做个主妇最好,每日伺候得老公舒服,就很了不起。见到一个清纯的,便想,谁把把这个采了去,可要怜香惜玉些,可又想,一个女孩子终究要从清纯,变成粗俗,然后就成了黄脸婆,又便有了伤神。眼光过去,终于寻到了林依依的身影,原来林依依端茶端的差不多了,就去厨房里帮忙了,帮完了厨房,她又拿着抹布去擦拭桌椅,把那些小孩子扔的满地是纸屑捡起来放到垃圾桶里去。这时恰好就被她哥哥方俊华瞧在了眼里,他心里便又痒痒起来了,唔!依依穿着孝衣也真是太美了,王静穿了那肯定是香娇玉嫩、白璧无暇的。伸手拉过依依,双手环绕住她的小腰,说:“依依,你陪陪哥哥,哥哥不要你那么忙。”

林依依脸儿红红的,用手轻轻拨着他的手,说:“哥哥,依依还忙着呢?依依这就给哥哥沏碗茶来,糖要放多些,红枣要多些。”

这时,林芳芝穿着孝衣,身材妙曼,一点也看不出她是个已满四十岁的人。她是忙里忙外的,因为忙,似没看见林依依他们,就闪进一间厢房去了。

当时在吊丧的人当中,却有两个不一般的人物正坐在烧着炭火的客房里。这两人穿着时髦得体,都是肤白清爽,举止端雅,言谈不俗,一看就不是简单的人物。女的约莫三十八岁,男的也不超过四十五岁。林依依在泡茶的间隙,在陪茶人的只言片语间,得知这两人原来在另外一个县里当官,男的是个副县长,女的则是报社的副总编辑。却是刘姓这一族里当官当的最大的。

那副县长出神的看着林依依,只觉林依依是物外天人,便问身边的人,这长得如此标致端正的人是谁,当得到确切答复后,便又问道:“那林妹妹还没找男人?”又得到确认之后,大感惋惜。他身边这女的是他的妻子,却还是第一次来碧溪村,也不太知道碧溪村的事,更不晓得林芳芝家的情况。在坐在她身边的一位上了年纪的人简单介绍后,才得知林芳芝家目前的情况,并且在得知了林依依是林芳芝的女儿后,也是大为惊诧,说:“就是那个在大堂里布置的女人?我一直还以为她们是姐妹呢?”责怪般的嗔了丈夫一眼,说:“你也不事先做个介绍,差一点就闹笑话了。”那副县长只是淡淡的一笑,认为妻子真是有些大惊小怪了。那副总编辑站了起来,说是要到厢房那边去同林芳芝说说话。

不过,林芳芝在得知了她是梅龙镇的人后,本来还比较热情的她却徒然冷下脸来。副总编辑讨了个没趣,也就回原来的位置上坐下了。心想:“这个林老师怎么一听到自己是梅龙镇的,就不想跟她说话了?真是好奇怪!”

到得第二天,便是出殡,远远近近的从外面来送丧的刘姓人,每一拨人都备了一套乐器,一进村子来,就吹吹打打,加上碧溪村自有的一套乐器,总计有五套之多,一时巫师大喊一声:“起吆——”一排长铳冲天响,一时锣鼓震天,鞭炮震天,哭声震天,老屋处白茫茫的一片,逐渐渐次拉开,送丧之人,浩浩荡荡,从山下连绵至山上,首尾不能相顾。

十一太爷出殡后,碧溪村又安静下来了。那雨却下起来了,落在碧溪上,溅起无数的针点。

而就在这时,村里的打工者开始背着背包,拉着行李箱,又要出外面打工了。林依依也去上学了,林芳芝也到学校里去上课了,方俊华也准备去学校了。

碧溪村里充积着一种离别的、哀愁的气氛,仿佛十一太爷去世的悲伤还没完全散去一样。

方俊华赶回省城时,王静和余婧已先到。

这次方俊华回到省城时,随身带了两个尼龙袋,里面装的是碧溪村的土特产,当然还有一大袋干泥鳅,除此之外,就是油炸豆腐、腊肉、干鱼等等。方俊华原来是个怕累烦的人,他平常人走到哪,都是空身的,甚至于应该背的书包,他都不肯带,只想两手空空的,这次能挑上两个不是很雅观的尼龙袋,穿行在大街小巷,又是上下火车,又是撘公交车的,这对他的确也是不容易的。

方俊华肩挑两个尼龙袋,也没回他的租住房去,而是先来到了彩云阁,

这时,春节的气氛还没散去,空气中还散发着鞭炮的味道,整个天地给人一种天清朗宇的意味。而就在这时,王静和余婧正在彩云阁的院子里的那口水井边洗衣服。她们是昨天来到来的。昨晚上洗了澡,吃了晚饭之后,美美的睡了一觉,这样就起床晚了一些,然后煮饭菜吃了早餐,就把换下来的衣服以及换下来的被套床单枕套,全拿到楼下来,便是要进行入学大扫除,大清洗了。

方俊华站在大铁门外看王静时,见她似乎消瘦了一些,但也是更加的清灵美丽了,也是万分的欢喜。

方俊华把挑来的两个尼龙袋放在铁门外,然后就飞奔离开了,当他再次回到彩云阁时,又带来了一个大的尼龙袋。这样加起来就是三个尼龙袋了。王静和余婧见了,很是不解。待到方俊华把后来的那个尼龙袋提到院子里,放到她们面前时,王静和余婧不由忍不住捂住了鼻子,原来这个后来拿来的大尼龙袋里装的是方俊华的换洗衣服和被套被褥和床单,也不晓得他多久没洗了,似乎都发霉了,又发出阵阵的恶臭。

“两位姐姐大美女,别用这样的眼神瞪着我看,我也不是不做事的。这打水的活,就不用你们代劳了,全归我了。”方俊华说着,拿起吊桶往井里打起水来。

这天的晚饭,方俊华是在彩云阁吃的。王静亲自下的厨,一共炒了六个菜,俨然是在省城又过了一个年。

在餐桌上,方俊华给王静和余婧说起了在碧溪村发生的许多事,不过,十一太爷过世这件事,他却没有提起,因为这毕竟是不好的事,在年初说起这个事是不吉利的。

这时,王静也说起了她在深圳过的这个春节是如何的幸福,快乐和有意义,方俊华还从王静的口中知道了,这次她和余婧来大学城,是温美开车送的。原来是温美用四十万买了一辆车子,她学驾驶才半年,手痒,一定要开车送王静,在车子经过衡阳时,也顺便搭上了余婧。

“啊,王静,你除了有温美这个妹妹外,还有一个叫明玉的妹妹?你可真是了不起。”方俊华发出感叹说。心里却想:“王静,我到疏园找你,又是来回跑的,又是租住客房的,原来你是去了深圳,当初我怎么就没想起来你在深圳还有一个家?要是我晓得的话,我一定会来深圳找你的,也顺便看看你的小妹妹明玉长什么样。”

“方俊华,王静的这个小妹是王静是我爸爸带养的。”余婧解释说。

“唔!是这样啊。那一定长得很美吧?”

“美是不用说的,比温美还要美,脸颊上还有一对可爱的酒窝呢!”

“啊!比温美还要美,那简直是难以想象。不过,再怎么美,也比不上王静。”

“好啦,别说啦!吃饭就是吃饭。”王静伸筷夹了一条干泥鳅放在嘴里,咀嚼说。

吃完饭后,方俊华才想起来另外两个尼龙袋,于是便站起来,把两个尼龙袋放在饭桌边,一样样地拿出来放在饭桌上,嘴里说:“王静,余婧,你们看到这些油炸豆腐了嘛?你们不晓得,林美人虽说是个女的,可她就喜欢大的,肉是大块的,鸡肉是大块的,鱼是大块的,她可能喜欢的男人也是——”

“方俊华,你住口!”余婧忙制止他说。

“哦!对,你们看,我又说下流话了,在两个美女面前,我要文明些。”说到此,看了王静一眼,接着说:“为掩饰她的不细致,林美人居然说,一块顶三块吃,就省夹筷子了。可这豆腐呢?却又和我们自家吃的不一样。我妹妹说,为巴结王静,我们的妈妈是慢慢切、细细翻、匀匀熬,片片烤——”痴痴地看着王静,又说:“你们看,这些豆腐就像王静的身体一样,增一分太长,减一分太短,却也是细皮嫩肉,风光无限的;煮好后,片片软乎,个个水透,吃在口里,像啃王静的——,所以——王静,你晓不晓得,我妈除对刘芳好外,对曾锦和欧阳娜娜是非常看不惯的,她还想打她们——”

王静听他满嘴胡言,听的是又羞恼又感动。是的,不说别的,就单说这油炸豆腐,也是令她感动不已的。她想,她和他的家人未曾谋面,却以一个病体之身,承受着如此大的信任和厚爱,她能承受得起嘛?

“王静,你怎么了?”他满眼里都是关切,恨不得就要去为王静抹泪。

“谢谢你,方俊华,谢谢你的妈妈和妹妹。”王静把脸别过去了。

“王静,”方俊华信誓旦旦地说:“王静,你不要谢,只要你高兴,只要你喜欢,我……我就是拔了自己的三根肋骨,也要炖汤给你吃的。”

首先的日子是混乱的。因为他们彼此不了解,最主要的还是他们需要一个适应期。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相互倾慕,彼此惦记。可这样的平淡的、安逸的、轻松的生活,反而让他们的爱情停滞不前,甚而产生误会。然而,三月总是美好的,万物复苏,是萌生爱情的季节。空气里还带着微寒,可到处已一片嫩绿,柔嫩的花朵在春寒料峭中顽强地摇曳起舞。

是的,时间过的真快,转眼间王静便来师大读书四个学期了。她想起自己刚来师大时,因太惹人注目的缘故,她被人看的连头都不敢多抬一下,见到男生,也喜欢遮住脸,以至于她的这个动作都成了习惯,就像西施皱眉般的。不过,她现在已完全放开了。尽管她不断受到异性的求爱信号,但她都是一概不拖泥带水的拒绝了。而对那些进攻厉害的同学,她就直接说自己有心脏病,不能兴奋,不能剧烈运动,而让他们望而却步了。而之后,她还是会被不知情的异性追求,这时她也不再以“不能兴奋”作为谢绝的理由,而干脆说自己有男朋友了。不过也的确,大家都看到,只要一放学,就会看到有个大帅哥在师大校门口等着她。

在师大靠近围墙的地方,桃花已然开了,被雨淋得湿湿的。王静打着把青花小伞,身着修身深棕色风衣,里面是件白色羊毛衫;下着黑色长裤,带金属扣的腰带显得她的纤腰盈盈一握,腰带下面,风衣像一朵花一样撒开着大大的裙摆。脚上是一双白色高跟鞋。她来回行走时,两只脚几乎走到一条线上,鞋跟踏在水泥地上发出“嗒嗒”的声响,更是说不出来的优雅迷人。而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又白又嫩,有一层娇艳的红,如同粉色的桃花一般。她不时用手抚摩一下脸颊,水汪汪的大眼里闪露出娇媚的柔光。

余婧撑把淡绿色雨伞,小跑着从校园出来了。

“怎么这时才出来?”王静问。

“对不起,王静,让你久等了。导师要我做份资料,有些我不明白,就去问了。”余婧上着一件花色春衫,下着黑色长裤,脚蹬白色弹力鞋。

“唔!是这样啊!”王静呢喃说。

“王静,你今天真是太美啦!”余婧赞叹说。

王静不置可否地一笑。两人撑着伞,并排着往前走。师大离得彩云阁不是很远,王静不止一次的用脚步量过了,从学校到彩云阁是698步,从彩云阁到学校呢?是701步。

初春的天气有些寒冷,又下着细雨,空气清新,街道被雨洗刷得清洁油亮,又一树桃红,一树浅绿,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两人正走着时,见前面一家饭店前围了许多人,不时地发出阵阵的哄笑声。

也不晓得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中国人是一个围观民族,围是传统,观是国策。不知道又发生什么值得围观的事了。”余婧手里抱着一叠书,感叹说。

打着伞,超前几步过去,她个子比较高,往里一望,不由大惊失色,只见这个躺在雨水里的人长发遮脸,头发上又是饭粒,又是果皮,也没穿鞋子,裤脚一上一下,那衬衣也不知丢哪儿了,裸露的背上又是一条条的伤痕,却不是方俊华,又是谁?竟不忍心看,眼眶一红,那泪早激涌而出。想去扶他,又自知扶不动。

余婧倒是比谁都冷静,站在街边叫了辆三轮车。

这时,方俊华躺在雨水里,卷着舌头说:“王静,你……你终于来了。我……我闻到你……你的骚味了——”

此话一出,又是一阵哄笑。只是方俊华虽已醉,却还清醒,见了王静,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王静面前,嚷着说,“王静,我……我知道,我……配不上你——”话没完,头碰到了伞沿,把王静手中的伞撞落了。那伞被风一刮,掉到了路边的水沟里了。

这时的方俊华哪还有点怜香惜玉?他用两手攀住她的头,把那喷着酒气的嘴实实在在地压在了王静的嘴唇上。

王静感到一股酒气灌到了嘴里,几要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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