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了乾兴元年(公元1022年),原本好转的赵恒又病倒了,这次病情来势汹汹,御医们都束手无策。丁谓心想赵恒病情急转直下,人都糊涂了,无法治国理政,正好趁机再贬寇准和李迪一伙同党。如此天赐良机,岂容错过?他想到做到,立刻和刘娥商量。亲爱的皇后娘娘,寇准和李迪都当年都反对你做皇后,简直罪大恶极,罪不容诛。他们在地方上不好好面壁思过,反而牢骚满腹,颇多怨言,应该再贬。反正寇准和李迪远在天边,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刘娥对寇准和李迪素无好感,十分赞同。寇老西口无遮拦,简直讨厌之极,你看着办吧。反正赵恒又病倒了,军国大事还不是我说了算。
丁谓领到诏书之后,迫不及待的昭告天下,向天下宣布了寇准和李迪所谓的罪行,算是狠狠打了他们的脸。你们两个家伙结党营私,罪恶滔天,所以再次贬官。你们当然可以申述,但是我不会受理。接着他又安排宦官分别前往郓州和道州宣读诏书,不过临行之前,摆下宴席为宣读诏书的宦官送行。两位使臣要出远门了,略备薄酒,祝你们一路顺风。丁谓现在在朝堂之上说一不二,一手遮天,很多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居然还摆下宴席送行,两名宦官自是受宠若惊,连声道谢。多谢相公费心,我们一定完成朝廷交代下来的使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丁谓命人拿来两份金银财宝和两支宝剑,交给两名宦官。两位使臣这次出差,路途遥远,这些金银送给你们做路费。回来之后,还有重谢。至于这两支宝剑,一支送给寇准,一支送给李迪。我的意思,你们知否?两名宦官不傻,知道丁谓要逼死寇准和李迪。诏书只说要贬官,并没有说要逼死他们。如果照做了,就是矫诏之罪,如果被查出来,肯定要受惩罚,不禁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丁谓见他们面露难色,哈哈一笑。现在本相公说了算,很想交两位朋友,以后有机会,我会在皇后娘娘面前替你们多多美言的。寇准和李迪两个家伙,素来与我不合,早就该死了,你们说是不是?两名宦官得了好处,也想巴结丁谓,于是点了点头,算是应承这件事。这种逼死朝廷大臣的事情,必须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不能大嚷大叫出来,更不能立下字据,万一事后被人抓住把柄,后果不堪设想。大家都是千年的老狐狸,道行高深莫测,心领神会足已,无需多言。
王曾眼见丁谓这样落井下石,于是大声质问。寇准和李迪究竟犯了什么大错,你要这样赶尽杀绝,我看你是在公报私仇。丁谓嘿嘿冷笑,你当初曾经借房子给寇准住,难道你们有一腿?原来王曾曾经借过房子给寇准住,丁谓这个说法,暗指他们是同党。这就是丁谓的为人处世方法,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绝。我是丁谓,得罪了我,只有死路一条,哈哈哈!
宦官身背宝剑,风尘仆仆来到道州。寇准三起三落,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什么场面没有见过?眼见宦官背着宝剑,不禁哈哈大笑。使臣同志,你背着宝剑做什么,难道下山捉妖,你看我像妖魔鬼怪吗?早就知道你要来,所以早就恭候大驾了,拿来吧。宦官于是取下了宝剑,意思是让寇准自尽。寇准神情严肃,并不伸手去接宝剑。我可是大名鼎鼎的寇老西,你别拿着宝剑吓唬我,我可不吃这一套,我要诏书。宦官眼见寇准镇定如恒,居然没有被吓到,只得当堂宣读诏书。中书门下,皇帝若曰:寇准罪大恶极,犹不思反悔,贬为雷州司户参军。雷州位于现在的广东省湛江市,当时的条件极差,比起开封简直是天壤之别。
寇准并没有怨天尤人,嚎啕大哭,反而哈哈大笑。安排酒席和同僚朋友们吃喝,当然没有忘记宣读诏书的使臣。宦官见他心态这么好,虽然大难临头,却像个没事人似的,不禁佩服的五体投地。心想别人再次贬官,必定满脸惆怅,要死要活,但是他却泰然处之。寇老西果然不愧是寇老西,这么好的心态,一定能活到死,佩服佩服!
第二天寇准启程,前往雷州。道州距离雷州大约一千三百里,真是关山日月,千里迢迢。经过艰难长途跋涉,寇准一家终于抵达了雷州。这里是蛮荒之地,穷乡僻壤,而且尚未开化。当地人说的难听的粤语,寇准听来觉得就像鸟叫一样,不禁摇头叹息。我好歹也做过三任宰相,居然沦落至此,真是可悲可叹啊!他的大名名扬四海,妇孺皆知。到了雷州虽然没有房子住,但是当地官员和老百姓敬佩他的人品,主动给他盖了一座房子。虽然简陋了一些,至少能够安身立命,于是就在雷州住了下来。
说完了寇准,再说说他的难兄难弟李迪。李迪的人缘不错,很快就有人通知他,宣读诏书的使臣背着长剑已经出发了,很快就到郓州了,赶快做好应对措施。李迪知道丁谓矫诏,要逼死自己。如今走投无路,唯有一死。自杀总比被逼死要体面一些,于是找了一根橡皮筋,准备上吊自杀,好在被儿子王柬之发现救下。王柬之心中悲愤莫名,声嘶力竭劝道。老爸,橡皮筋有弹力,越拉越长,吊不死人,上吊怎么能用橡皮筋呢?真想上吊应该用一根扎实一点的麻绳,那样吊起来才过瘾嘛。李迪见他这么孝顺,这么会出主意,理所当然,点了个大大的赞。
过不多久,使臣终于来到了郓州。他见到李迪之后,并没有按照正常的流程宣读诏书,而是一言不发,面色阴沉,慢慢抚摸宝剑。这个做法,用意十分明显,就是让李迪自尽。阿迪,宝剑出鞘,必沾鲜血。不要再耽误时间了,赶快自尽吧。李迪知道丁谓要逼死自己,一家人惶恐不安,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李迪有个门客叫做邓余,眼见使臣装神弄鬼,再也坐不住了,打算拼了。于是提着宝剑冲到了使臣面前,大声说道。老子是个粗人,不知道弯弯绕绕。你这个少了一个零件的家伙,装腔作势,看样子想逼死阿迪。赶快把诏书拿出来,诏书上说要阿迪死,老子自当无话可说。如果是你矫诏,老子今天就宰了你。看什么看,赶快拿出诏书宣读。使臣收了丁谓的好处,原本就是矫诏,想趁机逼死李迪。但是遇上了邓余这个不要命的狠人,顿时怂了,犯不着替丁谓办事而送了性命,只得拿出诏书,宣布贬李迪为衡州团练副使。邓余唯恐使臣迫害李迪,一路保护,把他们一家平平安安护送到衡州。
公元1022年3月23日,赵恒驾崩了,享年五十五岁。对于赵恒的庙号,群臣们十分为难。纵观他这一生,除了咸平之治,稍有作为之外,其余的时间都在大搞封建迷信,东封西祀,伪造天书,求神拜仙,弄虚作假。别说彪炳千秋的丰功伟绩,就是一点小功劳都没有一件。既然他这一辈子,弄虚作假,上一个‘假宗’的庙号行不行呢?当然不行,因为太丢人了。于是群臣为赵恒上‘真宗’庙号,一生弄虚作假,居然混了个‘真宗’的庙号,也算不虚此生。其实赵恒并非一无是处,他擅长诗词,无论产量还是质量都很高。尤其《劝学诗》,道尽天下读书人的心声,无不奉为圭臬。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自有马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欲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
赵祯才十三岁,吃饭都要人喂,根本无法单独治国理政。赵恒驾崩之前,遗诏尊皇后刘娥为皇太后,军国大事权取皇太后处置。刘娥终于升级,成为皇太后了。
参知政事王曾奉命进殿草拟赵恒遗诏,提笔写道:皇后辅立皇太子,权听断军国大事。所谓的‘权’,就是暂时代理的意思。赵祯成年之后,就必须还政。丁谓连忙凑到近处,小声提醒。太子年幼,军国大事应当由皇后娘娘全权处置,你应该把那个‘权’字去掉,这样才名正言顺嘛。王曾瞪了他一眼,心中暗骂。你个马屁精,官家刚刚咽气,你就拍起了皇后娘娘的马屁,真是墙头一颗草,风往哪边吹就往哪边倒。于是义正言辞说道,官家咽气之前明明说过,皇后娘娘权听断军国大事,在场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要不要叫官家起来再说一遍?丁谓吓了一跳,连连摇头。不必,不必,如果官家起来,会吓死我们的。
接着就是赵祯即位大典,他才十三岁,懵懂无知,被大人们安排着走完流程。总而言之,今天穿上新衣服了,自是格外高兴。赵祯即位之后,大赦天下,王曾加官礼部尚书。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几乎所有朝官都得到了赏赐,加官晋爵,皆大欢喜。
接下来就是讨论皇太后刘娥临期礼仪,王曾奏请按照东汉六后临朝故事,请刘娥与赵祯每五天到承明殿,刘娥坐在左边,赵祯坐在右边,垂帘听政。这个提议得到了晏殊的赞同,两个人其实私下里交流过,小官家赵祯年幼,刘娥共同处置军国大事才最合法合理。
所谓东汉六后临朝指的是章德窦太后、和熹邓太后、安思阎太后、顺烈梁太后、桓思窦太后、灵思何太后,六位皇太后代理国政之事。东汉六太后临朝摄政并没有垂帘听政,最早为了临朝听政而垂帘的是东晋康帝的皇后褚蒜子。
在丁谓看来,刘娥和赵祯就是典型的孤儿寡母,正好可以趁机独揽大权,这样一来,真的就是唯我独尊了。当即反对王曾的奏请,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官家还小,你要他天天上班,简直就是在摧残他幼小的心灵。他必须要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正所谓躲的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所以我建议,小官家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两天上朝,其他时间怎么开心就怎么过。想玩王者荣耀就玩,想看动画片就看。如果有大事,太后就和大臣们商量。如果是小事,就由入内内侍省押班雷允恭传递给太后。太后御览,盖上公章就行了。
王曾火眼金睛,一下子看穿了丁谓的心肝脾肺肾。你和雷允恭穿一条裤子,狼狈为奸,如果按照你说的去做,你们一个在内一个在外,互相递条子传消息,朝政就由你们决定了。他想揭发丁谓的野心,当即大声反对。皇帝和太后分开在不同的地点办公,消息阻隔,奸邪小人正好可以弄权。丁谓知道,王曾是在指桑骂槐,所谓的奸邪小人,指的分明就是自己。于是气势汹汹说道,你小子说谁呢,信不信我揍你。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刘娥竟然同意了丁谓的建议。王曾不禁急的蹦脚,大叫可惜。太后,丁谓要用这个办法擅权,你难道瞎了,看不出来吗?
按照古制,皇帝驾崩,首相为山陵使,负责修建陵墓。丁谓是首相,当仁不让,出任山陵使。组织朝臣们开会,研究决定,赵恒的陵墓修在永安县赵匡胤、赵光义陵墓之侧,要在当年七月竣工。雷允恭为了邀功,向刘娥请求,参与修建陵墓。刘娥却不同意,让他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你小子做事草率,毛手毛脚,我怕你办砸了。但是雷允恭痛哭流涕,请求不已。赵恒那个神棍这么信任我,我怎么能不送他最后一程呢?皇太后,求求你了。刘娥见他这么虔诚,只得任命为山陵都监,监督修建陵墓。
雷允恭第一时间进入角色,立刻来到工地。负责观察记录天文气象、制定历法的司天监邢中和顿时眉飞色舞,神秘兮兮的说道。据我观察,陵墓以上一百步是一块风水宝地,子孙受益无穷,和秦王赵廷美的墓地很相似。雷允恭听到这里,不禁心中一动。你看你说的不是废话吗?既然那么好,为什么不移过去?邢中和说出了他的顾虑,就怕那边地下有石头和水,万一挖出了水,就不好了。雷允恭大皱眉头,顿时反驳。你怎么不说能挖出石油呢?头顶一块布,天下我最富。先官家只有小官家这一根独苗,既然对小官家好,有何不可?你马上把选址移到上面去,我立刻进宫,面奏太后。
他进宫向刘娥汇报了重新选址之事,太后娘娘,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们又发现了一块风水宝地,要把先帝的陵墓迁到风水宝地上去。刘娥非常惊喜,问道。什么风水宝地,能不能种下一个铜钱,长出一棵摇钱树啊?重新选址不是小事,去跟丁谓商量吧。丁谓和雷允恭里应外合,当然不会反对。既然没有人反对,那么开工吧。
也不知道邢中和的嘴巴是不是开过光,说的话好的不灵坏的灵。挖了不久,果然挖到了石头,接着又有水冒了出来。丁谓给了邢中和一个大大的赞,老邢啊老邢,你可真行,你真是个乌鸦嘴,说什么就来什么。到处都在冒水,快要山洪爆发了,还不赶快把坑填起来,我真是被你给害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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