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中秋前夕,碧溪村发生了一件大事,季校长死了。
季校长是在睡梦中去世的。打电话把这消息告诉林依依时,林芳芝落泪了。她自认为季校长是她一生中很重要的人,就像父亲。虽然她从没见过亲生父亲,连母亲长什么样也不知道,但突如其来的失落感,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季校长出山这天,季校长的大儿子来找林芳芝,给了她一块孝布。季校长的晚辈都觉得,如果不让林芳芝来,他们的父亲在九泉之下也不瞑目的。而且让林芳芝披麻戴孝,也就说明了季校长和林芳芝是“父女关系”,也还了林芳芝清白。
季校长下葬后的第三天,温美开车回来了。林芳芝身着白色过膝裙,林依依穿的是条粉红色的裙子。这是王静生前为她们买的。拉开车门,让林依依先进去了,温美却用手挡住了林芳芝:“说,妈妈 ,我晓得您晕车,您坐前面吧!”
听到这声妈妈,林芳芝想,她叫我妈是应该的,她不叫我还要打她屁股呢!林芳芝的脸上笑开了花,泪水还是下来了,忙掏出手帕擦拭了。
车子向前开去,刘芳妈等站在路边向她们挥手告别。刘芳妈眼眶润湿,说:“芳妹子,你终于熬出头来了。”
“思湘,到了山下,你让妈妈来开。妈妈一看到车子,手就痒了。”林芳芝对温美说。
温美用一只手握方向盘,另一只手却握着林芳芝的手。她感到她妈妈的手掌是温暖的,也是粗糙的。
“好妈妈,您行嘛?”林依依笑。
“依依,别灭妈的威风,你亲姐听了,就不给我开车了。”林芳芝回头瞪了林依依一眼。
车子到了山下,温美把车停下,和林芳芝对换了位置。
“妈妈,其实我哪里想报你仇。看到你,我就想认了,可又输不起这面子。”
林芳芝不由笑,说:“小宝贝,你的心理和我的心理是一样,我就说,你最像我嘛!女儿的心思,哪有妈不晓得的?”
母女三都笑了。
“妈妈,你怎么就不肯嫁给我爸?唔!妈妈,我说的是我养父。”温美又说。
“女儿,妈妈觉得有了你们,可开心了。”林芳芝满足地说。
“唔!妈妈 你真该把自己的以后想得凄惨些,比如我和妹妹们都嫁人了,哥哥不肯赡养你。”温美的稀奇古怪的话语又来了。
林芳芝说:“你说的这个倒真凄惨的,不过,再凄惨,我也不肯去伺候那些可怕的男人。”
“啊!对的,男人真可怕的。不过我爸不可怕,还可爱!”温美感叹说。
不一日,林芳芝等来到了深圳。芳园大门口,王钟之和麻妈在夕阳下接她们。
温美领着林芳芝和林依依进了门,上了三楼去。三楼的第二间房就是明玉的房间。林芳芝走了进去,大家则都站在门外。只一会里面便传来了林芳芝的嚎啕大哭,与温美的相见,是大相径庭。
王钟之想:明玉,你从不晓得妈妈的含义是怎样的,这以后你就会感受到了。
麻妈想:我终于又见到我的救命恩人了!
温美想:这个妈妈见了我那么骄傲,见了妹妹却这样,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
林依依想:我以为妈妈最爱我,原来最爱的是二姐姐。
至此,林芳芝、温美、明玉、林依依一家人在此团圆了。
麻妈想:温美跟温薇顾姓,是温姓后代;林依依跟林芳芝姓,是林姓后代;明玉本姓程,那就是程姓后代。分离一百三十多年后,林程温的后代终于团圆了。
但见这四人中,林芳芝个最高,温美第二,林依依第三,明玉第四。而明玉却又是四人中最美的。林依依牵着明玉的手,近近地、细细地看明玉。她觉得以自己所学的词汇来形容二姐姐的容貌是词穷的。她自认为这世上除妈妈外,就再没有美人了,却不料二姐姐有如此完美的面孔和身材,就连二姐姐的每一根头发都是美到极致的。明玉见林依依盯着自己看,也是拿眼睛看着林依依。两个人便是相视而笑。
“二姐姐,这根头发我帮你弄一下,它缠住另一根头发了。”林依依说。
“好妹妹,我看到你的衣领这边有个小卷,我帮你弄平。”明玉伸出纤纤玉手,为林依依抚平了衣领。
“妈妈,从此您就是这芳园的主人了。爸爸不听你的话,在外面喜欢小美女的话,我们会帮着你,不会帮他的。还有,妈妈应该学会跳舞,感受城里的美好生活。”在饭桌上时,温美对林芳芝说。
“妈妈,从此您就是这芳园的主人了。爸爸不听你的话,在外面喜欢小美女的话,我们会帮着你,不会帮他的。还有是,您应该学会跳舞,感受城里的美好生活。”明玉学着温美的话,对林芳芝说。
这一夜,林芳芝又失眠了,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没有带,没有养,没有出一点粮食,没有出一分钱,就这么便宜地捡回了两个女儿,且还是一个比一个美的女儿。唔!老天!我应该怎样感谢你?哦!我真是有些受不了了。哦!依依,这是怎么回事?你能告诉妈妈嘛?你能告诉妈妈嘛?
二
第二天,温美开车,车里坐着林芳芝、明玉、林依依。她们一起去看了大海。然后,又去了深圳一些最美最好玩的景点。
夜来了,他们来到了深圳最繁华的街道——深南大道。深南大道是深圳市的坐标轴,承载着深圳的30年历史,自1979年到1993年,用了14年时间才全线贯通。1996年年底,在中间地带种植了美人蕉。1997年,香港回归中国,深圳市政府决定对深南路进行全线梳理,从上海宾馆往西原有的6车道拓宽成了8个车道。从此之后,一条美丽的城市大道就完整地展现在世人的眼前了。
她们三姐妹携手向前走着时,王钟之便向林芳芝介绍着深南大道的来历,叙述着深南大道的故事。林依依则手挽着麻妈的胳膊,给麻妈说起碧溪村是怎样的一个地方,有怎样的风俗人情,之后,当然也说起了她方家的一些故事。温美则牵着明玉的手,说她会带明玉回老家去,去更好玩的地方玩,还说要带林芳芝明玉和林依依游遍天下。
——然而是毫无征兆的,也是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更是让人措手不及的,明玉突然情绪紧张、神色惶恐起来。她的面部变的扭曲,眼里流露出惊惧,嘴里发出可怖的嗷叫!她忽然挣脱开温美的手。然而,温美毕竟是有武功的,反应比任何人都快,一下便拉住了明玉的胳膊。然而,这时的明玉是疯狂的,力气大得惊人,她一下子就挣脱了温美的手,往前跑去了。
明玉的突然变故,让大家惊慌起来。她们随即清醒过来,向明玉追去了。
明玉嚎叫着,如同一头逃脱牢笼的猛兽,她开始疯狂的奔窜起来。明玉的可怖的哀嚎,异常的举动,立即引起了路人的注意。他们被明玉野兽般的咆哮声吓到了,被明玉眼里的可怖的光芒惊到了,大家纷纷避让,纷纷逃开,但也有好事之辈,不但不回避,反而觉得这是件好玩的事,也就跟着明玉奔跑起来。因为他们看到明玉虽然狂野,但也是个绝世美女。
在明玉眼里,深南大道是一片丛林之地,一片野兽出没之地。她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哀嚎,双腿如同上了链条般的机械地奔跑着。她也不知要去哪,也不晓得前面有什么,更不晓得自己是人?还是野兽!她飞奔着,跑过了人流,避开了一辆朝她驶来的车子,飞跃过一道拦在面前的栏杆,撞到了一位来不及躲开的行人,带翻了一个夜宵摊。她继续奔跑着,也不知道要去哪,哪儿又是她的归属。她也不知道要跑多久,世界的尽头又在哪。她疯狂地跑着,用尽全力地跑着。她眼目阴森,面部狰狞。她一会儿哭,一会儿又笑,一会儿又尖叫,一会儿又喊着什么。在她面前,这个世界是纷乱的,是残酷的,是血淋淋的。她觉得自己回到了那片大山里,那儿有望不到的森林,有数不尽的大石头,有毒蛇,有蝎子,有她叫不出名字的爬行动物。她还看到一个人。那人有着长长的头发,像个女人,又像个男人……
她继续跑着,哀嚎着。终于,她跑累了,她不跑了,她也不叫了,她找到了一个地方,她在那儿蹲了下来。她蜷缩在那个角落里,把自己抱成一团。她瑟瑟发抖,她楚楚可怜,她孤苦伶仃,她无所依靠;她脸色惨白,她眼神哀楚,她需要世界的拯救,她也需要爱的安抚。
这个时候,最先出现在她面前的是温美。她奔向了明玉,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她喊着说:“明玉,姐姐的明玉,姐姐在这里。你……你不要怕。”然后是林依依,再后是林芳芝,再后是王钟之,最后到的是麻妈。麻妈在追赶明玉的过程中把脚扭了,所以她来到明玉面前时,她是一瘸一拐的。
明玉被大家簇拥在一起。他们叫了两辆计程车。他们回到了芳园。
明玉也是累了,她的脸色还是很苍白,她的眼角处还带着泪痕,她的身体还在瑟瑟发抖。不过,她总算是安定了,在她的床上,她静静地睡过去了。
林芳芝泪眼双流,眼里带着无限的关切。她守在她的床边,用两只手紧紧的握着明玉的一只手,一步也不曾离开。大家劝她休息,她也不肯。
她长久的坐在床边,眼里看着明玉,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明玉。她怕她一眨眼,明玉就会从她眼里、就像十九年前的那个清晨一样消失般的。她听到了明玉的最后的一声啼哭,消散在晨风中,飘散在她的恐惧和哀苦中。在那个时候,她根本就没想过会再见到她的这个女儿。因为这个女儿是她的最爱,但也是她的耻辱、她的哀痛,她的苦楚。
她深深地看着明玉,她慈爱地看着明玉,她怜惜地看着明玉,她愧疚地看着明玉。她看着明玉的脸,看着明玉的头发,看着明玉的手指,看着明玉的从床单里裸露出来的双脚。她注意到了,明玉的左脚的小脚趾是缺失了的。那时明玉刚生下来,她居然没哭。她想听到明玉的一声哭,她想在明玉走之前留下点惦念,她想明玉这一走,她就再也见不到了,在那样的情况下,她努力地、艰难地爬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扑向了明玉。就那样,她双手捧住了明玉的一只脚,就把明玉的一个小脚趾咬下来了。这一咬,明玉就大声哭了起来。她把明玉的小脚趾含在口里,仰身一倒,就晕过去了。
是的,明玉,她的可怜的明玉,她的日夜思念的,却又忌讳莫深,不敢去相认的明玉。她眼含热泪,伸出手来,她开始用手去抚摸明玉的头发,明玉的脸,明玉的肩膀,明玉的裸露的胳膊,一直到明玉的那个缺失的小脚趾处。然后,她把明玉拥在了怀里,紧紧的拥着,嘴里喊着说:“好了!明玉,一切都好了,妈妈再也不会让你离开了!妈妈再也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
然而,就在这时,明玉眉头颤动,忽然张开眼来。她的眼光是清澈的,滚动着泪珠,她焦虑而又清晰地说:“妈妈,我要大姐姐!我要你把我的大姐姐找回来。我不要大姐姐在那边,我宁愿要大姐姐在人间。”说完这话,她的头一侧,又睡过去了,长长的睫毛处滚出来两颗大大的泪珠,顺着洁白的脸颊滚下来,滴落在床单上,把床单都湿了。
林芳芝坐在那,用双手握着明玉的手,凝视着这张泪痕未干的俏脸,情不能自己地俯下头去,带着一种母爱的、愧疚的、深爱的心情,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的亲吻了两下,说:“明玉,思佳,好了,一切都好了,你回到妈妈、哥哥、姐姐、妹妹的身边了!你回家来了,妈妈要好好的爱你,不会让你受一点点的痛苦和委屈了。唔!我可怜的思佳,我爱着的、日夜想念的思佳!”
这时,门被轻轻的推开了,王钟之走了进来。他轻轻的走到林芳芝的身前,怜惜的对她说:“芳芝,你看,天都亮了,你都一个晚上没合眼了,也没吃东西了。你,应该休息了,应该吃些东西了。”而事实上是,他自己也是一个晚上没合眼,一个晚上没吃东西了。
“哦!钟之,”她对他发出一个歉疚的笑容:“真是对不起,我的明玉让你操心,我们也让你操心,可你还有你的工作要做呢,你还要去管理你的公司呢?”
“不,芳芝,这是我该做的。我只愿你们都好起来。”王钟之动情地说。
随王钟之来到隔壁房间,坐在沙发上,林芳芝用手抵额头,不由又恸哭起来,呜咽着说:“钟之,你们以为我真的不喜欢、不爱、不想我的思佳嘛?她也是我的十月怀胎,也是我的亲生骨肉,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只不过,我对她的爱,对她的喜欢和与依依他们不同罢了。是的,钟之——”她抬起泪眼来看他:“是的,钟之,在我的四个孩子中,俊华虽说总是叫我失望,但他怎么都不会生这病那病的,我也是很少去管他的。还有依依,作为她的母亲,反倒是女儿宽妈妈的心多很多。还有是思湘,就算我晓得她没事,她就是自生自长,也会比别的人长得好,用不着人去担心她的。反倒是这个思佳,却是挫我的骨头,痛我的心,让我一想到就担心,就害怕,就为她流泪的。”
“芳芝,我知道,我晓得你的心!你是个好女人,是一个伟大的母亲!”王钟之无比动容地说。
她情不能自抑,带着深深的自责,哽咽着说:“是的,钟之,你晓得嘛!是的,我的确担心,的确害怕,我怕她过的不好,我怕她受冻受饿!我……我更怕她被训练成一个野兽!而事实上,确实就是这样的,确实就是这样的。我……我作为她的母亲,却不能够帮助她,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没在她的身边,不能够给她母爱!这是我的痛苦!这也是我的失责!这也是我作为一个母亲,我不能原谅自己的。是的,钟之,你晓得嘛?有时我半夜被噩梦惊醒,我坐在床上,都能听到她在喊:妈妈,你快来救我!你快来救我!”言声至此,再也说不下去,又恸声大哭。
王钟之在她面前蹲下来,用双手扶住她的抖动的双肩,便是深深的、凝重的、痛惜的说:“芳芝,请不要太自责,也请你放下心中的包袱。我知道,我也理解,也了解你是怎样的一个人。你这个人就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但只要是你认定了的,就会把自己的生命奉上,你也是在所不惜的。是的,你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恨要恨的彻底,爱也要爱的彻底的一个人!是的,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是的,芳芝,请你不要这么自责,不要这般哀苦!”
在此后的日子里,生活趋于平静,林芳芝和明玉相处得很融洽。明玉要林芳芝和她比赛跑步,她说哥哥和姐姐就是这样比赛跑步的。不过,林芳芝总是没能跑过她,明玉便笑起来。她的笑声,芳园的所有的人都听到了。明玉仍然喜欢荡秋千。于是,林芳芝又陪她去荡秋千。这之后,明玉又要林芳芝陪她一起游泳。林芳芝已有几十年没游过泳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一下水,她本能的反应,又让她在水里畅游起来了,于是她和明玉比赛游泳。温美、林依依、麻妈立在泳池边上为她们喊加油。明玉很多时候,都是泡在水里的,她的游泳技术好,林芳芝没有一次赢过她。明玉便说:“妈妈,你让了我,我却没让你。”
在此后的日子里,林芳芝和麻妈相认了。林芳芝叫麻妈为师母,又说,她一定会找到师父小瓜子的。这时,麻妈告诉林芳芝说,温美是她师父的第三个徒弟。林芳芝听了,也不觉意外,心里喜滋滋地想:“刚还是母女,一下子又变成师妹了。”
三
这一天,是黄昏的时候,王钟之和林芳芝走在芳园的花园里。
“钟之,”林芳芝说:“你也是真厉害的,用了十多年的时间,就积攒下这么大的一份家业。给我说说吧!你是怎样攒下这么大的一份家业的?”
“厉害说不上,只是积攒下这份成绩,却也倾注了我一生的精力。”深深的叹口气,却转换话题说:“也是世道坎坷,人生无常,自从那天你留下纸条走后,我总想着你还是会回来的,因此我就在那山上等你等了三天——”
“纸条?什么纸条?”林芳芝问。
“你忘了?我可没忘,而且我还保留着你的铁的证据呢!”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个装烟丝的铁盒,打开来,从里面拿出一张发黄的小纸条递给了林芳芝。
林芳芝接过来,看那纸条时,是从当时人人都有一本的“工作日记本”撕下来的一张纸,打开来一看,见上面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时隔二十多年,那字迹还是很清楚,上面写的是:木头,我飞下山去了,我还会回来的。林芳芝看了,不由百感交集,想自己的这个承诺,居然耽误了王钟之一生,让他苦等了二十多年,而自己在写下这个承诺时,居然是显得如此的轻描淡写。然而即使是如此的轻描淡写,在那个时代,哪怕写的是至死不渝,又有几人能实现自己的意愿?
王钟之说:“我在山上等了你三天,见你没回来,终究还是放心不下,于是便下山来找了冷湘芙,才知道你已离开蓝天镇。问冷湘芙你去了哪,她也不肯说,只说要我死了那份对你的心。又过了四天,我终于打听到,你和方文走了。当时我听了这消息,也是黯然。过了几天,冷湘芙找到我,要我和温薇顾结婚。她说如果我不和温薇顾结婚的话,薇顾就得死。不过也是,她带我去见薇顾时,她也的确只剩下一口气了,也的确是需要照顾的。我与薇顾结婚还不到一个月,陈吕政就从北京回来了。不多久,我被关进了牢房,后来小瓜子也进了监狱。”
他们沿着花园小径向前行走,王钟之接着说:“我出狱后,政府为我平了反,又给我安排了工作。但就在我出狱一个月后,薇顾去世了,两个孩子也失去了母亲。在这之后,在王静九岁那年,我又正式请了麻妈来照顾这两个孩子。也就在这时,王静的病犯了,我抱着她去了省城,跑了许多家医院,医生却只是摇头。我一时又是欲哭无泪。但王静却奇迹般地活下来了。也就是在那时,我遇到了那个莫医生。是他告诉我,王静得的是遗传病。也就是说,王静遗传了薇顾的心脏病。”又说:“当时那莫医生给我说,王静这病必须动手术,但在国内无法做这样一个手术,只能去美国。而且要一笔天文数字般的手术费。当时我听了那莫医生的话,便想,自己只是一个工人,又到哪里去弄这样的一笔巨额的手术费?也就是在那时,深圳经济特区已两年了,看到许多人往深圳去了,我也就萌生了下海念头。”
“那时的我一心想着赚钱,什么样的活赚钱多,来的快,就想方设法抢着干。但万事起头难,一年下来,我把身上的钱都赔进去了,不得已回了蓝天市。回到家时已是半夜,麻妈来给我开门,给我煮饭吃,然后我走进了两个孩子的房间。我坐在她们床边,为这个掖好被子,为那个把手放被窝里。这时的我内心充满温暖,我想,我一定要给她们最好的生活。”
“在这种情况下,你又回了深圳?”林芳芝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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